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的青春河
2020-08-27施崇伟
施崇伟
2020年5月6日,第39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揭晓,邓璐担任摄影的《大象席地而坐》荣获“最佳亚洲华语电影”大奖!
邓璐,影视圈大名鼎鼎的“国内斯坦尼康女摄影师第一人”,是中国第一个在中超联赛上使用斯坦尼康拍摄的女摄影师,拍过张艾嘉导演的《相爱相亲》、刘若英导演的《后来的我们》,还跟奔驰、兰蔻等品牌合作过。这一次,由她摄制的《大象席地而坐》在第68届柏林电影节、第55届台湾电影金马奖先后获奖后,再次获得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亚洲华语电影”奖。邓璐止不住眼里的热泪,两行泪水顺着脸颊一路流下,像流经时间的沙粒组成的荒漠,最后一滴恰好落在她白皙的脖子上。一滴泪在那儿凝固,结为一个美丽的文身图案。
这滴“泪”,是邓璐在拍摄时留下的伤口。斯坦尼康摄影师究竟要经受过多少苦,她要用这个伤口来记住;而一个女性斯坦尼康摄影师要为此流过多少泪,她想刻下这一滴“泪”来凝結,以后不再流泪。
斯坦尼康是什么?其实,斯坦尼康是一种摄影机稳定器,它能拍长镜头、运动镜头,比摇臂、轨道车方便很多,跋山涉水、走台阶都不在话下。但它重达三十多千克,并且操作十分复杂,走路姿势、腰肩的角度,连手指的分配都得进行专业培训。这是让强壮男人都难以对付的活计!
电影摄影师搬镜头、挪机器,背负沉重的机器设备,体力是这个职业必须要面对的一道坎。为了让自己的体力不输于男性摄影师,邓璐从做摄影助理开始就接受艰苦的体能训练,每天进健身房,跑步、攀岩、负重训练。最狠的时候,她一天要练七八个小时,有氧运动和力量锻炼轮换着来,游泳就当休息。
这一路,邓璐几乎是哭过来的。邓璐的姥爷和爸爸是摄影师,姥姥和妈妈是电影服装师。幼年时,她哭闹着要跟妈妈去剧组,哭出了她和电影的不解之缘。她在剧组给妈妈打下手,帮着演员系腰带、穿衣服,5岁时就做了电影里的群众演员。大学毕业后,她哭着要父亲把她从安稳的出版社调去学拍电影,这一哭,哭来了她的电影人生。在健身房接受体能魔鬼训练时,她一边练一边哭,用流成河的泪水,把自己变成“健身狂魔”。
累,并不可怕,更苦的,还是意料之外的危险。拍摄电影《辛亥革命》时,邓璐再次流下了眼泪。当时,她除了要担任拍摄助理,还要兼任演员成龙的服装助理。她抱着两整套沉重的戏服,跟着成龙在两场戏之间满山跑。跑着跑着,突然脚下一绊,她重重地摔在坚硬的石板路上,血从腿上汩汩流出。她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发现更痛的地方在脖子处。手一抹,满手是血,钻心的疼痛让她泪如泉涌。这一天,正好是她的生日。这一次的受伤,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了永不消逝的疤痕。
伤疤在脖子上凝成一滴泪的形状,勇往直前的信念在心里扎下了不屈的根!从此,再苦,再累,再危险,邓璐也没有哭过,因为千辛万苦的历经,都是值得记忆的青春。拍《后来的我们》时,男演员高出邓璐一个头,她便使用增高柱来提高摄像机的高度;在山西大同拍片时,邓璐腰椎突然错位,在医生正骨之后,她感到钻心的疼,但她仍然坚持到完成最后一个快速跑动的镜头,直到三天之后瘫在床上;2019年, 拍摄陈凯歌导演的一部电影新作,拍摄时间共101天,而使用斯坦尼康的天数至少有85天,除了吃饭、上厕所,几十千克重的装备都不能摘。其中有一次,邓璐竟然连续四十多个小时拍摄不间断。是什么样的力量让这个女子能承受和坚持这些超乎寻常的肉体之痛呢?就是刻在她脖子上的那滴“泪”啊!
拍摄《大象席地而坐》时,整个电影几乎都要用到斯坦尼康的长镜头进行拍摄,在这段艰苦的拍摄过程中,邓璐没有流过一滴泪。但当听到《大象席地而坐》获得“最佳亚洲华语电影”奖项的时候,邓璐的双眼像是打开的闸门,泪水止不住地流下。这滴泪,穿上了斯坦尼康背心,将邓璐还原成开在钢铁森林中的一朵花;这滴泪,融进了一条敢于拼搏、勇于奋进的青春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