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国防语言能力结构体系特征与配置原则❋
2020-08-31梁晓波
梁晓波
肖蓉
武啸剑
国防科技大学
【提 要】国防语言能力建设是个复杂的系统工程,其能力结构体系是整个国防语言能力建设的基础工程。本文首先分析了国家语言能力的内涵特点和主要结构体系,并以国家语言能力结构特点为基础,详细探讨了国防语言能力结构体系的特点;同时结合国防语言能力在军事行动上的具体需求,从战略、战役和战术上提出了国防语言能力结构配置的主要原则,特别强调了战略上按照经济性投入为统领,以宏观突出的需求为优先;战役上按照战区级整体为融合,以战区联合的能力为优先;战术上按照行动性任务为主导,以典型案例的设立为优先等三条层次性结构原则。
1.引言
国防语言能力是一个国家在战时与和平时所具备的运用语种资源、语言人才和技术以及装备,赢得战争或完成多样化非战争军事行动的能力(梁晓波2019:22-23)。国防语言能力建设是个系统工程,也是一项庞大的战略工程,涉及国防语言战略与举措、国防语言能力内涵与配置、国防语言人才队伍、国防语言资源与技术、国防语言话语运用、国防语言管理、运用与发展等方方面面的工作。其中,国防语言能力内涵与配置,涉及国防语言能力的理论总体构成、配置标准内涵和建设实现总目标和原则等,其核心就是建立国防语言能力指标体系。这个是整个国防语言能力建设的总依据,也是国防语言能力建设的出发点和归宿。国防语言能力指标体系的建设,显然会为国防语言能力的建设提供美好的蓝图,为国防语言能力的建设提供科学的定位,为整个国防语言能力建设提供建设的总纲(梁晓波、肖蓉、武啸剑2020)。有鉴于此,我们有必要对国防语言能力的结构性特点做一番深入探讨,从根本上厘清国防语言能力结构的深层特征,为准确把握国防语言能力的结构和构建国防语言能力结构体系提供原则性的指导,也为未来国防语言能力结构体系提供基础支持。
2.国家语言能力及其结构体系
国外最早提出国家语言能力及其体系的是美国马里兰大学国家外语中心两位学者布莱希特(Brecht)和沃尔顿(Walton)。他们指出,国家语言能力(National Language Capacity)指的是“国家应对特定语言需求的能力”,是一种能够满足国内外常规和不断变化需求的能力。该能力的体系框架包含战术和战略两个层面:战术层面拥有“当下需求”(demand)和供给(supply)两个变量,前者指的是对某种语言人才的现实需要,后者指的是市场能够提供的语言人才;战略层面有未来需求(need)和能力(capacity)两个变量,前者指的是将来对某种语言人才的需要,后者指的是为完成未来任务提供语言人才的能力(Brecht&Walton 1993)。
Brecht&Rivers(1999:2-3)在论及当时美国语言政策时也讨论了国家语言能力,指出美国国家语言能力未能在潜在需求(need)、当下需求、供给三个方面形成相互匹配。时隔一年之后,他们又对国家语言能力进行了新的界定,认为美国语言能力在人才培养和语种两个领域有五大分项之和:学术机构、联邦政府、私立机构、民间传承、海外力量(academic,federal,private,heritage,overseas),由此形成美国国家语言能力的体系(Brecht&Rivers 2000:54-65)。
Jackson&Malone(2009)从语言全局战略论的角度来考虑美国国家语言能力,认为国家语言能力必须涵盖以下几个重要核心因素:国家对外语能力的需求、国家主导的外语类项目集群、外语类项目及其成效,并由此以需求来构建美国国民语言学习框架(national language learning framework),同时通过提升国民的外语能力来建设国家语言能力。
国内最早提出国家语言能力概念的是李宇明。他指出,该能力是国家处理海内外各种事务所需要的语言能力,包括国家发展所需要的语言能力,其能力体系应该包括:(1)语种能力;(2)国家主要语言的国内外地位;(3)公民语言能力;(4)拥有现代语言技术的能力;(5)国家语言生活管理水平(李宇明 2015:3)。
国内其他学者也为国家语言能力及体系提供了其它定义和解读。赵世举(2015:105)指出:“国家语言能力是指一个国家掌握利用语言资源、提供语言服务、处理语言问题、发展语言及相关事业等方面能力的总和。”他认为国家语言能力可以进一步由以下7个能力组成:(1)语言资源拥有能力;(2)语言使用及服务能力;(3)语言资源开发利用能力;(4)国民语言能力;(5)语言人才储备能力;(6)语言管理及语言事业发展能力;(7)语言影响力。
学者魏晖(2015:37-38)在管理资源学理论指导下,将国家语言能力定义为“国家分配和管理国家语言资源的效率,是一种突出内部要素禀赋的内生性能力,是建设文化强国的基础”。他为国家语言能力提出4个一级指标(开放力、生命力、开发力、管理力)和7个二级指标(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普及程度及水平、国民掌握语种的数量及水平、各语种人才的数量、水平和结构分布、语言资源库的可开发性及开发效率、语言学习资源的可利用性及利用效率、语言信息处理能力、管理社会语言生活的能力)(同上)。
文秋芳(2016:26-27)将国家语言能力定义为:“政府处理在海内外发生的涉及国家战略利益事务所需的语言能力”,并为国家语言能力构建了更为详尽和系统的指标体系,其一级指标体系分别为:管理能力、掌控能力、创造能力、开发能力、拓展能力;在此基础上,又建立了12个二级指标,它们分别为:组织力、规划力、执行力、应急力、通晓力、支配力、实践力、科学力、信息挖掘力、机器翻译力、影响力和传播力。其中一级指标的第一项对应二级指标中的前4项,剩下的每个一级指标对应相应的2个二级指标,由此形成了一个由管理能力(组织力、规划力、执行力、应急力)+掌控能力(通晓力、支配力)+创造能力(实践力、科学力)+开发能力(信息挖掘力、机器翻译力)+拓展能力(影响力、传播力)的能力矩阵,其细节关系和内涵定义如表1。
后期,文秋芳(2017:68-69)对国家语言能力进行了新的论述,提出国家语言能力应该由两个重要部分组成:国家语言资源能力和国家话语能力,分别对应国家语言内在能力和国家语言外化能力。不久,她对这个结果体系还进行了相应的细化,形成了三级的指标体系(如图1所示):
表1 国家语言能力的构成元素及评价指标(文秋芳2016:27)
苏金智、张强、杨一鸣(2019a:8)在总结前人研究基础上,提出一个基于个人、政府和国家三层面的国家语言能力模型,指出个人语言能力是基础,政府语言能力是核心,国家的能力主要是管理,其结构是一种同心圆的关系。在此基础上,苏金智等(2019b:455)又在上面的基础上,提出一个更为复杂的国家语言模型图,并由此详细界定国防语言能力的结构体系(见图2):
图2 国防语言能力理论框架(苏金智等2019b:455)
此外,多位研究者对国家语言能力的特性做了总结归纳:戴曼纯(2019:38-39)从结构要素、实用目的以及内部结构关系三个方面,归纳指出国家语言能力具有以下三个方面的特性:(1)结构模块性;(2)实用功能性;(3)系统动态性。苏金智等(2019b:452)指出,国家语言能力具有如下的特性:(1)能力的内在性;(2)组成的非匀质性和立体性;(3)服务保障性。在具体领域建设方面,更有一批学者指出,国家语言能力要在教育规划(潘涌2016:24-29)、国家安全(张日培 2018:33-43)、一带一路(孙吉胜2016:53-59)、软实力(赵世举2016:36-51)、外语规划(仲伟合、王巍巍、黄恩谋2016)、通用语与非通用语言、跨境语言和关键语言(杨佳2019;李宇明2012;张天伟2017;戴庆厦2016;张治国 2012)、军事安全(伟慧华 2012)、语言资源与技术(李宇明 2012:211-214;2015:13-14)、语言测试(林惠清 2016)、语言服务(屈哨兵2016:336-356)等专项领域发力。当然,这些研究多为单项领域,还没有形成完成的体系思路。
总之,从新近的研究可以看到,国家语言能力应该包括个人、社会和国家三个层次,已经从开始仅关注纯粹微观的个人天生和实际语言能力的研究发展到对国家整体语言能力及其体系的构建,从单一的语种和队伍建设延伸到语言政策、语言资源与技术、语言测试、语言服务、国家安全与军事安全等领域,研究已经基本形成共识:国家语言能力是一个复杂的体系建设,体系内部涉及能力的内涵与构成、语种规划、教育与培养、队伍与人才、资源与技术、管理与运用、发展与维护、检测与评估等多个二级指标,各二级指标还应该有相应的下级指标,整体涉及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外交、军事以及国家综合安全,是一个当下越来越受人关注的问题,也是世界各国越来越采取实际行动的领域。
3.国防语言能力的结构特性
国防语言能力其核心指的是国家和军队所具备的能够应对和平时期和战争时期对语言的多样化需求的能力,涉及语种储备、人才储备、资源储备、技术储备、建设举措、管理能力与运用能力乃至发展战略上的多样化能力,该能力要求在国家和军队的诸多方面都具备完善强劲的布局和安排,具有坚实的基础和实际应用实力,能够为国防和军队现代化建设,为国家安全和国防与军队改革,为国家应对外来挑战,为保护国家利益和对外交流,为维护世界和平和地区稳定,特别是为国家实现安全稳定、长治久安、人民幸福、民族复兴,为世界实现和谐大美,创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坚强保障(梁晓波、武啸剑2018;梁晓波、肖蓉、武啸剑2020)。作为国家语言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国防语言能力继承国家语言能力的许多要素与特性;同时,由于国防语言能力的特殊性,也体现许多自身所独有的要素与特性。
3.1 国防语言能力结构的一般特性
作为国家语言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国防语言能力对应的是国家语言能力中能够为国防和军队建设,为国家军事斗争、战争行为以及和平时期国内外多样化军事行动,特别是国际军事行动与国际军事交流与合作方面的提供语言服务的,这种能力结构会有多个方面与国家语言能力的要素相匹配,主要体现为以下情况:
(1)能力要素全员覆盖性。从语种来看,国防语言一般覆盖了本国国家语言能力中的所有语种,国家语言能力储备到哪里,国防语言能力才能具备到哪里;从人员来看,国防语言能力除了军队的专门人员,还包括地方高校以及相关科研机构的熟悉语言以及技术的人员,还可以包括一些地方行政机构和商业公司的管理人员和技术开发和推广人员;从教育培养来看,既涉及军地的高校,还包括地方的职业院校、高中、初中、小学乃至幼儿园,当然还应该包括语言培训机构;从学习者来看,应该包含从幼儿园开始的语言早期学习者一直延伸到大学的本科、硕士、博士以及其他形式的学习者;从地区来说,它可能覆盖一个国家的所有地区及其语言资源,也可能覆盖国外的许多重要和关键语言资源;从技术上来说,它涉及了语言学习、研究和运用的所有关键技术和最新技术,越是重要它就越可能在国防语言能力领域出现;从管理来说,它涉及了一般语言管理的全过程,从语言的定位、运用、保障、监控、培养、规划到具体的学习、应用以及效果评价;从总体地位来看,它是与国家语言能力一样,需要长期投入和持续发力,需要全社会全要素的保障才能规划和落实好。全员覆盖,使得国防语言能力体现国家语言能力的总体结构特征。
(2)能力来源需求主导性。国防语言能力总体上体现为服务于国防与军队改革与现代化,服务于和平时期军事斗争准备、战争时期赢得战争以及和平时期参与多样化国际军事行动和联合军事行动、参与多样化军事交流与合作,维护国家政治制度与领导机制,维护国家领土完整与主权独立,维护人民生命与财产安全,维护国家利益与拓展国家形象,维护地区稳定与世界和平的能力,但落实到具体的军事训练、军事行动、军事合作、军事交流、军事传播等领域的语言能力都是非常具体的,而且也是复杂多样的。其需求具有通用语言+军事语言的特征,同时也具有军兵种特征:首先是基于周边和国际军事威胁需求来决定,其次是基于跨语言、跨文化、跨区域国际军事行动或国际联合军事行动需求来决定的,最后是基于国际责任与世界共同安全的责任来决定的。
(3)能力结构层级主次性。国防语言能力在自己的领域中也体现了相应的主次效应:在军事行动任务中,情报收集和分析居于优先地位;在各大部门和领导机构中,军事对外合作与交流部门居于重要地位;对于参与部队来说,长期从事或者承担涉外军事行动任务,比如国际维和、联合军演的单位居于优先地位;对于军兵种来说,海军居于优先地位,这个主要是因为海军是一种国际化的军种,经常会到异国异域开展访问或者参加多国海军演习;对于官兵来说,军官应该居于更高要求,士兵根据岗位和任务要求,作相应的要求;对于不同战区来说,军事斗争威胁大的优先;对于军事领域来说,军事思想、战略、科技、装备、指挥、保障、教育等领先的国家的语言优先;对于军事战略来讲,军事战略价值高的地区的语言居于优先地位;从联合军演和国际通用性来看,通用性较强的语言居于优先地位等。由此,可以看出,国防语言能力内涵有着突出的主次结构分布。
(4)能力分布区域搭配性。国防语言能力受一个国家语言能力的地区分布影响。一般来说,经济发达地区能够为国防语言能力提供较为丰富的支持,包括语种数量、专家队伍、语言能力水平、语言资源和技术开发、语言能力教育与培训、语言能力的评估与评价、语言能力的储备与发展、语言能力的维护与管理等等;对于经济落后的地区,国防语言能力能够依托的主要是当地特别丰富的或者比较特殊的地方语言资源,尤其是语言的本土特色以及本土语言人才的储备,这使得经济落后地区的语言成为国防语言能力潜在发挥作用的对象。
(5)能力定位社会文化性。国防语言能力会很明显地体现国家语言能力的社会文化特性。比如,一个长期爱好和平、坚守中立的国家,其语言能力建设也只会长期维持在较低水平;一个与邻为善、对外开放、积极融入世界的国家,其国防语言能力应该是有较坚实的基础;而一个长期奉行霸权主义、帝国主义、干涉主义、战争主义的国家,其国防语言能力往往会远远超过其应有的国防语言能力成为帝国主义和霸权主义语言能力。一个长期注重国防语言能力建设的国度要比不注重国防语言能力建设的国度,其国防语言能力具有更好的基础和发展优势。
(6)能力追求经济决定性。国防语言能力往往涉及社会的全部,既需要强劲的学科知识和科学研究的支持,还要有数量足够的专门人才(包括高水平专家和普通广泛的教学人员),同样还需要有良好的学习条件(软硬件环境),足够的激励机制,以及持续跟进地用于维护、管理、保障、完善改进和提高的能力建设经费投入。除了通用的国家语言能力之外,国防语言能力还有专门的军事通用语言和专业性较强的专门军兵种、专门领域、专门行动或任务、专门岗位的军事语言,有些还要将人员送到国内外进行专门的学习和训练的基地、参与到国际联合军演以及其它联合军事行动,甚至需要许多重要的校内外学习模拟环境和见习环境,这都需要大量的经费投入。
总之,国防语言能力是国家语言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无论在能力要素、能力来源、能力结构层次、能力的区域分布、能力的社会文化特性、能力的经济投入方面,都与国家语言能力存在明显的趋同性,这也决定了国防语言能力的总的结构体系特征。
3.2 国防语言能力结构的特殊性
国防语言能力是围绕国防和军队改革和建设所应该具备的各项语言能力,除了具备国家语言能力的主要特征之外,还有其内部独有的一些要素和特征,主要表现为:
(1)能力结构的不均衡性。国防语言能力是军队和地方的各项语言能力的总和,但是,就国防语言能力本身来说,会有强烈的不均衡性:首先是军地的不均衡,军队人员应该强化军事英语的能力,而地方能力往往注重语种、人才及技术;其次,军兵种也不会表现一致。从需求来看,海军的外访和驻外任务较为频繁,陆军的联合军演和国际军事行动等较为多见,空军尽管也有联合军演和重要领空巡航,但是一般是本方人员独立编组编队,很少在军事行动中与他国人员直接语言交流,语言能力要求相对清晰;特种兵有可能全球作战,因而需要有较强的语言能力,特别是外语能力;情报和侦察人员需要运用外语获取信息开展情报分析,语言能力要求颇高;除此之外,就是从事涉外军事交流的部门和人员的语言能力要求比较高。其它军兵种人员的国防语言能力,特别是在外语能力的要求其实可以大幅放宽。
(2)能力来源的不专属性。以往国防语言能力在建设的过程中,许多国家或者军队认为这种能力需要完全由军队单方面建设,这个主要是因为上个世纪两次世界大战所造成的,军队由于频繁作战和军事行动的刚性需求,只好建立专业的培训力量或者机构,为军队培养专业的军事语言人才。另一个原因是,由于通讯和卫星的侦察手段较为落后或者不具备,所以,军队的军事行动一般难以暴露,同时,军队在各项能力的储备上,也都更加注重使用本体系内部培养的人才。当下,军队的任何军事行动很难说能够完全不被民间注意到,也很难逃过各种先进侦察手段和技术。因而,当下的军队恰恰转变了思路,大量聘用和使用地方人员,甚至将许多能力培养直接委托给地方机构,走了一条军民共建、军地协同、军民融合的道路。较为明显的是,一些国家军事语言的资源和技术建设大都开始委托给地方科研机构与商业公司来完成,国防语言能力的军队专属性越来越弱。
(3)能力性质的不统一性。国防语言能力涉及面极广,目前,很难确定国防与军队领域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军事语言能力,特别是外语能力。首先是,不同的军兵种、军事行动、军事任务、任职岗位对语言能力的要求不一样;其次,在同一项军事行动中,特别是涉外军事行动中,包括国际维和、联合军演、联合反恐、联合护航、国际救援、军事情报收集与分析、国际交流与合作、军事外交、对外信息发布、军事舆论战与心理战等等,每一项具体的行动与活动,语言能力指标要求并非完全统一,参与的人员需要的能力水平也不统一,这对语言能力的建设提出了较高的挑战。这里面,军事情报收集与分析、对外信息发布、军事外交、国际军事合作与交流、联合军演、联合反恐、国际维和、军事舆论战与心理战可能对语言能力提出了较高的要求,要求军事外语达到专业级水平,其它一些活动或者行动,比如国际军事竞赛、国际护航、国际撤侨、联合救护、人道主义救援等就对语言能力的要求相对降低;在基层岗位的普通士兵可能对外语能力的需求只要能够完成基本交流、达到一般通用语言能力即可。
(4)能力发展的不匹配性。国防语言能力的建设一般要依托军队人员和地方人员共同建设,涉及的方面非常多。单从地方来说,涉及了地方的高等教育院校、高中、初中、小学甚至幼儿园,及相关商业机构,更涉及地方的语言领导和管理部门,包括网络舆情部门。对于军队来说,上可以直接涉及国防部甚至更高的部门或领导,下直接涉及各军兵种的军官和士兵,每个人的语言能力都是一个变量。由于军地的发展又各自在自己的轨道上,所以说很难形成一种合力,也很难对这个整体情况进行预控。地方发展完全是按照国民经济、教育发展以及科学研究的路径在发展,军队则是按照未来军事斗争需要、军事合作与交流以及维护地区稳定和世界和平的需要来发展。再加上,地方通用语言的内涵与军队通用语言的内涵有较大差别,军地语言的巨大差异性,地方的语言能力发展和军队语言能力发展都在按照自己的模式前进,整体国防语言能力的发展经常有着不匹配不衔接不协调的现象。
(5)能力先设的不可知性。国防语言能力是国家整体为国防和军队改革和建设以及发展,完成和平时期广泛对外交流与合作、联合军演、联合反恐等多样化行动,战争时期完成各项战争军事行动,实现语言为战争准备、战争行动和战后行动提供强有力保障的能力。由于军事行动的复杂性以及战争行动的不可预见性,很难事先为某项军事行动提供足够的语言准备,也很难为某次战争提前做好足够的语言能力储备。尽管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外部威胁以及安全挑战的风险和因素可以预先估计到,但是,实际上,在每一次的具体军事行动中,不可预见性因素非常多,能力的储备永远会跟不上现场复杂情况的需要。在联合军演、军事交流与合作中,语言的具体场景和使用还可以设想和反复演练,对于一些既定动作、行为、操作规范等也可以预先设定并操练,但是,在真正的实兵演练以及实战行动中,现场的情况会千变万化,预见性先设能力永远都跟不上现场瞬息万变的情况,能力的不可知性极强。
(6)能力评价的非语言性。在国防语言能力领域,评价可以参考语言领域的能力运用,但是,某项能力的具备、某项能力的运用以及某项能力的综合保障是否到位,更多地是看军事行动是否成功,即便语言能力保障成功了,也并不能保障军事行动能够成功,这是国防语言能力评价的特殊性,也就是能力的评价并不在国防语言能力本身。这主要是因为,漂亮的语言能力行动并不能保障军事行动的绝对成功,军事行动的成败取决于许多复杂因素。“战场打不赢,一切归于零”。这一点,说明国防语言能力的终极目标并不是为了简单追求语言形式或者功能的漂亮,而是更追求军事行动中灵活多变的语言实际运用和行动,追求能够根据实际情况服务于保障军事行动成功,特别是真正保障军事行动打胜仗的语言能力才是所需要的根本国防语言能力。因此,国防语言能力并不是追求摊子铺得越大越好,而是追求能够成功完成军事任务,打赢各项军事斗争或者战争,从这一点来看,国防语言能力的评价更看重语言的灵活运用而非僵死的运用。
4.国防语言能力结构性配置原则
以上对国防语言能力结构体系的一般性和特殊性做了详细的讨论,笔者发现,国防语言能力是有差别需求,要区别对待。基于以上认识,根据国防与军事方面战略、战役和战术行动的层次效应,借鉴美军的一些做法(梁晓波、张晓琳、郭锦亮2015;王华丹2014),笔者认为,国防语言能力的结构性配置可以实行以下原则:
(1)战略上按照经济性投入为主导,以战略突出的需求为优先。目前国防语言能力的建设有几种模式:①自然型:国防语言能力完全等同于国家的自然语言能力,国防语言能力完全没有建设,放任自流;②保守型:国防语言能力只挑选极少量的语言作为建设对象,以应对国防和军队建设起码的需求;③稳健型:国防语言能力能够满足本国国防的需求,同时能够满足开展多样化的军事合作和交流,能够满足跨文化跨语言跨区域的联合军事行动,能够满足广泛参与国际维和、联合军演、反恐维稳、人道主义救援、紧急救护、护航、撤侨等行动;④全球型:能够满足军队在全球开展军事行动,完成军事任务,并能够为军队赢得战斗、战役乃至战争提供语言保证。第四种类型,显然不是普通国家所能够追求的,需要大量的经费和人力乃至技术的投入。对于军事大国以及强国来说,一般应该是定位在稳健型。这类定位,就是在战略上并不盲目全方位地铺开能力建设,而是紧贴战略需求,合理战略定位,做好本国中长期的发展计划,在战略上有的放矢,避免遍地开花,而是集中有限的资金、人力和技术,在特别需要的领域形成突出的战略性语言能力:大致应该涉及战略情报获取能力、战略传播能力、心理战与舆论战、国际联合作战与区域合作、国际多样化军事合作与交流、为维护地区稳定与世界和平的国际多样化的联合军事行动等方面的能力。
(2)战役上按照战区级整体融合,以战区联合的能力为优先。战役层面一般都要动用到战区的兵力,或者至少多军兵种。美军在全球的战区,都有多军兵种的联合作战。战区级需要强调国防语言能力为联合作战能力提供服务。这样的思路,可以在战区层面,打通陆海空以及其他军兵种的语言能力,避免各军兵种都盲目建设。在同一战区的建设中,应该形成服务于本战区的作战任务、作战对象、主要军事斗争地区以及军事行动的语言能力。这里,既要形成陆海空等多军兵种一盘棋的概念,又要形成各军兵种各有所长,同时形成本战区各军兵种优势互补的局面,其最终局面是本战区层面的语言能力应该能够支撑和支持本战区军兵种联合作战的任何军事行动,特别是能够应对针对本战区负责各领域空间的一体化军事行动,涉及物理空间、网络空间、心理空间、认知空间等领域的语言信息能力。以战区联合能力优先,有利于形成战区特色,也有利于形成战区优势,更有利于减少本战区的重复建设;各战区突出能力建设完成后,对全国整体的国防语言能力将起到非常好的马赛克拼盘效应。站在全国和全军的层面,需要什么样的语言能力,可以根据各战区的能力,搭建和搭配相应的能力组合。战区联合也会最终有利于全军融合。
(3)战术上按照行动性任务为主导,以典型案例的设立为优先。在具体战术层面,细化到具体军事行动,按照军事行动中的语言任务来作为配置的主要考虑,以每一项军事行动中语言任务的典型案例作为优先设立和设计的对象。这样,战术行动就对应到了具体的军事行动和具体的战斗,这时候的军事行动往往比较具体。从实际情况来看,军队的许多军事行动可能并不需要较强的国防语言能力支持或支撑。实际上,需要较强语言能力的具体涉外军事行动都可以排列出来。和平时期主要体现在联合军事训练、军民关系、军事信息发布、军事文化交流与合作、军事文化对外传播、军事联合演习、国际军事竞赛、军事技术与装备交流、军事援助和军事贸易、国际维和、联合反恐、国际人道主义救援、国际医疗救护、国际护航、紧急撤侨、联合行动进入雷区、核生化武器污染区域清销等等;战争时期,主要是战前的舆论动员、战中的心理战、战争结束的心理安抚以及贯穿全过程的情报侦察与获取、大数据的情报分析、战场信息发布、网络舆论监控与引导等。这些具体的行动,实际上是可以把语言任务化、情景化和认知化,通过军事行动语言模块化的建设,可以把这些活动尽可能地案例化、细节化和精确化。典型案例的设立,可以起到良好的示范效应,这样也便于军事人员在军事行动之前应急学习,而不用过早介入。实际上,大量的语言活动在军事行动中并非反复出现,而是使用频率极低,因此,通过案例来示范,可以极大地减少军事人员的前期投入,也可以增强人员的任务情景感,加强人员对有关军事语言行动的认知。
5.结语
总之,国防语言能力建设是个复杂的体系工程,而国防语言能力结构体系建设又是国防语言能力建设的基础工程。近年来,人们对国家语言能力结构有了更多更清晰的认识,国家语言能力结构由单一的供需关系结构已经发展到多层级多维度的复合能力结构体系,国防语言能力结构体系体现了一般特性和特殊特性。其一般特性表现为:①能力要素全员覆盖性;②能力来源需求主导性;③能力结构层级主次性;④能力分布区域搭配性;⑤能力定位社会文化性;⑥能力追求经济决定性。其特殊性表现为:①能力结构的不均衡性;②能力来源的不专属性;③能力性质的不统一性;④能力发展的不匹配性;⑤能力先设的不可知性;⑥能力评价的非语言性。最后,根据军事领域的战略、战役和战术的三个层面,对国防语言能力的结构提出了三条配置原则:①战略上按照经济性投入为主导,以战略突出的需求为优先;②战役上按照战区级整体为融合,以战区联合的能力为优先;③战术上按照行动性任务为主导,以典型案例的设立为优先。本研究对国防语言能力的结构性特征以及构建国防语言能力的战略思考提供了一个研究框架,对国防语言能力的结构体系的建立有参考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