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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节下,想起我身边的前辈

2020-08-15逄春阶

党员干部之友 2020年8期
关键词:姥娘纪念章晚辈

□ 逄春阶

黎 青/图

出身寒微,没有名门望族的诗礼簪缨传奇,也无光耀史册的先辈荣光。忽一日,收到安丘市政协编辑的文史类刊物《渠风》,看到一篇文章《我的革命生涯》,作者杨诚锡。名字咋这么熟呢?打眼一看,这不是我的堂舅吗?没看文章,先看黑白照片,果然是他。他有啥革命生涯?等我读完,大吃一惊。赶紧打电话给我的表弟杨贵泽,表弟说:“杨诚锡是老革命,他儿子叫建军,你想起来了吧?”建军,我儿时的玩伴,当然熟悉。

“我1930年7月生于安丘市景芝镇前院村,即将迎来90岁。1945年,我参加村民兵组织,1948年初参军,先后参加济南战役、渡江战役和解放上海,驻防福建前线,其间参加了东山保卫战,历任战士、班长,1957年复员回籍,次年到景芝酒厂从事保卫工作,1981年退休。”我小时候,住在姥爷家,与堂舅杨诚锡为邻,他的儿子建军个子高,领着我们一帮小孩到处乱窜。从来没听堂舅讲过故事,印象中,他说话声音不高,爱笑,走路腰杆挺直。

看了文章,我才感觉,他给儿子起名“建军”,是有寄托的,他怀念他的战争岁月。我记得,建军有顶军帽,戴在头上很威风,还有根皮带。我很羡慕他。

“参军后不久,部队改编,成了三野陈毅的兵,团长是以作战勇猛著称的‘宋疯子’宋家烈。我先在机枪班扛了五年的机枪,在部队总共十年,干了九年班长。解放大河口,十个人的一个机枪班,一仗下来,只剩下一个老班长和两个新兵,还算囫囵。每次战斗,机枪阵地自然是敌人重点打击的目标,曾有一发炮弹飞过来,我班当场伤亡四人,我伤了脚,硬是咬着牙坚持,直到发起战斗冲锋,最后把俘虏带下阵地,指导员在战场上宣布,杨诚锡是轻伤不下火线,提议我火线入党。”堂舅的叙述,简约朴实,没有夸张,一句一个事,都是实事儿。按我们新闻记者的职业来说,就是用事实来描述事实。

后来,堂舅转业到酒厂当保卫,尽职尽责,年年先进,口碑很好。后来为让儿子建军接班,他提前退休。我找到同学冯金玉,他现在是景芝酒业的工会主席,他说,对杨诚锡老人当然熟悉了,他儿子建军大名叫杨术泽,好兄弟。冯金玉说:“去年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颁发的‘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还是我代表景芝酒业给他送到家的呢。这是党和国家送给一个军人的最高荣誉。”真是巧合。

堂舅很有意思,本来可以有残废待遇,但他拒绝了。他有个“活思想”:“按我的伤残,当年在部队上至少应该评‘三等残’,转业时卫生员提出给整理一下档案材料,好办正规手续,但我没有申请评级。现在少这一块抚恤补助,要怪当年有种‘活思想’,本身已经是大老粗了,担心自己二十多的岁数了,成了‘残废’,回家不好找媳妇就没办。再后来,就根本没这些想法了,也没回部队去找待遇。你想,国家给咱安排了正式工作,日子越来越好了,比比牺牲的战友,咱够幸运、幸福了。”我突然觉得我这个堂舅太可爱了,为了找媳妇,故意隐瞒了残废身份。

“建军”这个名字,还包含了这么多的内容。我佩服我的堂舅。我还佩服一个人,是我五姥爷。

五姥爷杨仲祥如果活着,是97岁,他参加过抗美援朝。我听他亲口讲过,他当兵时,我舅杨海仙两岁,我姨杨梅仙出生仅两天。我五姥爷聊天绘声绘色,但好多人说他吹牛。他就坐在炕上抽着烟,说:“爱信不信啊。”

五姥爷愿意跟我聊,他当时跟我不停地说,但我没记住。要是记住,我就能把他的经历整理出来了。五姥爷复员后一直在家务农,他去世十年后,他的革命军人证书从老房子里翻出来。他1949年2月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复员前在某军141师警卫第四连。抗美援朝纪念章是1954年10月26日颁发的,纪念证书是这样写的:“兹有本部杨仲祥同志系一九五一年四月十四日入朝,于一九五四年六月二十五日回国,应发朝鲜祖国解放纪念章一枚……”祖国解放纪念章是朝鲜政府赠送的。

五姥爷给两个孙子起的名字是“平等”“和平”,他给外孙起的名字叫“运输”,这些名字,都跟其他人不一样,很明显有军人的风格。

过去农村为晚辈起名字很随意,但有在外面闯荡经历的人,他们孩子的名字都有讲究。在农村人眼里,走出村庄的人,见多识广,所以,我的这个五姥爷应该为好多人起过名字,可惜无法考证了。2000年农历2月17日,老人家去世。我很后悔,此前那么长的时间,我都没有关注他。按我五姥娘的话是:“听他扒瞎话!”一脸不屑。但我五姥爷依然故我。我也就跟着我五姥娘和我的亲戚,一起把五姥爷的价值忽视了。因为发现了五姥爷的奖章和证书,五姥娘享受了几年补贴。

被我忽视的先辈还真不少。我妻子的大舅王木铎,也是1949年前参军入伍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在镇上担任民政助理。他给晚辈起的名字更有意思了。长子大聚,二子人民,三子红喜,四子红旗。给侄子起的名字有银行、国营、新华、全国、爱国、建国、卫国、卫东、英文等等,每个名字都有鲜明的时代特色,标准的军人风格。

我的邻居堂兄逄春经,也是从抗美援朝战场下来的,他是残废军人,身上被燃烧弹烧了,耳朵、鼻子都是后来植皮做的。他给晚辈起的名字有“枪”“炮”“军”等,但是晚辈嫌不好听,都放弃了。有个叫“拥军”的,是不是春经哥起的,我没问,他也去世四十多年了。

这样一数,我发现我的身边人也是有故事的传奇人物。比如,我的堂舅说的他参加1953年的东山保卫战,这是他驻防福建时参加的,被称作“国共两党最后一场酷烈战争”。我原以为,全国都解放4年了,跟国民党还打仗?我堂舅说,打啊,他亲自参加了。

东山保卫战发生于1953年7月16日,当时国民党军队出动军舰13艘,兵力1.3万人,在飞机、坦克的掩护下和伞兵部队的配合下,叫嚣要在四至八小时之内占领福建省东山岛,我驻岛部队以一当十痛击来犯之敌,经过激烈战斗,共歼敌3379人,击落敌机两架,击毁坦克两辆,缴获大量军用装备。对这些信息,我的当班长的堂舅当时是肯定不知道的,他就负责往前冲,但他的感受是真实的。他说:“这次战斗中,我们三天三夜就喝了一壶水,头一天吃不上饭还能坚持住,第二天肚子烧得辣热,第三天连嗓子都干得没味了。”这有多难受,我们常人是无法体味的。但是他们挺过来了。

我敬佩军人,他们在祖国和人民最需要的时候总是挺身而出,冲在最前面。我很幸运地,在我的亲戚里找到了军人的身影,我的身边也就有了英雄气息,有了传奇。比如,叫建军的表哥杨术泽,我再见他,就会有更多的话题,关于我堂舅的,关于英雄的,关于战争的。跟我的前辈比起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轻微的,所有的困难都是不值一提的。我要记住他们,从他们身上汲取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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