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紫河：常德的“莱茵河”

解黎晴

欧洲的莱茵河，一条充满浪漫气息和神奇色彩之河;常德的穿紫河，一条华夏少有、湖湘独有的环城之河。

穿紫河，发源于常德市临澧县太浮山东麓古渐水的一脉支流，经竹根潭汇流至七里桥涌向柳叶湖，然后从马家吉奔流拥抱三千里沅江的波涛……清嘉庆《常德府志》载：“采菱涧：在府西五里白马湖。产菱甚美，楚平王尝采之，筑城于湖畔。又有采菱亭。”据世居于穿紫桥一带的父老乡亲讲述，在古代，穿紫桥两岸属宽阔的沼泽湿地，穿紫河西段的白马湖盛产肉肥味美的紫菱，由此得名。颇具清流本色的穿紫河，流域面积约27平方公里。其西段由友谊闸、杨桥河、尼姑桥等湿地构成，分别采用人工湿地或天然湿地的方式，做活鼎城的“水”文章;其东段通过对沿河道路、休闲便桥、园林绿化、景点雕塑和旅游设施的建设，使穿紫河两岸集商居、旅游、休闲、娱乐、度假于一身，汇净化、绿化、美化、花化、亮化于一体，营造出一条功能齐全、幽静典雅、豪华高端的“十里画廊”，一派杨柳依依、波光粼粼的风光。穿紫河仿佛一条流光溢彩的“金腰带”，横穿“桃花源里的城市”——常德，被人赞誉为常德的“莱茵河”。2007年，欧盟在常德举行的“首届水资源可持续管理论坛”上，与会专家和国际友人对经过“整容”的穿紫河水资源可持续发展的经验给予高度赞赏，并向环球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城市推广。

穿紫桥之波与三闾港之浪在七里桥携手后经姻缘河涌入柳叶湖。姻缘河流传着一个传奇的故事——常德先民祭祀“太阳神”是古代最神圣的活动。尧帝之女娥皇女英封为云梦之神。一日，姻缘河上风生水起，船夫系缆停渡。过渡者望河兴叹，忽然传来银铃般的呼叫：“艄公！请送我等过河！”姻缘河立刻风平浪静，船家划过岸来，只见喊渡的两位美女，风华绝代，活脱脱奔月的嫦娥;矮一点的犹如一钵刚吐出嫩箭的白兰花，步步娇酷似七仙女下凡。老船夫摇桨划到河心用竹篙撑住后，翻开一本黄历边看边问：“请二位小姐赐告芳名？”乘船的纨绔子弟兴高采烈地自报家门，船夫一律摇头，突然双眼一亮，认出了蹲在船头草帽遮面的人，船夫喜滋滋地用红绳缠住了他和两位美女的玉腿。有位书生惊呼：“三位就是湘君（舜帝）和湘夫人（娥皇女英）啊！”待众人恍然大悟时，他们早已骑上白鹤飞上了太阳山。

穿紫河静静地流淌着厚重悠久的湖湘水文化的浪花，承载着一波波源远流长的常德城市的历史文脉。战国时期，楚国因楚怀王父子昏庸无能而日益衰落，屈原竭力主张改革却屡遭诋毁、排挤，招致两度流放。舟泊常德时，屈原客居在东门口的城墙边。当年有位渔父碰到诗人在穿紫河畔行吟时问道：“子非三闾大夫欤！何故至于斯？”屈原回答：“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大发感慨：“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歠其醨？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屈原回答：“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渔父微微一笑，拍打着船板离他而去。

屈原在国破家亡的悲愤中，于公元前278年投身汨罗江结束了他清白高尚的一生。后人将他掌竿、垂钓、解忧之埠称为“三闾港”，并在沅水之滨筑“招屈亭”，以为纪念。

早在隋唐时期，常德便在穿紫河大力开发水利。据《新唐书》（卷四十·地理四）载：朗州（常德）武陵县“北有永泰渠”，武则天时，“光宅（684年）中刺史胡处立开”。“西北二十七里有北塔堰”，经竹根潭后再“……溉田四千余顷”。另据清同治元年（1862年）《武陵县志》载：“唐开元二十七年（739年），朗州刺史李健修筑北塔堰，接古莼陵（今南坪岗乡岩子堰村），由黄土堰注入白马湖，分入城壕及古永泰渠。”从武则天、唐玄宗到唐后期近二百年里，仅武陵县一地，就兴修开发了一系列大型农田水利灌溉工程，并录之于正史。这在历史的长河中分外罕见，反映了这一时期朗州武陵县农业经济有了重大发展，同时，也说明了穿紫河水系从古至今得到常德民众的厚爱。难怪司空图赋诗《武陵路》讴歌穿紫河的优美景色——“橘岸舟间罾网挂，茶坡日暖鹧鸪啼。女郎指点行人笑，知向花间路已迷。”

唐永贞年间，又一位被贬的诗人刘禹锡左迁为朗州司马，有职无权，朝山拜水，问津穿紫河，纵笔《采菱行》——

白马湖平秋日光，紫菱如锦彩鸳翔。

荡舟游女满中央，采菱不顾马上郎。

争多逐胜纷相向，时转兰桡破轻浪。

长鬟弱袂动参差，钗影钏文浮荡漾。

笑语哇咬顾晚晖，蓼花缘岸扣舷归。

归来共到市桥步，野蔓系船萍满衣。

家家竹楼临广陌，下有连樯多估客。

携觞荐芰夜经过，醉踏大堤相应歌。

屈平祠下沅江水，月照寒波白烟起。

一曲南音此地闻，长安北望三千里。

紫菱，即两头尖尖的红菱，像一个个顽劣的孩童，躲藏在层层叠叠水面铺满青翠翠的菱叶下，忽隐忽现。水灵灵、脆嫩嫩的生菱角，轻轻咬一口，甜沁沁的。煮熟而食，甜糯香软，口舌生津。一群头扎蓝花布帕穿着各式衣裙的村姑，有的划一叶轻巧的扁舟，有的荡一只灵便的圆木盆，穿行在碧绿的“水巷”里，清莹莹的河水映着她们健美的身影，摇着桨叶破浪进退，宛若锦缎上飞翔的鸳鸯，抛洒一湖欢乐的嬉闹;但见她们双手灵巧、轻快地伸入清波中，轻轻一掐，悬在菱叶下锦绣般的紫色菱角便一一采撷下来，致使头上的发结、柔软的衣袖上下颤动，金钗玉镯映在清澈的湖波里悠悠荡漾。到处是采菱的竞技场，咯咯的笑声此起彼伏。夕照湖上，一堆堆绛紫而鲜嫩的菱角被装上一只只小船，采菱姑娘满载丰收的喜悦高唱情歌，合着扣舷的节拍驾舟返航，荡开一层层涟漪，在石桥下穿梭而过后，用藤蔓将船系在岸边长满蓼花的柳树下静静停泊。也许“诗豪”亦是“馬上郎”之一吧，何况还有一群市井买醉的快乐酒客呢。经受“永贞革新”的严重打击之后，处于极度苦闷之中的梦得，心情上的落寞面对灿烂的秋光、采摘的热闹也难以排遣和抚慰。黄昏，返回寄居的“屈平祠”前，眺望滚滚东流的沅江，圆圆秋月高悬，朵朵寒波涌起，缕缕白烟飘升，阵阵秋意袭人，节节骨髓生凉！身在风物殊异的江南，心底却牵挂着昔日惨败的旧友;徘徊在五溪蛮荒之地，独特的风俗人情、俚语民歌，暂且慰藉伤痕累累的心灵。联想到忠君遭谗的屈子，“人生几回伤往事”让他引为异代同调。但他并未气馁、消沉，仍旧等待机会东山再起，施展抱负;尽管终其一生，由虚衔改为实职，也没有走出遭受排挤、倾轧的阴影。《旧唐书》本传称：“禹锡在朗州十年，唯以文章吟咏陶冶性情，蛮俗好巫，每淫词鼓舞，必歌俚辞。禹锡或从事于其间，乃依骚人之作，为新词以教巫祝，故武陵溪洞间夷歌率多禹锡之辞也。”

刘禹锡在《采菱行》诗前还撰写了情味盎然的小序：“武陵俗嗜芰菱，岁秋矣，有女郎盛游于白马湖，薄言采之，归以御客。古有《采菱曲》，罕传其辞，故赋之，以俟采诗者。”以此观之，白马湖采菱之风从春秋战国到唐代自古传承。此诗再现了当年白马湖的美丽秋景，也足以证明穿紫河在古代就是常德民众游览娱乐的胜地。

潜水河与濠坪湖的连通发生在元代。元大德八年（1304年），蒙古人哈珊出任常德路达鲁花赤（即知府），并于元至大三年（1310年）、元延祐三年（1316年）两次复任。在职期间，尽心治理，经历宋末战乱，沅阳书院几近荒芜，哈珊植松万株;元延祐六年（1319年），修筑笔架城石柜，扩建学宫，见民工运输石料肩挑背扛，非常辛苦，于是又从北城门穿过濠坪湖、广济桥至潜水河开挖一条15里长的便河，改陆路运送为水道运输，同时，能够灌田，农民获益颇丰。但当年这项浩大的工程对民众来说不堪重负，定会怨声载道。民间也因此传唱一首评价哈珊功过是非的民谣——

哈珊开便河，恩多怨亦多。

百年千载后，恩在怨消磨。

在乱世，平乱惩恶的官吏能够确保一方平安，令人称赞。在治世，注重农事的官吏，受人爱戴。在古代，农业的地位很高，兴修水利是最重要的农事，凡“注意农事、克举其职”做出重要成绩的官员，都永远得到人民的爱戴和纪念。前贤们经过“百年千载”，仍被人民记“恩”，堪称“名宦”;而今天的为政者，其所作所为也同样要立足“百年千载”，令后代记“恩”，这样才能无愧于前贤，也才能无愧于我们的时代。

轻轻掀开穿紫河的一层层面纱。华灯初上，水面变成了一条摇曳生辉、七彩斑斓的光带。“谁晓洞庭天下水，一湖星月漫银河。”梦幻的夜色美景让人一见钟情。

乘水上游轮从沈从文《常德的船》里的“湘西第一大码头”缓缓启航，原生态的沅水号子唱响，辛勤忙碌的码头工人、风情万种的河埠女人和撒网唱戏、吆喝叫卖的场景还原时，一幕气势恢宏的音乐喷泉把人带入直上云天的升腾和飘逸，变幻的光束中象征中华民族图腾的 “华表”高高矗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一条金光闪闪的巨龙在喷泉中扶摇翻滚盘旋而上，从傲视的龙头口中喷薄出溢彩流光，随即又变幻出“魅力常德”四个大字仿佛挂在天幕之上。特别是代表湖南的一张文化名片——花鼓戏《刘海砍樵》，美丽的白鹤翩翩起舞，游客不禁跟着熟悉的旋律轻轻哼唱起来。刘海砍樵奉养老母，孝行感动天上神仙，从花山往返途中遇上狐仙而结成美好姻缘。游客心生敬慕之意、羡慕之情，相互打趣玩笑，若是坐在游轮上也能遇到仙女，这种从天而降的美丽邂逅该是多么的得意。

巴士在德国风情街和爱情岛之间遨游，横跨河道的一座座拱桥更是瑰丽多娇，宛若一幅幅风景，一串串故事。经柏园桥、穿紫桥，游过“七里涧”上的风雨桥后，紫缘桥、武陵桥、长胜桥、白马桥、姻缘桥等9座拱桥壁画，借镶嵌、釉陶和马赛克等手法，以“历史、人文、乡愁”为主题，以常德典故、民间传说和百姓生活为内容，在《你不来，船不开》的歌声中，令人沉醉！尤其是穿紫桥洞从左至右分别用手工和浮雕将九歌、屈原、龙舟竞渡、离骚等内容予以彩绘，讲述着屈子与常德的掌故。这时两条龙舟迎面而来，红绸飘舞，锣鼓喧天！“新打的龙船两头呃翘嘞！咿哟哟！郎抓的头桡姐抓呃艄嘞！咿哟哟！郎抓的头桡不肯呃走嘞！咿哟哟！姐抓的艄来往前啰飆嘞！咿哟哟！划起来呀！哟哟！”

常德的风土人情、古老文化和现代文明犹如一幅新时代的清明上河图长卷，那哗哗的水声，嘡嘡的拍岸声，丝丝的漩涡声，犹如轻拢慢捻的弦乐，让你陶醉。一些积聚在心头的烦恼、浮躁便偃旗息鼓、烟消云散，不仅美景带来欢悦，也许还有一些心灵深处的思绪，是一种寻找，一种回归。

历久弥新而浪漫的穿紫河水浸润人们的心田，傍水而建的生态景观，让市民在喧嚣的城市中感受鸟语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