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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玛沟 是绝美山谷,更是史诗级徒步线路

2020-08-20赵春江

环球人文地理 2020年7期
关键词:露营地牦牛

赵春江

东西纵横的嘎玛沟,地处喜马拉雅东坡,因发源于珠穆朗玛峰东坡的雪山河流——嘎玛藏布流经、侵蚀而形成,其西段属定日县曲当乡,东段属定结县陈塘镇。作为英国探险家霍华·巴瑞口中“世界上最美丽的山谷”,嘎玛沟森林密布、花草缤纷,是一块未被外界侵扰的净土和秘境;作为没有人口聚居,仅有几处夏季放牧点和护林员露营地的“无人区”,嘎玛沟无疑是一条颇具挑战性的史诗级徒步线路。

我曾两度与嘎玛沟结缘:第一次,我与同伴信心满满地从嘎玛沟西口出发,试图深入探察,但刚入沟就遭遇了“滑铁卢”——蚂蟥袭击,当时的情形之恐怖,以至于日后每次回忆起都不寒而栗;第二次,我们一行人再次选择嘎玛沟西口的定日县曲当乡优洛村为起点,翻越夏古拉山口,然后一路顶风冒雪地越沼泽、翻雪山、穿森林,经过7天跋涉,最终成功穿越嘎玛沟。

极负盛名的徒步线路夏古拉山口上的清代“古长城”

由于长期远离喧嚣,沟里几乎没有任何人工设施,再加上交通不便,长久以来嘎玛沟都是一条“养在深闺人未识”的“野沟”。直到1921年,嘎玛沟才首次进入探险队伍的视野,当时英国探险家乔治·马洛里及其同伴盖伊·布洛在当地牦牛牧民的带领下,进入珠峰东坡地区,并穿越了朗玛拉垭口和嘎玛沟杜鹃林。时至今日,乔治·马洛里当年走过的线路仍被无数徒步爱好者奉为“朝圣之路”,但真正成功穿越嘎玛沟的人并不多。与乔治·马洛里当年一样,现在想穿越嘎玛沟,唯一可用的交通工具仍然只有牦牛。

那是一个初冬的上午,3名向导兼高山协作赶着7头牦牛,来到了优洛村的村部门口,开始帮我们装载行李。为牦牛装载是一件技术含量相当高的活儿,需要有长期山地行走经验的“老江湖”来完成。比如,牦牛皮表面十分松滑,承载重物难度非常大。但在几位有经验的向导操作下,这一问题迎刃而解。

一个小时后,伴着叮咚的牛铃声,我们出了村口,正式启程穿越嘎玛沟。下午2点半左右,我们在海拔4200多米的当布山口停了下来,匆匆吃过午餐后,再度启程。傍晚时分,我们到达了第一个露营地——夏古错旁的珍康宁巴。在藏语里,珍康宁巴意为“老的落脚点或客栈”。夏古错是一个小湖,我们的帐篷就搭在湖边。这里的海拔高度为4600多米,到了晚上气温非常低,凌晨3点的时候,温度已经降到零下11℃,我们一夜都没睡实;3位向导中有两位一直在喝酒,只有用这种方法,方能驱除严寒、解除疲倦,并熬过漫漫长夜;与我们同行的7头牦牛,则在草地上过夜,牛铃断断续续响了一宿。

早上8点过后,朝阳染红了附近的山峰。我一骨碌爬起来冲出帐篷,跑到了夏古错边。此时,世界第五高峰——马卡鲁峰的倒影已经映在湖中,这样的美景让我忘记了寒冷和手脚发麻。在夏古错附近逗留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决定向海拔5009米的夏古拉山口进发。

一路上,远远就能望见山口的脊线上有一道长城状的石墙,这道“长城”源于清代的一次反侵略战争,我对这段历史略知一二——在廓尔喀人(尼泊尔人古称)入侵西藏以前,藏族军民早在这里修筑了防御工事,以防御敌人进犯。但是,这道工事并没有抵御住廓尔喀人的冲击。后来,乾隆皇帝下令让福康安组建各族联合军团,不远万里驰援到这里,将廓尔喀人打回了老家,收复了失地。

回顾历史之余,我们已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长城”边,我发现这些工事都是就地取材建造的,所用材料均为喜马拉雅山地特有的灰色岩石,由其堆砌成的石墙十分坚固;石墙上有不少瞭望孔保存得相当完整,它们正冲着马卡鲁峰登山大本营的方向,顺着孔眼望去,对面景色真是雄奇、壮美,让人不舍得挪动脚步、移开目光。

难辨东西的“迷魂阵”古木参天的嘎玛沟核心区

小憩之后,继续赶路,当翻过第二个山口,来自南坡的暖湿气流扑面而来,我们终于看到了经幡,听到了山下的水声——那是嘎玛藏布的流水!

紧接着,我们行走在喜马拉雅南坡的雪线附近,只见沿途散布着众多灰色乱石,小者如盆、大者如碾、巨者似火车头,与阴沉的天空连成一片,仿佛是上帝摆出的迷魂阵,一眼望不到尽头——此處之所以多乱石,是因为喜马拉雅南坡气旋活动较多,山上与山下的空气对流相对频繁;再加上昼夜温差非常大,雪线附近的冰川晚上冻结,白天又迅速融化,如此往复,使得其中一部分位处过渡地带的山石,在热胀冷缩中被反复“折磨”,逐渐变得脆弱,并被剥蚀成大大小小的不规则石块;而后,随着冰舌不断松动,部分石块会滚到地势相对平缓的地带,形成石堆和石阵。

这一路上,面对荒无人烟的野外、难辨东西的石阵,牦牛们艰难地负重前行,似乎比人更有耐力和灵性。而我,则由于没跟上队伍,在去马卡鲁大本营的岔道旁迷失了方向,后被向导次仁顿珠找到,才顺利归队。他告诉我,这一带的小道很乱,若是遇上大雾天气,要好几个人在一起方能准确辨出方向。前几年,某外国登山队的一名队医在这里走失了,结果误入了陈塘沟。

接下来,在若隐若现的错康错边,我又一次迷路了。我试着左拐右拐了两次,但没有任何结果,过去的经验提醒我,不能再前进了,于是就停下来原地等待。不久,向导们赶着牛队回来找到了我。此刻接近晚上8点,天已经快黑了,我们只好在湖邊露营。

不知道是阴差阳错,还是苍天眷顾,第3日早晨8点,我站在小湖南侧高地上,晴空下的珠穆朗玛峰、洛子峰、马卡鲁峰尽收眼底,再爬上一处高地,我竟然见到了“珠峰佛光”。穿嘎玛沟而过的嘎玛藏布,就发源于珠穆朗玛峰的东坡,佛光的出现宛如仙人现身,给我们指出了一条光明大道。

之后在翻越海拔5000多米的桑巴拉雪山时,正遇上大雪封山,一路上我们几乎连路的影子都看不见,所以花费了不少时间。后来在下山途中,我们先后遇见了6个小湖和5座石头房子:小湖都有一个漏斗状的底部,所以存不住太多水;这一带的石头房子多依湖而筑,最早是放牧人的落脚点,后来也成为过路人遮风避雨的场所。当我们下到海拔接近3700米的露营地——萨吉塘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萨吉塘”,在藏语中的意思是“森林中一块比较舒服的小地方”。正如其名,这是入沟3天来条件最好的露营地,这里有石头房子,无需自己搭帐篷。

第4日早晨,伴着幽林中的鸟鸣声醒来,才发现石头房子的门口有一大丛野花,它们虽然已经干枯,但依旧长在枝茎上,保持着开放状态,或许可以叫做“干花怒放”——这种情景真是耐人寻味。中午时分,我们来到嘎玛沟的核心区。过了两座小玛尼堆,一路下行,山路的坡度至少有六七十度了。就在这一带,密布着大片的原始森林,林中几乎全是参天大树。我的脑子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因为这是我首次看到如此粗壮、高大的树聚集在一起,以常识判断,这些树的树龄至少在百年以上,甚至还有一些三五百年的老树。吸取了前日迷路的教训,我在感叹连连之余,亦没忘记紧紧跟在向导身后——由于原始森林中没有任何“路”的痕迹,极易迷失方向,加上森林中的树木交错生长,地面上常年积累起来的落叶已变成腐植层,还有不少树木倒伏区和高山湿地泥塘,若是稍有不慎,很容易踏入没过膝盖的泥塘或被盘根错节的树根绊倒。再往前走,就进入了嘎玛藏布中游地带,这里海拔高度约为3300多米,竹子、大叶杜鹃等植物跃入眼帘。嘎玛沟的杜鹃,身姿婀娜曼妙,树围多为20~30厘米,呈棕红色或枣红色,叶子最长的有 30~40厘米,是我过去不曾遇见过的。

艰难越过“漂浮桥”冒雪穿出嘎玛沟

穿出密林,走过一处塌方的峭壁后,我们来到了河边。实际上,前方已无常规的路径可走,唯有通过河中的“乃桥”方能继续前行。所谓“乃桥”,就是由巨石支顶、用圆木捆绑的木桥,它看上去晃晃悠悠、承重力堪忧,所以我们只好先为牦牛卸载,以人力将大小行李搬运至对岸,再将牦牛牵过来并为其重新装载。通过同样的方式,过了3座木桥后,海拔降到3200米,我们顿时觉得呼吸舒畅多了,便停下来让牦牛歇息吃草,向导们则开始生火煮茶。

再度上路时,天突然下起小雨,后来又转成雨夹雪。我们行至一处满是泥潭的沼泽地,只见上面铺的圆木早已被踩成了木板,就像“浮”在泥地上的桥墩,行走其上,必须慎之又慎,还得像杂技演员一样找到平衡。到了傍晚6点,雨夹雪越下越大,我们在一块巨石下为牦牛卸载,这里就是此行的第4个露营地——朗巴扎普,它在藏语中意为“大石头底下”,也有“石窟”之意。接着,我们在石边支上几根木棍,连上几根竹条,再斜着搭盖上塑料布,就是我们的“家”了。

雪下了一夜,第5日早晨醒来,地上全白了,树上也都挂满了雪。为了明天能赶到陈塘,我们决定今天多走一段路程,可天公依然不作美,天上一会儿下雨,一会儿飘雪,山路也越来越不好走。晚上7点钟左右,抵达第5个露营地——郭热普时,我们感觉身体几乎已经达到极限。睡前,我望着满天飞舞的雪花,心头涌上了一丝担忧:嘎玛沟东段的陈塘镇一带是不是也在下雪?如果大雪封山,我们还能不能从那里走出深山?如果往回走的话,我们还有力气翻越之前那两座雪山吗……但由于身体太过疲倦,没多久我就睡过去了。

第6天我们进入了嘎玛沟末段,狭窄的山路愈发陡峭,“两山夹一沟”的地形在这里表现得非常典型,有些地方的山沟宽度已不足百米。在山体的挤压之下,沟里的河水就像是发了脾气的怪兽,波涛翻滚、怒吼着,流水跳跃、咆哮着。行走在这段小路上,还常常会被那些从十多米高的岩壁上滚下来的巨石块挡住去路,我们则不得不拼力从巨石旁边绕过去。这短短的几公里路,我们竟然走了一天,到达嘎玛沟之旅的最后一站——陈塘镇边界,已经是晚上8点,望见远处山顶院子里的灯光时,我长舒了一口气,整个身体顿时感到瘫软。此时笼罩在我心头的,并不是成功后的喜悦,而是历经千辛万苦走出山沟的解脱。再回头看看那条长长的山沟,我不禁长叹:嘎玛沟,我已经没有勇气第二次去穿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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