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芝兰，艺佩千秋

陈琪

时间定格在6月26日凌晨3点，农历庚子年五月初五，端午节。当人们在微信上相互发信息相互祝愿“长乐安康”的时候，画界的一颗巨星悄然陨落，她跟随着屈原“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修炼，随先哲的脚步离我们而去，让我们感觉十分悲痛和惋惜。

我自2000年从部队转业到上海市美协做组织服务工作，近20年中接触交往上海美术界一大批著名艺术家，如王康乐、程十发、杨可扬、陈逸飞、刘旦宅、张桂铭、贺友直、徐昌酩、方增先、廖炯模等等，他们都是我青少年时期心中追慕的榜样，向往的对象。有机会和他们面对面请教交流沟通体验艺术，感到莫名的荣光，从老一辈艺术家身上学到很多做人做事为艺的深刻道理。

我到上海美协时，佩秋先生已是78岁高龄了，我感觉她一直戴着一副浅色的太阳镜，身边经常陪伴的是她的儿媳妇木兰女士。我每逢过年过节都去拜望她，有大活动也经常见面，近20年间每次见到先生，就能见到木兰的身影。每次见到先生都是短短的灰白头发，梳理得整齐利索，穿着讲究也整洁干净，走起路来挺着腰杆没有一点老人的体态。20年间，我自己头上不断增生白发，却不见佩秋先生变老，感觉她永远年轻有活力。谈起中国画，谈起书法艺术，她还是那样健谈，思维力不减。她和木兰，是婆媳，更是画画上的师生。木兰是她生活中的依靠和依赖，只要一个眼神，木兰就能心领神会。我们去拜会先生，或有求于先生，只要给木兰去一个电话，什么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说起陈佩秋先生，何时称呼佩秋女士为先生，似乎无从查起。也许是九十高龄以后，也许是艺高德馨，艺术界和社会各界都对她非常尊敬。看到她，也总让大家记起她的先生——谢稚柳先生，他们俩可称得上是上海乃至全国美术界的两块巨璧。去年十月在纪念谢稚柳先生诞生110周年展览时我谈到，谢稚柳先生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代书画艺术鉴定大家、著名书画家，人物、山水、花鸟、书法无一不精，工笔写意触类旁通。陈佩秋先生的艺术继承其衣钵，上承宋元明遗风，气象深邃，大气中透露精致，颜色明艳中蕴藏高洁。我特别喜欢她的书法，结体严谨优美，线条纤而不弱，把中国画线条融入书法之中。是书法线条影响绘画还是绘画线条影响书法，到这个时候这个阶段已经不重要了，也无法去分割，已经到了出神入化、水到渠成的地步。这也许就是她的艺术魅力，也是书如其人、画如其人的人格魅力。

陈佩秋先生在谢稚柳身边可谓饱览宋元明清的经典之作，但在她长达近一个世纪的艺术创作实践中，抱定扎根在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之中，不断研究，不断创新，深入滋养着她认定并追寻荐的艺术风格。凭年龄和艺术成就，她早已是著名艺术家，但陈佩秋近百岁高龄始终没有放松对传统经典的研读。从她的艺术追求中可以看出，其成就，与她不断读唐宋元明的名家原作是分不开的，而且她将对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弘扬，当作一生的必修课来追求。我们每次到她家拜访，画桌上总是放着宋元明的高清画册，放着放大镜在研读先贤的作品。她的山水画作品构图严谨，线条和皴法取法元四家，工笔花鸟细而不腻，从构图经营位置，晚年写意加重彩，处处显示出大气、有底气、有品质。佩秋先生认为，传统的经典是一个中国画艺术家的灵魂和根基。

陈佩秋先生从她自身长达一个世纪的艺术生涯中总结出，对艺术的热爱，就是艺术家的天赋，艺术家的勤奋和天赋之间有三七开之说，也有五五开之说，她的理解是“热爱即是天赋”。艺术道路是漫长和充满荆棘的，陈佩秋先生经常说，“艺术家艺术创作是苦差事”，对于艺术的追求，唯有建立在对艺术执着热爱的基础上，才能发挥出藝术的创造力和艺术天赋。纵观陈佩秋先生各个时期的作品，都环环相扣相互联系。一个艺术家没有对艺术的挚爱之心是走不远的，无论是何种艺术门类都是一样，没有捷径可走，只有默默地追求奉献和积累，充满热忱和爱，才能展现出艺术的异秉和天赋。

陈佩秋先生一生的艺术实践，让我们从老一辈身上看到坚韧不拔的艺术精神。她对“热爱就是天赋”的身体力行的实践，让我们领悟什么是厚积薄发和大器晚成。

佩秋先生的一生，可谓是完美的人生、完美的艺术，她留给我们的人格魅力和丰富的艺术资源是独一无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