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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美学思想的多重面向探究

2020-08-27王小东

文学教育 2020年7期
关键词:庄子

王小东

内容摘要:如果说《庄子》是我们考察中国古典美学思想的关键,那么其以“道”为核心构筑的审美观则是打开庄子美学王国的锁钥。围绕“道”的审美原则,进一步分析庄子美学中“崇尚自然”“等物齐观”“格无致至”的审美面向问题,才能深刻把握其理想主义的审美逻辑。

关键词:古典美学 庄子 审美面向

庄子的美学思想大致体现了三重审美面向,在本文中,审美面向即审美活动的先决条件和审美过程投注的审美视野以及在二者的基础之上抽绎出的救赎路径的结合,它集中涵括了作者对生存境遇的观照逻辑,也关联着其自身审美世界建构的主观倾向。

一.崇尚自然的审美基础

崇尚自然涵盖了两层意思:其一“崇天道”;其二“尚真朴”。“天道”抑或“道”的范畴常被目为客观而不被创造的,是“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内篇·大宗师》)的存在。庄子视“道”为最高的、绝对的“美”,是故《知北游》言:“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倘把人看作认识的主体,那么“道”即是认识的途径和对象。作为途经而言,只有通过直观经验的累积才能发出“道可道”的审美赞叹;作为对象而言,人和人外又是道的主体内容,是道本身:每一个人,每一寸土,每一颗草,皆可谓“道”。换言之,“道”是万物的本体。

作为《庄子》的开篇,《逍遥游》在“崇天道、尚真朴”思维的主导下创设了三重审美空间。第一重即人本身、由人类社会所构成的单维的世界;第二重则是以鲲鹏活动范围为中心的空海二维空间;第三重则是“道”所构筑的三维空间,包括前两者及二者之上的中虚之境。鲲鹏的变换与迁徙传达出先民对空间的懵懂认知和对自由移动的向往与崇拜。对事物美的感受通常是由感官来把握的,鲲鹏体态庞大则给人视觉上带来强大的冲击,寓言式地传达出世上尚有比鲲鹏体态更大的存在,比彭祖年岁更大的人,而诸如此类只能遭受蜩与学鸠的嘲笑而已。事实上,庄子意在将我们引向“道”的空间,正如广成子与黄帝言“道”时:“彼其物无穷,而人皆以为有终;彼其物无测,而人皆以为有极”。“道”就是这样无穷无尽。人类受到时空的界隔,因为自己渺小就看不到大的、寿命短就认为活得久的人不存在,在庄子是桩悲哀的事情——“众人匹之,不亦悲乎”。总的说来,《逍遥游》的时空意识阐释了单维和二维空间是不能摆脱时空界限也不得不依赖外力存在而行动的,只有达到“道”的境界,才能“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

庄子的美学思想恰如其分地体现对自由的追求,只有获得自由,事物本来的面目才能得以显现。这显见于《逍遥游》《应帝王》《骈拇》诸篇中。因为“道”的形上特征很强,故而在接物上,庄子从人的单维空间出发,表示自然的正道要“不失其性命之情”“全性保真”,固持事物的自然,本乎事物的规律,也要合乎人情。所以对于并生的足趾、岐生的手指、附生的肉瘤等,都应予以剔,滥用的聪明也被斥逐在外,而“彼至正者,不失其性命之情”的东西则需要高扬。事物本身无所谓长短,而身具一种天然的美态,并不以人的主观意志发生性质上的跃变。是故“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故性长非所断,性短非所续,无所去忧也。”(《骈拇》)

对此,《应帝王》篇很能说明问题。如若将“倏”“忽”“浑沌”三者并置于庄子的审美空间中,那么它们应共属于一重空间内,而分属不同单元。本质上说,“倏”“忽”“浑沌”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在形体上(象征意义上)与人有所不同——“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此独无有”,说明浑沌也是人的象征物,同时暗含“倏”“忽”并为人的属类。为了报答浑沌“待之甚善”,倏、忽决定“尝试凿之”,帮助浑沌获得七窍。万没想到的是“七日而浑沌死”。这个寓言的象征意义非常具有普遍性,它有可能象征两个强大民族对夹在中间的弱小民族的同化、或两个国家对中间小国的侵害抑或大人对孩子成长的干预等等。据表象来说,他们或许只有信仰、实力、年龄上的差距,但在本质上都是民族、国家抑或人。最后,都造成了同种之间的戕害,这种戕害不是来源于恶意,乃是出于无知和无法超脱时空进行把握的“道”所造成的悲剧。庄子通过这样一番申说,无声地传达了物尽自然、道尽逍遥的重要性。

二.等物齐观的观照视野

一切事物美的准则都蕴含在“道”里,实在意义上的“道”,并没有小大概念的决然分别,因为任何事物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和价值。这是庄子对于“道”的平行把握,正如我们一再申说的:道就是每个个体,也是个体的集合。《齐物论》言:“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大山为小;莫寿殇子,而彭祖为夭。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庄子今注今译》,商务印书馆2016年版第88页)《大宗师》篇也说“天与人不相胜”,“孰知死生存亡之一体者,吾与之友矣”。“齐物观,等生死”的审美同时也说明了“道”的包容性,正所谓“百川灌海,有容乃大”。“审美的心胸”(超脱利害观念的空明心境)是审美观照和审美创造的一个精神条件”(李泽厚《美的历程》,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119页),庄子等物齐观的观照视野超脱了物的束缚,及驻无待的审美状态。因此,他的视野才能超越时空的界限,达到“丧我”的境界。

当然,从“道”的立场来看待万物,万物也是等齐一体,事物的美丑是相对的,亦即可以相互转化。例“毛嫱、西施,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四者孰能知天下之正色哉?”(《齐物论》,《庄子今注今译》,商务印书馆2016年版第97页)毛嫱、西施这样引人驻足的美人,却把鱼鸟麋鹿吓跑,试问她们到底美不美呢?此处庄子并非要陷入不可知论的陷阱,而旨在说明事物的美丑不是绝然对立的,只有在心为形役之人那里才判若两然。但是在“至人”那里,“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而不能伤,飘风振海而不能惊。……死生无变于己,而况利害之端乎!”生死演變都不成为问题,何况游离于生死之外的美丑呢?因此,超乎利害就不会把事物的美丑放在心上,应万物之道,游乎四海能达到审美愉悦就是痛快的了。

李泽厚曾在《美的历程》一书中指出:“与中国哲学相一致,中国美学的着眼点多不是对象、实体,而是功能、关系、韵律。从‘阴阳(以及后代的有无、形神、虚实等)、‘和同到气势、韵味,中国古典美学的范畴、规律和原则大多是功能性的。他们作为矛盾结构,强调的更多的是对立面之间的渗透与协调,而不是对立面的排斥与冲突。”恰能对此作以很好的说明。“等物齐观”是各种不同因素的和谐状态,不消灭事物的个别性是它的前提,也是道的前提。所以,大道与小道之间是相生而不相克,对立的冲突都在道的规矩里相安运作,消解着彼此的对立。只有这样,人们才能在事物的观察中没有等阶的分化,从而获得至高的审美愉悦。

三.格无致至的救赎路径

“格无致至”中的“无”属于“无为”、“中虚”等范畴,“至”包括全身远害的处世之道,也体现的是审美活动的最后阶段即获得审美愉悦的阶段。总体来说,“格无致至”意在體现庄子美学思想中从对“无”的研究进而获得“至”的审美逻辑。

为大家所熟识的《庖丁解牛》的故事通常被用来说明熟能生巧的道理,但是深究故事背后所蕴含的哲学,我们会自然而然地将它与老庄“无为”的思想关联起来。起初,庖丁对于“牛”的把握是凭借“所见无非全牛”来实现的,随着解牛技术的熟练,庖丁到达了“艺”的境界——“以神遇而不以目视”,顺着牛身上的自然纹理,劈开筋肉的“间隙”,导向骨节的“空隙”,顺着牛的自然结构用刀,碰到有骨头的地方就绕过,最后“牛不知其死也,如土委地”。它旨在告诫人们一定要学会运用事物之间的“隙”,即对“无”的把握,才能达到“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的“至”的境界。

如果说《庖丁解牛》不足以说明这种“格无致至”的救赎路径,那么《人间世》篇则通篇体现了由经“格无”进而达到全身远害的审美逻辑。例如首章假颜回与孔子的对话,提出了“心斋”的概念。只有达到心境空明的地步,排除心机,才能够保护自己、感化他人,甚至化育万物。第二章借叶公子高出使齐国,提出虚心安命,从而“忘身”的自我保全方法。第四章,以社树为例,引出有才者“以其能苦其身”,引出栎树因“无用而大用”,这里的“大用”就是我们申说的“至”,因为无用才不遭致迫害残杀。无数用智亡命的事例使得庄子始终保持警醒,一步步揭橥出“圣人生而大盗起”的怪象,提出“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绝圣弃智,大盗乃止”等竭力泯除智慧的言辞。《知北游》言:“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是故圣人无为,大圣不作,观于天地之谓也。”这种风发的议论依然不出对“无为”的申述。所以要“内藏明慧,掷玉毁珠,焚符破玺,掊斗折衡”,以达“无用”。《齐物论》亦言:“忘年忘义,振于无竟,故寓诸无竟。”也许,这就是“格无致至”的奥妙所在!

综上所述,在庄子的美学世界当中,首先遵循了“道”的逻辑,从本体论出发,认识到事物无法脱离时空局限性的事实,然后遵从齐物的观照视野,进一步发掘出事物美的独立性和混同性。最后通过对“无”的探讨和深刻把握,寻绎出一条解决精神困境的救赎之道。

参考文献

[1]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

[2]刘绍瑾.庄子与中国美学[M].广州: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89.

[3]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27-82.

[4]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M].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4:91-102.

[5]李泽厚.美的历程[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社,2016:51-57.

(作者单位:甘肃省庆阳市环县第五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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