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钱救子成就“送单王”

●文/思齐

本文主人公

今年52岁的邹小容来自重庆农村，她曾和大多数农民工一样，过着平淡安稳的生活。2010年，独生子周佳考上了大学。然而，就在邹小容满心憧憬未来之际，灾难突然降临到儿子身上！人生遭遇重大变故，邹小容该如何面对？等待这一家人的又是怎样的命运？

晴天霹雳：独生子罹患尿毒症

2012年2月，正在上海一家工厂上班的邹小容突然接到丈夫的电话：“儿子得尿毒症了，你快回来！”“尿……毒症？”邹小容吓得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邹小容匆忙赶到重庆第三军医大学大坪医院，只见20岁的周佳脸色苍白，脖子上插着管子，她瞬间涕泪横流，哽咽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目睹母亲的绝望和无助，懂事的周佳硬挤出一丝笑容，安慰她说：“妈，您别太担心，现在医学发达，尿毒症可以治好。”邹小容眼里顿时有了亮光，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那咱砸锅卖铁也要治好！”

得知唯一能救周佳的办法就是换肾之后，邹小容当即提出要给儿子捐肾，丈夫周明洪和她一起去做了配型。遗憾的是，两人都不符合给儿子捐肾的条件。无奈之下，他们在重庆、四川的多家医院排号，希望早点给儿子找到合适的肾源。得知换肾费用要30多万元，身为装修水电工的周明洪夜以继日地干活。

一个多月后，周佳出院。医生叮嘱他带药回家，每天要在自建的无菌房里做腹透，邹小容还专门学习了相关操作方法。让她感动的是，为方便周佳治疗，家住重庆市的表妹主动腾出一套房子给他们住。

为了维持生活，邹小容买了一辆电动车，做起送报纸的工作，每天凌晨3点出门，早上7点回家，月工资两三千元。可是，邹小容夫妻的积蓄和赚钱速度赶不上儿子治病的花销，再加上之前住院的费用，没过多久，他们就不得不向亲戚朋友借钱。

2012年6月的一天，周佳突发高烧，全身抽搐，很快陷入昏迷。邹小容吓得魂飞魄散，火速将儿子送到大坪医院。医生告诉她：“周佳因为腹透不彻底，引起并发症导致昏迷，生命危在旦夕。”

周佳住进重症监护室，每天只有半小时的探视时间，邹小容夫妇不敢离开半步。第一次探视时，见儿子一动不动地躺着，又红又肿的手脚被绑在床边，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夫妻俩忍不住抱头痛哭。

接下来的1周里，周佳一直昏迷。一天，医生下了3次病危通知书，并告诉邹小容：“周佳醒来的几率几乎为零，目前是靠呼吸机和营养液维持生命。”邹小容心碎了，陷入无边的绝望，她茶饭不思，白发陡增。可一想到儿子的人生才刚开始，她无论如何都要坚强。

邹小容每天利用难得的半小时探视时间，哭着求儿子醒来，给他按摩肿胀的手脚，儿子却没有丝毫反应。老家的奶奶痛不欲生，想让孙子回家见自己最后一面，邹小容含泪答应了老人。

或许是亲情的力量实在伟大，周佳到家后，当一家人都围着他呼唤时，他的眼皮突然动了一下！邹小容惊喜万分，立刻把儿子送回大坪医院，在医生们奋力抢救下，邹小容“捡”回了儿子的命。

百折不挠：中年妈妈成了女骑手

因为这次并发症，周佳隔一天就要到医院做血透。刚开始，邹小容坐轻轨、乘公交陪儿子前往医院，后来为了省钱，就改成骑电动车。周佳的身体好转一些后，他不忍心再让妈妈劳累，就自己前往医院。此时，周佳1个月的治疗费用就要3000多元，住院又欠下了大量债务，无奈之下，邹小容夫妇卖掉了唯一的房子还债。

2015年9月的一天，邹小容偶然听熟人说，当外卖骑手时间自由，还能赚钱，就托熟人帮忙介绍。周佳却不同意：“妈，送外卖是体力活，一般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干的，你都47岁了，别去吃这份苦了。”丈夫也劝邹小容：“是啊，我还没见过女人送外卖，你还是听儿子的吧。”

邹小容知道丈夫和儿子担心自己受累，可当前最重要的是挣钱给儿子换肾，她必须多挣钱！于是，她以不容商量的口吻说：“别人能干，我也可以！”见她主意已定，周明洪父子俩既心疼又无奈，只能默默支持她。

几天后，邹小容去应聘重庆龙头寺片区的骑手。同来应聘的几个年轻人低声说：“都这么老了，还来跟我们抢工作，有没有搞错？”邹小容听了很不服气。没想到，面试官也告诉她：“重庆女骑手很少，我们片区更是没有你这个年龄段的。”邹小容明白面试官的意思，她忍痛说出自己要挣钱给儿子换肾的事。对方被她对儿子的爱感动了，破格录用了她。

刚开始，邹小容不熟悉道路，重庆的路线又极为复杂，有几次为赶时间，她摔破了胳膊和膝盖。周佳看不下去了，要她换工作。邹小容却不愿放弃。知道儿子担心她的安全，邹小容要他放心，说自己会尽量放慢速度。没想到如此一来，她送单经常超时，一些不理解的客户给了她差评。

一次送餐时，客户所在的小区实行封闭管理，邹小容只能打电话请他下来取，客户却一口拒绝，还“威胁”她：“我点外卖都是送上门，你是不是想我投诉你？”无奈之下，邹小容只好请小区物管给客户送去外卖。即使这样，客户还是给了她“差评”。回家后，邹小容心里很委屈，她想说出来，又怕丈夫和儿子担心，最后还是自己默默消化这一切。

一天晚上，邹小容洗脚时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丈夫这才发现她脚底起了很多泡，因为很多小区都不让电动车进，邹小容只能走路送单，有时还得爬多层楼梯。周明洪心疼地说：“老婆，你要是不适应，就换份工作吧。”邹小容不同意：“为给儿子换肾，再不适应我也要适应。”听她这么说，周明洪眼圈红了……

几天后，邹小容过生日时，周佳用辛苦积攒的零花钱悄悄给她网购了一双运动鞋和一套保暖衣当礼物，并笑吟吟地说：“妈，您穿了这双鞋子，走路会舒服点。”“你这娃儿，咋乱花钱？”心疼钱的邹小容嘴上嗔怪儿子，心里却乐开了花。

作为一名年近五旬的女骑手，最让邹小容头痛的是，所有单子都要通过手机第一时间接单。为此，一直使用“老年机”的她不得不换了一款便宜的智能手机。因不熟悉智能手机的功能，又不会打字，邹小容很难抢到省力又赚钱的单子，只能接路途远或需要爬楼梯的单子。她每天疲累至极也只能接20单左右，数量只有年轻同事的一半。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赚到30万元给儿子换肾啊？邹小容经常急得睡不着觉。

残酷的现实容不得她多想，每天早上一出门就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一次，一个客户询问邹小容送餐情况，她不会打字回复，被客户误解后，邹小容灰心丧气。这位客户见她年近五旬还当骑手，好奇地询问原因。得知她是在为儿子挣救命钱，客户动容地说：“是我错怪你了，你是一位伟大的妈妈。加油，大姐！”

客户的理解和鼓励让邹小容再次充满信心，为避免重蹈覆辙，那天晚上一回家，邹小容就向儿子请教如何用拼音打字，抱着手机连续几晚学习到半夜。

同事们渐渐知道了邹小容的难处，特别是了解到她做骑手的初衷后，都很感动，积极帮她解决困难。有人告诉她一些行业“门道”，有人教她使用软件……渐渐地，在同事和儿子的耐心指导下，邹小容学会了打字。几个月后，她熟悉了全部业务流程。

苦尽甘来：筹钱救子成就“送单王”

送单的同时，邹小容始终将陪儿子透析当成头等大事。因为尿毒症导致的并发症，周佳经常头晕，呼吸困难，还晕倒过几次。邹小容心急如焚，更努力送单。因晚上的单价高，她开始接夜里的单子。

第一次半夜送单，邹小容独自骑行在黑乎乎的小区里，不禁心生恐惧，心脏“怦怦”直跳。可一想到儿子的病情，她毫不犹豫地一头冲进了黑暗中……送单结束已是凌晨3点，邹小容回到家，儿子竟还没睡，她忍不住发火：“你咋还不睡？太糟蹋自己的身体了！”周佳却不生气，还笑着说：“妈，您吃点东西再睡觉吧。”邹小容这才看到，饭桌上放着热乎乎的饭菜。

原来，周佳半夜醒来，见母亲没回来，很担心她，就做了饭菜等着。儿子这么心疼自己啊！邹小容大口吃起来，泪水流到了碗里……此后，邹小容常常跑单到凌晨两三点。因节假日跑单有额外奖励，她连过年也舍不得休息。为了多接单，她又买了一辆电动车轮换着跑。

因为这股“狠”劲，邹小容每天接单数量渐渐达到了惊人的50多单，成为重庆龙头寺区域接单量数一数二的骑手，月收入过万元，被同事们誉为“拼命三娘”。最让他们惊叹的是，有一天邹小容竟跑了近80单，成了不折不扣的“送单王”，也成了丈夫和儿子的骄傲！

为让周佳的精神有所寄托，邹小容和周明洪给他在小区开了间小卖部。令邹小容欣慰的是，儿子将小卖部打理得井井有条，除了补贴家用，每逢节日，他还用赚来的钱给她买小礼物。

2019年2月，周佳终于等到了合适的肾源，一家人喜极而泣。手术费和肾源费等加起来需要30多万元，同事和亲戚主动帮忙，终于筹够了费用。

2月16日下午4点，周佳被推进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手术室。进手术室前，他满眼泪水，激动地对邹小容说：“妈，我要重生了。”“嗯！加油！好儿子，爸爸妈妈在外面等你平安出来。”邹小容笑着流泪，心却提到了嗓子眼。晚上9点，医生宣布手术成功，邹小容夫妇终于松了一口气。

周佳住院期间，邹小容每天换着花样做滋补汤给他补充营养。给儿子送完汤，她就赶紧打开手机接单。儿子出院后，她依然拼命送单。周佳想让母亲休息一下，邹小容笑了：“妈已经习惯了跑单，因为这份工作真的很不错。”邹小容说的是心里话。当骑手5年来，虽然很辛苦，但她也遇到很多暖心的事情。很多客户在下单时会在备注上嘱咐：“你慢慢送，不着急，辛苦了。”还有一次，顾客一手接过外卖，一手把一袋洗好的水果硬塞到她手上，她不要都不行。因为这些感动，邹小容越来越喜欢外卖骑手这个职业。

身为重庆龙头寺片区年龄最大的女骑手，邹小容的努力，单位领导和同事们有目共睹。2019年，她被选为“军团长”，管理20多个男骑手。同事们都亲昵地喊她“邹姐”，邹小容也尽量在生活和工作上照顾这些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孩子们。

2020年春天，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周明洪父子担心邹小容被感染，都劝她别跑了，但邹小容还是风雨无阻地接单，常常跑到次日凌晨。4月，邹小容将“单王”的荣誉揽入怀中。

2020年6月，邹小容接受采访时说：“做骑手5年来，跑坏了3辆电动车，累计送单超过9万单，送单行程相当于绕地球3圈。我自己对于目前的生活很满意，儿子换肾后恢复得不错。一家人的日子虽然平淡，但更有奔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