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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请叫我医生

2020-08-17绿蒂

女报 2020年6期
关键词:学医副刊余生

绿蒂

退回去十年,我在一家报社做编辑,具体岗位是文学副刊和情感倾诉栏目的编辑。

在报社领导和同事的眼中,我是一名绝对优秀的编辑。做副刊,我手里资源多,很多知名作家都是我的作者;做情感版面,我也有一大批读者粉丝。报社每年评先进我都榜上有名,同事们也从无二话,因为我“值得拥有”。

没有人会想到,2010年报社改制,我主动提出了下岗。

所有人都大惑不解:再怎么裁员也裁不到你头上啊?很快有传言说是其他媒体高薪挖角,毕竟我这样的资深编辑是很吃香的。

但并不是。我辞职,是因为我想做一件别的事,一件从少年时候就想做的事。

2010年,我35岁,已婚,孩子刚上小学,正是当妈的开始河东狮吼的阶段。那时候敢主动下岗,我真心感谢老公对我的支持。他说:“你想做啥就去做嘛,挣钱养家有我呢。”

后来我的同事们知道了我在做什么,个个瞠目结舌——我跑去学了中医。

学中医的念头源于小时候的记忆。那时生病大人爱带我看中医,每次抓药时,我总觉得药房的柜子特别神奇,一小格一小格的,里面的东西被抓出来,放在一盏小秤上称,然后几种不同的草草叶叶配在一起,熬成别人觉得难闻我却觉得特别香的药汤,喝下去,就可以治病,甚至救命。

我不了解自己对中药的迷恋来自何处,直到上中学后,爸爸告诉我,我早逝的爷爷当年就是一位有名的中医。

我循着既定的人生轨道稳步向前,上大学,读中文系,毕业到报社工作,做记者,做编辑。中间并没有想过要脱轨而出,让循规蹈矩的列车驶往别的方向。

一直到报社改制,听到要裁员的消息。

确实,我这样的中年实力编辑,原本可能不在被裁之列。但万事皆有可能,谁能百分百担保我就不会被裁呢?环境的动荡让我的心思忽然也浪了一浪,我开始思考,如果我被裁员,下一步可以做什么。我想起了我对中药的迷恋。

一开始这件事情只是个幻影。中医离我的生活太遥远了,除了爷爷曾经是中医,家族现有人员没一个和医生行业搭界。而且,我也没有医生好友,要学中医,找关系都摸不着门,谈何容易。

可是事情就是这样,心念一动,再难收回。一步步的,我开始为自己的学医生涯做规划,盘算最长可承受的學医时间,以及在养一个小学娃的情况下,老公需要挣多少钱才能支撑我到学医有成。然后我开始动用自己的全部社会关系,还真找到了一位有名的老中医,想尽办法让老人家收下了我这个中年半路出家,对医学一窍不通的徒弟……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我一直是一个被动的人,凡事不被屁股上踢一脚,一般不会主动去寻求改变。所以我要感谢那次报社改制,如果不是那一波动荡刺激了我,让我开始去做一件看似不可能的事,我恐怕至今还在摇摇欲坠的报社里苟且度日。

总之,在36岁那一年,我开始学起了中医。

十年间,我零零星星也做着一些与从前的专业相关的工作,毕竟不忍心让老公一个人支撑一个家。学医的每一次进步都让我欢喜,我先是跟着老师试着给病人看诊,2017年,在通过一系列专业考试后,我终于是一名医生了。

拿到证书的那天,我自己都有点恍惚了:我的理想,就这样实现了?

我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联合开了一间小诊所,几年下来,虽然规模并没有扩大,口碑却越来越好。想着余生我会以一名中医师的身份度过,我总是禁不住对自己表示满意:当年重启人生的决定,真是太英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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