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二姐
2020-08-15杨剑光
杨剑光
邹敏(中),1956-2019江西瑞金,讲解员
2019年7月9日晚上9点10分,二姐邹敏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享年63岁。
在我小时候,冬天常常下鹅毛大雪,屋檐下树枝上都会结下长长的冰凌,我的手经常会冻得肿起来,手掌背血红血红的,肿得像红萝卜,用手指按一下就会凹下去一个窝。二姐看见后就用脸盆盛好热水,放好毛巾替我擦洗,并敲好火笼让我靠火取暖。我一下就回到了温暖舒适的世界。
父母都要上班,一日三餐的饭菜都由二姐来做,只要她在家,家里人再迟回去,她都会做好热菜热饭来让你舒服地吃好喝好。即使在身患重病后,她仍不忘关心我,打起精神来告诫我:晚上要早睡,不要熬夜,要多吃新鲜蔬菜水果。
几十年过去了,这些事情回忆起来仍历历在目。
当年恢复高考时,二姐也参加了,差两分就考上大学,可惜她放弃了。毕业后,她没有上山下乡,待业了几个月,被安排在东风理发店上班,我们小孩子的头发都是她在家里给剃的,这样能省些钱。过了几年,革命纪念馆招讲解员,她每天很早就起来练习讲普通话,跟着中学语文老师纠正不标准的发音。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考上了,并且在革命纪念馆工作至退休。
退休后,她就回到上海陪伴丈夫孩子了——她丈夫是老师,上海人,孩子大学毕业后也在上海的外企上班。二姐非常节俭,吃得少且随便,不讲究营养,总忙着做家务、侍候丈夫孩子,从来没外出旅游过。
记得2004年,我到上海,她陪我坐免费接客去超市的班车,从她位于陕西南路的家附近,一直坐到了浦东。在东方明珠下,她要买观光门票让我上去看看。她也没有上去过,我要她一起,她却不肯,说门票要一百多元。她每次从上海到瑞金,在路上从来不吃东西,说是坐车坐得头晕,实际上也是为了省钱。
隔一两年她就会回到家乡来探望亲朋好友,回来后一刻也不閑着,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大家叫她休息一下,她也不停手。二姐能吃苦不怕累,活着的时候,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在为别人。
患重症后,二姐很自责,怪自己给亲朋添了麻烦。她平时疏于体检,身体极不舒服又晕倒几次后,才到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已是胃癌晚期,大家都陷入极度痛苦,悔恨没有及时敦促她去体检。后来找到一位家乡出去的在北大医院工作的治癌专家,把体检报告传过去,对方表示,没有必要去北京治了。
二姐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最后人瘦成皮包骨,药汁也无法吞下去了,食物一口也吃不下,只能勉强喝几口营养液维持生命,但她就是忍住不吭一声。
在生命的最后几天,她已陷入深度昏迷状态。去年7月8日傍晚,我一人守在病房里,医生找我去他的办公室,说病人的生命不是按月按日而是按时计算了,下了病危通知书。我心里早有思想准备,但听到这样的话语,仍感到十分凄凉痛苦。第二天,当她的孩子从上海赶来时,她还处在昏迷状态,不省人事。这天晚上,9时10分,她醒来,看了一下围在病床边的她的孩子和其他家人,就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