论沈从文《三三》中的生态审美反思

内容摘要：现如今生态危机不断升级，也从而引发了一系列的生存危机。《三三》作为沈从文的代表作之一，该作品表现了自然与人和谐共生的状态、纯朴的民风乡情以及优美健康的人性，故事中所呈现的美好与和谐遵循着生态法则。从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自我三方面出发，通过对文本的具体解读，从而细致地分析沈从文在这篇小说中所体现的生态审美反思。

关键词：沈从文 生态审美反思 和谐世界

沈从文是中国优秀的乡土作家，他以“乡下人”自称，描写了自己生长地大量的乡村生活。在他对湘西世界的勾勒中，遍布着对湘西一带清秀风景的描绘，也洋溢着对家乡健康人性的赞美。《三三》写于1931年，沈从文在北平、上海等地辗转过后，目睹了现代都市文明对生态文明的戕害，便将笔触伸向了家乡的那片净土。“现代生态学认为，世界是一个由“人——社会——自然”相互关系构成的复合生态系统。”[1]在沈从文通过《三三》所营造的世界里，这三者和谐共存，体现着沈从文的生态反思和生态理想。

一.人与自然

近年来，人们对大自然的改造出现了过渡化和非科学化的倾向。恩格斯曾指出：“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2]科学的生态观体现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这种生态观意味着在尊重客观规律，不破坏自然生态平衡的前提下，去合理利用自然，亲近自然。

（一）合理利用自然。在小说《三三》的开头处，作者首先交代了三三及母亲开展日常营生和生活的地点，她们住在堡子里的人利用山嘴的急流处所建的碾坊里。接着，作者又介绍了种田人如何借助水力来扎水车，这些用大竹扎成的水车所发出的声音仿佛是在不知疲倦地唱歌，展现了十分闲适和谐的景象。这种对于自然的利用是合理的，村民们借助地形和水力来开展的生产活动对生态平衡不存威胁，这便是自然与人类活动相契合的典范。

（二）亲近自然。在一步步侵占自然、征服自然的过程中，幸存的自然净土正同时被人们忽视着。现代社会里人与自然之间十分淡漠，“以往的人随时都在与充满生机的自然进行着对话和交流，现代人却很少直接亲近自然，而只与自己制造的工业产品做着单一向度的独白。”[3]155-156然而在《三三》中，人与自然亲密无间。三三和母亲所居住的住所与大自然浑然一体，房子的外墙上被青藤爬满，屋子旁边也到处长着葵花和枣树。大自然也是她的主要活动场所：她在树林间奔跑，在山间嬉戏，在水边玩耍。她对自然界中的事物也充满了怜爱之情，在回家的路上，她会停下脚步送云回家。她自由地呼吸，和自然万物共同生长，拥有着独特的生命体验。

二.人与人

在这个被利益驱使的社会里，人与人交往的过程中充满了防备与算计。这种扭曲的社会生态，会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愈加紧张。在沈从文的湘西世界里，却充满着质朴的真情。他们和谐相处，怡然自得，堪称是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上。

（一）乡情。在故事中，堡子里人与人之间的联系非常密切，人们热情好客，为人处事充满了真诚。熟人来三三家附近的潭边钓完鱼后，会主动地给三三家分一些大鱼。三三和母亲出去串门玩，去别人家里停顿谈天，回去的时候荷包里总会装满了别人赠送的榛子、胡桃等。若去的是寨子里，主人还会专门出来打着灯笼火把，把这母女送到碾坊外面，由此可见乡民的朴实与善良。从城里来的白帽女人和养病的病人也被此地纯朴的乡情所感染。先是三三的母亲给她们送了瓜子等一些礼物，后来病人同白帽女人也一起过来回赠。收到回赠的三三母亲反而觉得更加不好意思，要送她们活鸡。这你来我往中，体现了真情的感染力，也促进了良好的社会生态循环。

（二）亲情。当前生态的破坏也体现在亲情上，很多亲子关系面临着紧张与疏离，而沈从文总是用温柔的眼神凝视着亲情。在故事里，母女俩的关系非常融洽。三三自幼没有父亲，这对母女并未因为男性角色的缺失而生活得很凄惨，反而呈现出了一派美好安宁的生存状态。

三三依赖着母亲，她的喜怒哀乐都同母亲分享。若是听到了堡子里的声响，她不肯自己去看热闹，总是希望母亲同她一起去。当看到有人钓走潭里的鱼时，她会在心里记好钓走的数目，然后回家向妈妈告状;当看到钓鱼的人因拉鱼竿时操作不当把鱼竿撇断时，她会急忙跑回家，把事情告诉母亲，和母亲一同分享自己的欢乐。母亲对她而言，是依靠，也是伙伴，她不想离开母亲，只有在母亲身边她才能安静地入眠。三三也是母亲最好的陪伴。在母亲劳作时，她总是乖巧地陪伴在母亲身旁，给母亲带来了无穷的乐趣。母亲几乎把自己的心力都倾注在了三三的身上，她陪伴三三成长，也为三三的未来打算着，这一点在三三的婚嫁之事上表现得最突出。

（三）爱情。在沈从文的作品里，爱情是永恒的主题。他所描绘的湘西世界里的爱情，大多十分纯粹。这里的爱情不受金钱、地位、权力的支配，人们不会囿于世俗，内心真实的喜好是择偶的第一标准。三三在见到了城里的白脸客人后，从此心里开始产生了微妙的感觉，对爱情产生了幻想。她的爱情羞涩无比，听到管事先生和城里人在讨论自己时，“觉得自己的脸上也象天上的霞一樣。”[4]289和母亲一同送鸡蛋时，躲在城里人的家门外害羞地不敢进去。后来妈妈去寨子里送鸡蛋，她总找借口不一起去，在妈妈临走时总有人让妈妈下次带三三一同来玩耍。她很愿意听妈妈回家后告诉她这些事，这表明在害羞背后三三对爱情的向往。

这份爱情的结局并不是圆满的，管事先生终于来提亲了，三三却不去堡子里了。后来母女二人应约前来，却得知少爷死了。少年的到来与离去只是她们平静生活里的小小涟漪，没有轰轰烈烈，但是却给人一种美好的感觉。“作品把边地人的生命形式和边地的山溪、深潭、碾坊、树林交织在一起，给人一种平和淡远而又清新柔和的意境美。”[5]

三.人与自我

如今，人们精神分裂和陷入偏执的现象较以往更突出，导致身心健康不断恶化，危害着精神生态。“人们在物的丰收中迷失了心的意向，更深层的危机发生在人的精神领域。”[3]131沈从文笔下的少女是理想人性的代表，她们似乎永远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三三便是真、善、美的集大成者。

（一）真。三三代表着童真。三三没有兄弟姐妹，但她以万物为友。她的生活极其有趣，用她的天真烂漫，打造着专属于她自己的惬意天地。她把鱼脬当作爆仗一样，踩得啪啪响一般。碾米人给她的芦管，也能被她玩出花样来。春夏秋冬不断变换，她的樂趣也变化多端。她在夏天里捉蝈蝈和纺织娘，冬天烤火煨栗子吃煨栗子吃。

三三也代表着纯真。若是不熟的人擅自来钓鱼时，她会毫不客气地向对方下逐客令，并及时地向妈妈告状;若是熟悉的人来钓鱼时，别人问她能否钓鱼，她的态度又截然不同，允许别人自由地垂钓。她对同一件事的态度是根据来者不同的态度来作出不同的反应的，来者同她讲道理的话，她也按照道理来行事。她也不会为了名利而卑躬屈膝，管事先生和城里人说要买她的鸡蛋时，用金子来震慑她，用话语来捉弄她，她勇敢地回绝了对方，“我们赌咒不羡慕别人的金子宝贝。你和别人去说金子，恐吓别人罢。”[4]289她的这种真性情，更为她添了几分可爱。

（二）善。在三三善良的心中，公平和正义相当重要，甚至会为小鸡伸张正义。当小鸡被欺负时，她便去驱逐那只“施暴者”。她在与人交往中，也展现了本质的善良。白帽子女人同寨子里的小女孩来碾坊玩时，三三对她们非常的友善，恨不得把她知道的所有有趣的玩意都带她们体验一遍。她把她们带到下游有水车的地方，玩耍摘花，还陪白帽子女人去钓鱼。当女人很快钓到大鲫鱼时，她也非常的欣喜。她和她们此前并无过多的接触，却能如此心无芥蒂地相处，正是因为她那颗善良的心灵。

（三）美。作者并没有直接描写三三的具体长相，但通过阅读，读者是能真切地感受到三三的美的。她的美，无关五官的精致与否，而是生命之美、少女之美。三三展现了极为旺盛的生命力，她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似的，跑着、笑着。这种生命之美还体现在她与自然的合二为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她生活的地方绿树成荫，山清水秀，她浑身也充满了灵气。三三又是一位惹人怜爱的少女。她心智尚未成熟，可爱、活泼、羞涩，于是用她少女的情怀，为自己编织了一个关于爱情的美梦。她对于爱情的一系列反应，充分体现了少女在爱情里的向往和手足无措。她拥有着少女的青涩与稚嫩，是纯美的代表。

综上，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这里地理位置偏僻，但人们尊重自然，懂得与自然的相处之道。在人与人的关系上，这里并不富足，但他们热情善良，邻里之间和谐友爱。在人与自我的关系上，三三这类“真善美”的集大成者有活力、有灵魂，有大爱，和这里的自然一样既灵动又和谐。这三者相结合，共同构成了这里的生态平衡。作为切实关心人类生存状态的作家，沈从文正是想借《三三》这一类书写湘西的作品，启发人类，发出唤醒人类生态意识的呼声。

参考文献

[1]佘爱春.生态视野中的沈从文研究[D].桂林：广西师范大学，2005：9.

[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6：78-79.

[3]鲁枢元.生态文艺学[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2000.

[4]沈从文.沈从文小说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5]杨义.中国现代文学流派第四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204.

（作者介绍：郜晨璐，吉首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硕士在读，主要研究方向为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