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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处与共处中回归“人”

2020-08-19李芷宜

神州·中旬刊 2020年8期
关键词:健全人毕飞宇错位

《推拿》中的盲人推拿师会常常让你忘记他是一位盲人,这源于毕飞宇对盲人的描写非常生活化和日常化,盲人和健全人的界限没有被过度地放大。在小说中,作者以平视的视角描写盲人的故事,以“人的立场”而不是“残疾人的立场”作为自己写作时的立场态度,写盲人时也在关注“人”。在《<推拿>的一点题外话》中,作者提到了他小时候居住的苏北乡村,那里的残疾人被健全人当做娱乐模仿的对象,而更令人痛心的是,残疾人也会以娱乐自己的方式讨好健全人,把自己放到极卑微的位置。由于小时候的经历,加上成年之后因为职业关系经常去推拿,能接触到更多盲人,作者对盲人问题产生了思考:盲人应如何自处?健全人与盲人之间的界限在哪里?

针对上述两个问题,《推拿》都有进行回答。在盲人自处的问题上,《推拿》通过盲人的“尊严意识”给出答案;在健全人与盲人之间的界限上,《推拿》借旁观者的眼睛对何为真正的“健全人”进行探讨。在探索盲人自处与盲人和健全人共处的问题中,作者希望人们能摆脱固有的对残疾的偏见,真正回归对“人”的思考。

二、盲人群体的尊严意识

身体上的残缺和生活上的不完整,让《推拿》中的盲人群体有着强烈的尊严意识,并以此作为自己的标杆,实现对自我的认同。

都红是盲人追求尊严的极致表达,把“不能欠”的人生观与追求生存上的独立诠释得淋漓尽致。都红热爱音乐,却在演出失误时被主持人以可怜的口吻说“她是为了报答全社会给她的关爱”,想为她博得更多怜悯。这令都红羞愧,大家报以的热烈掌声让她明白,在健全人的眼里,作为盲人的她需要被怜悯和施舍,而不是被欣赏,这让她产生亏欠,于是她毅然从音乐转向推拿。这个转向是她内心对生存独立的渴望,更是对自我存在的认同:承认自己在身体上的残缺,但不因此享受旁人的“施舍”,而是如同健全人一般,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与都红不愿欠不同,王大夫来到沙宗琪推拿中心是托沙复明的人情的,但他这种“求人”却不是哀求,而是以自己的业务能力作为“求”的筹码。王大夫的愿望,是早日能做老板,让爱人小孔能过上好日子,这既是事业上的尊严,也是爱情上的尊严。当王大夫的弟弟被人催债时,他以给自己放血的形式拒绝帮弟弟还钱。他对讨债的人连说了好几个“我不能”,不能为不争气的弟弟放弃自己的人生,不能因为残疾就活该被欺负,不能把小孔的未来放在未知数里,不能不把自己当“人”。这几个“不能”,是王大夫对自己作为“人”的坚守,不看低自己,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在《推拿》中,盲人群体通过对自我尊严的展现回答了与自己自处的问题。盲人对尊严极致的维护是他们人格完整的重要标志,是他们对自我存在的肯定,把自己当成独立的人,而不是社会的附庸。

三、旁观的眼睛

虽然小说主要写盲人推拿师,但在书中也不乏能够视物的健全人,作为旁观的眼睛,展现盲人与健全人生活的交融。

作者在小说的结局做了一个十分巧妙的处理。当沙复明从急诊室转到手术室的时候,因为地点的移动,以高唯领头,推拿师们一个拉一个,到达手术室门口。这个情景有一双常人的眼睛作为旁观者——跟在医生后面的护士,这双眼睛也是健全人对盲人世界的观察。护士感动的同时也把怀疑的目光投向高唯:可能对健全人能这么好地融入盲人群体感到不解。高唯的反应是对护士眨巴了一下眼睛,护士也因她这“最普通、最广泛、最日常”的目光而怔住了。作者在这里的描写用了“最普通、最广泛、最日常”这三个形容词,在结尾把盲人和健全人的社会身份再一次平衡,表达出盲人世界和正常社会的交汇不是强弱双方的碰撞,而是平等双方的互相扶持的观点。

除此之外,书中还有很多旁观盲人生活的眼睛,他们代表的是处在世俗的普通人世界。比如王大夫的弟弟弟媳,好吃懒做,过着寄生虫一样的生活,甚至一点不顾及哥哥的感受,把“瞎了眼”时刻挂在嘴边;推拿馆的前台不是盲人,有着为推拿师分配客人的“权力”,她们也借着这个“权力”,收取推拿师的“小意思”,心安理得地谋私利;做饭的金大姐,因为偏心,给平时和自己关系好的杜莉更多的饭菜,最后引起一场纷争,差点让推拿馆面临分家……这些盲人生活的旁观者,他们有着雪亮的眼睛,但他们因此就有通透的心灵吗?明显不是。这些健全人,他们身体与精神的健全是错位的。书中通过盲人心理上的健全与健全人心理上的残缺进行对比,突出这种错位的“健全”,体现出身体的健全并不是衡量“人的健全”的全部标准。

现当代有不少小说都有呐喊在精神层面成为“完人”的书写意图,而《推拿》则借助盲人视角去展现这个问题。或许正是因为盲人少了眼睛带来的“束缚”,看不到世界纷纷扰扰,所以更能坚守自己的信念,要求自己做一个自尊自立的人。《推拿》同时也给予了我们一次“颠倒”看世界的机会,它并不是站在道德制高点抬高盲人形象,进而贬低主流社会,而是想通过真实的生活反映盲人的日常,让更多人看到盲人自尊、乐观、积极的一面,打破盲人和主流社会之间的防备,构建沟通和理解的桥梁。

《推拿》中通过一个个人物的出现交织,融合了作者对尊严的推崇和对健全人格的礼赞。身体上的残缺并不可怕,人格上的完善能让人在生命旅途中富庶安乐,回归真正的“人”。

參考文献:

[1]毕飞宇《推拿》,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

[2]张莉、毕飞宇《理解力比想象力更重要——对话〈推拿〉》,《当代作家评论》,2009年第2期

[3]毕飞宇《不涉及人性就无法写盲人》,《中华读书报》,2008-10-22(15)

[4]毕飞宇《〈推拿〉的一点题外话》,《当代作家评论》,2009年第2期

[5]李斌《穿越犬儒主义黑暗的尊严之光——评毕飞宇的小说<推拿>》,文艺评论,2009.6

[6]梅旻璐《论毕飞宇〈推拿〉中的人性尊严表达》,文学教育,2018.5

[7]苏枫《“错位”的推拿———论毕飞宇〈推拿〉中的错位现象》,现代交际,2016.6

作者简介:李芷宜(1997—)女,汉族,广东佛山人,单位: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2017级本科生,汉语言文学(师范)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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