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光裕归来，昔日王者“尚能饭否” ？

梁云风

被传了多次要出狱的国美创始人黄光裕，这回真的出狱了。6月24日，北京一中院宣布黄光裕已获假释。

家电江湖，黄光裕曾是一代霸主，从一片小店起家，快速扩张，收购三联、永乐、大中，最终称雄，仅有苏宁紧随其后。黄光裕曾三度问鼎中国内地首富，其“商者无域”的霸气弥漫一时。只是这一切都随着黄光裕2008年11月被带走调查而结束。近12年狱中生活，国美从领头羊退到二线阵营，在京东、天猫的光芒下更显黯然。

从发家致富到中场落寞再到如今重新上场，本文梳理了黄光裕人生中重要的几个时刻，力图还原他的跌宕人生。

黄光裕，1969年生于广东汕头潮阳县一个贫寒农家，1985年16岁初中没有毕业，就跟随其兄长黄俊钦北上内蒙古谋生计，做商品贸易。

1986年，靠着在内蒙古赚的4000元钱，他们在北京前门的珠市口东大街420号盘下了一个100平方米的门面，取名“国美”。他们最初从广东进了一批服装，结果卖了一年都没卖掉，因为尺寸和型号不对路。于是，黄光裕决定转型卖家电，他觉得家电淘汰率低，不容易过时，更因为当时家电是每个家庭都蠢蠢欲动的消费品，是结婚必备的“新三样”。

1987年1月1日，“国美电器店”正式挂牌。也就是这个100平方米左右的小店，开启了黄光裕日后的中国首富生涯，也让国美成为中国家电市场的“鲶鱼”。

家电是中国消费的主力市场之一，且长盛不衰。国美选择家电零售，可以说选对了赛道。后来国美电器的发展，简直可以用“狂飙突进”来形容。

国美的崛起，既是因为把握对了时代风口，也有黄光裕经营天赋的因素。

从1987年到2004年，国美在全国60多个城市开了200多家店，销售额最高达到239亿元，成为当时全国最大的电器连锁企业。

从1993年起，黄光裕将自己开的其他“国豪”“亚华”“恒基”等门店，统一为“国美”，国美电器统一门店名称、统一商品价格、统一售后服务、统一形象、统一供货，建立起低成本、可复制的发展模式，打造了中国家电零售连锁模式的雏形，也开启了国美品牌连锁经营的第一步;1999年，国美从大本营北京向全国扩张，开始了全国开店的征程。

此后则是黄光裕更为迅猛的收购和资本运作。

2004年是国美历史发展中最重要的一年，黄光裕用个人控制的鹏润集团以83亿港元价格收购22个城市94家国美门店的65%股权，为接下来的上市做准备。

同年6月7日，在潮汕老乡詹培忠的帮助下，国美电器以借壳方式在香港联交所成功上市，估值一夜之间从8亿蹿到80亿。这也让黄光裕第一次问鼎内地首富。

上市之后的国美有了更大的腾挪空间，借助房地产和电器零售，国美迅速扩张，在2004—2005年，合计增加了150多家门市店。随后，不满足于自己一家一家开店的黄光裕，开始了“大鱼吃小鱼”的兼并收购。

2005年，国美先后收购哈尔滨黑天鹅、深圳易好家、武汉中商、江苏金太阳等企业。2006—2007年更是国美的高光时刻。2006年，国美用52.68亿港元拿下永乐电器，实施双品牌运作战略;2007年，国美收购陕西蜂星電器加强通讯业务;同年，国美又用36亿元收购大中电器;2008年3月，国美以三联商社第一大股东身份，控股了三联商社。

一时间，国美的气势无人可挡。但在一系列资本运作中也埋下了隐患。尤其是在控股三联商社的过程中，国美与三联老股东之间缠斗多时，黄光裕被协助调查的传闻更是不绝于耳。

根据中国证监会发布通报：“2008年3月28日和4月28日，证监会对三联商社、中关村股票异常交易立案侦查，调查过程中发现北京鹏润投资有限公司有重大违法违规嫌疑，涉及金额巨大，证监会已经将有关证据资料移送到公安机关。”

2008年11月19日，黄光裕因操纵股价罪被北京警方带走调查。2010年5月18日，北京市第二中级法院作出一审判决，以非法经营罪、内幕交易、泄露内幕信息罪和单位行贿罪判处黄光裕有期徒刑14年。

自此，国美进入“后黄光裕时代”。随后，以陈晓为代表的董事会成员想实施管理层收购，取代黄光裕家族，国美由此展开了黄、陈二人的控制权之争。

黄光裕入狱，给国美沉重的打击，国美业绩也从2008年起进入下滑期。

财报显示，2008年苏宁实现营收498.97亿元，而国美当年实现营收458.89亿元。从门店数量上来看，2009年苏宁的门店数达到941家，超过了该年度国美的726家。

国美的业绩下滑，间接给了以陈晓为代表的管理层“变盘”的机会。

陈晓是永乐家电的创始人、董事长，2006年国美以50多亿拿下永乐的时候，黄光裕极力邀请陈晓加入国美，并且让他就任国美电器总裁，陈晓当时在鹏润大厦18层的办公室跟黄光裕的完全对称，装修一样豪华;黄光裕当时的座驾是价值几百万元的迈巴赫，他为陈晓配了同样的车，一左一右停在鹏润大厦门前的专用车位。黄光裕相当赏识陈晓，他说：“此前多年，国美都在寻找CEO，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人选，陈晓刚好是最佳人选”。

但蜜月期很短暂，黄光裕出事后，2008年11月，陈晓临危受命出任国美总裁兼任董事会代理主席。2009年1月16日，陈晓正式出任国美电器董事会主席，兼任总裁。

狱中的黄光裕对国美有些失控。2009年，陈晓做了两件“大事”：一方面是引入贝恩资本做外援，贝恩获得了国美电器董事会3个非执行董事席位，进一步削弱了黄光裕对国美电器的控制权;另一方面是对国美高管大规模进行股权激励，部分董事及上百名高级雇员可认购国美电器发行的3.83亿股新股，其中陈晓2200万股，但在狱中的黄光裕却被排除在外，一些获得了股权激励的黄光裕旧部等就此靠向了陈晓。

对这两件事情，狱中的黄光裕都表示了异议，但奈何“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后黄光裕不惜冒着鱼死网破的后果，与陈晓及背后的贝恩资本缠斗。2010年8月30日，黄光裕夫人杜鹃改判当庭释放。杜鹃回归国美，会见了贝恩资本负责人竺稼，同意将近400家未上市的门店注入国美，以争取贝恩在董事会的支持。随后，黄光裕律师邹晓春走向台前，竞逐国美董事长。

在大中电器创始人张大中等的支持下，邹晓春、黄光裕胞妹黄燕虹入驻董事局，陈晓及一度与其并肩战斗的孙一丁在黄光裕的要求下让出了董事席位。2011年3月9日，张大中接替陈晓成为董事会主席。

国美内战宣告终结。

“黄陈之争”持续两年，给国美带来了极大的不稳定性。此前黄光裕家族虽然在国美持股1/3，却没有控制董事会，陈晓出局后，黄光裕痛定思痛，牢牢地控制了董事会。

陈晓出局后曾对媒体说，“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不管对与错，这些事情也都已经过去了。我也始终非常高兴拥有永乐和国美的这段经历，其他的就相忘于江湖”。

狱中的黄光裕，除了前面说的缠斗陈晓，事实上并没有缺席国美发展的任何一个节点。据悉，黄光裕每个月都会和杜鹃见面，也能向外传递文书，遥控国美的发展。

但毕竟“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在中国家电线上发展的浪潮中，国美已然落后。

国美曾是最早探索电商的企业之一，但却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2002年10月，国美成立了电子商务部，随后推出网上商城。但当时的中国家电市场，线下生意火爆，在这种惯性之下。国美一直没有完成线上线下的融合转型。2005年年底，国美B2C业务销售总额达4.06亿元，仅占国美电器总销售额的1%。

随着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到来，中国网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2008年到2020年，中国网民数量从2.98亿人增长到9.04亿人，网民使用手机上网的比例达到99.3%，线上销量已经成为零售的重要的组成部分。

当对手都在布局线上的时候，国美不可避免地落后了。据《2019年中国家电行业年度报告》，在整体市场分渠道份额上，苏宁易购占比22.8%，京东占比14.4%，天猫占比8.8%，国美只占5.8%，位居第四。

如果对比昔日的对手，国美可能会显得更加落寞。2008年，国美、苏宁的营收分别为459亿元和499亿元，国美收入相当于苏宁营收的92%。但到了2019年，也就是黄光裕入狱的第11个年头，苏宁实现营业收入2692亿元，而国美只有其22%。

如果再细看线上销量，国美显得更加滞后。据第一财经统计，根据财报，国美零售2019年线上销售收入只占总收入的3.45%，其他574亿元皆来自线下“销售电器及消费电子产品”。另外，国美零售的线上销售占比相比2018年出现了金额和占比上的“双下降”，2018年线上销售为39.43亿元，占总销售比重为6.13%。

今天的世界，早已經不是黄光裕纵横捭阖的时代，可以说，黄光裕入狱的12年，是中国电商发展最迅猛的时代，他错过了这段黄金时间。

腾讯深网评论认为，黄光裕的对手已经在最近的十年里将冷兵器（价格战、供应链）全方位升级为热兵器（资本、新技术、全零售产业链）。更重要的是，这个市场已经开始抱团取暖，阿里系、腾讯系、头条系等泾渭分明，过往的单打独斗、赢者通吃如今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集团作战，黄光裕必须做好选择。

好在黄光裕已然开始布局，争取赶上移动互联网的末班车。在对手苏宁与阿里结盟后，国美选择和腾讯系合作。

4月19日晚，拼多多宣布认购国美零售发行的2亿美元可转债，同时二者达成深度战略合作。此交易仅用3天便完成谈判，10天完成交割，可以说，这既反映出了国美的急迫心情，也看出了黄光裕对出狱后大干一场的豪情。

今年5月，国美向京东发行1亿美元可换股债券，双方称将在联合采购、联合营销、物流服务等多个方面展开深度合作。

国美和拼多多、京东的合作，是线上线下的融合。国美拥有大量的线下门店，有品牌号召力，而拼多多和京东拥有巨大的流量优势，因此国美与拼多多、京东的合作，是双方都能互惠的双赢。

具体来看，流量方面，拼多多拥有超过6亿用户，京东拥有接近4亿用户，国美通过拼多多和京东合作可以获得线上流量支持，解决其线上流量不足的难题。

供应链方面，国美和拼多多合作，意在下沉市场，定制商品与拼多多进行供应链的整合;和京东合作是想要在家电供应端、中高端家电产品、物流端形成互补。

一直以来，国美在与老对手苏宁的竞争中，势单力薄，此次和腾讯系企业合作，不排除未来国美将直接与腾讯合作，争取重新回到线上赛道的机会。

从2017年以来，国美已连续三年亏损，累计达到80亿元。海豚智库合伙人那明远在分析中说，如今国美线下门店的优势在不断消失，线上的库巴网又没有做起来，尽管今年先后接受了拼多多、京东的战略入股，但也是权宜之计。

关键的还是未来国美线上线下的融合能够真正做起来，抓住当下5G、物联网等带来的技术红利，否则仅仅依靠创始人的归来以及外部的合作，难以给国美带来本质的变化。

当然，不得不说的是，黄光裕这位51岁的“商业教父”仍在壮年，他的回归，仍将给国美带来巨大的想象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