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唐代代表性服饰的简要探讨

摘  要：唐朝作为中国封建社会发展的鼎盛时期，文化发展极为繁荣。而服饰文化作为社会生活中“衣食住行”之首，代表的是这个朝代的风格，风采，风度，是这个朝代的制度特色和社会风情。一个朝代的代表性服饰，可以体现出许多，本文以唐代的几类代表性服饰为主体，简要叙述其身及探索其背后体现的诸多制度及社会生活特点。

关键词：唐代;服饰文化;形制

作者简介：刘晏裙（1999-），女，山东临沂人，现就读于青岛大学历史学院。已发表《何处繁华笙歌落——忆汉服》《张爱玲散文的语言艺术》《优美的意境，生命的赞歌—读林徽因<你是人间四月天>》等多篇论文。

[中图分类号]：G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21--03

“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道德经》其言不无道理，社会生活中，不论是白丁百姓还是皇亲贵胄，服饰无疑扮演着修饰外貌，展现个体的重要角色。不仅如此，它还是封建等级制度的外在表现，也是古今中外融会贯通的艺术产物。服饰已经不仅仅是人们遮身蔽体、保暖防寒的织物了，在封建社会中，它的意义已然升华。

而唐代，以昌盛繁荣为代名词，其服饰也必然體现了这个时期的主要特色。下面以几类唐代的代表性服饰为例，作简要探讨。

一、半臂

半臂，又称半袖，形似“衫”去掉长袖。最早出现在汉魏时期，前期只是在民间流行，其一因酷暑炎热，其二因劳作和行动方便。沈从文《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中有：“（半臂）是从魏晋以来上襦发展而出的一种无领（或翻领）、对襟（或套头）短外衣，它的特征是袖长及肘，身长及腰。”[1]

隋朝时，半臂是由宫中内宫及女史穿戴，至唐代，半臂更盛，且男女皆可穿，并有唐史料中男半臂、女半袖的区分。在唐代画作、墓壁画及出土的俑上经常可以看到半臂的存在。唐代妇女穿半臂时一般将其套在衫外，有的扎进裙头，有的搭在裙外。虽然半臂的产生是因为酷暑，但在唐代上层社会中基本是不单穿的，大多套在上襦之外，通过与其绮丽色彩的碰撞显现出女性的明艳美。

半臂的流行兴盛在初唐，因为初唐时期的女性流行纤长瘦弱美，女装大多窄小细瘦，贴合曲线，里衫上襦的袖子也都大多紧窄，方便半袖的套入。至中唐晚唐时期，女子流行以丰腴为美，半臂着装便演化地更加宽松舒适，衣袖也相应宽大，更适合丰满女性的着装。

沈从文《中国服饰史研究》内“唐着半臂坐熏笼妇女及大髻小袖衣妇女”这一节中，描绘了身着半臂的唐妇女三彩釉陶俑，她着破裙束至胸部中上，窄袖外穿半臂，这便是初唐妇女装束，一定程度上还接近隋代。

当时扬州地出产一种专门做“半臂锦”的布料，这种锦色彩妍丽，富有光泽，面料挺括且不松垮，成为上层社会偏爱的布料之一。“大唐盛产彩锦：在少府监织染署内，锦专辟一作;宫中，另有绫锦坊：两京及诸州，还有官织锦坊;民间，则有织锦户;在土贡资料里，贡锦之地，前期有赵州和扬州……”[2]由此可见，一种服饰的流行也恰好带动了相关商业的发展。

也有人认为，这种窄袖半臂的形制是受胡人影响。《新唐书·五行志》中有“天宝初，贵族及士民好为胡服胡帽，妇人则簪步摇钗，衿袖窄小”。所谓胡服，不仅仅是指少数民族的服装，还包括大量异国之服，因唐代开明开放的外交政策，不少外族外国人前来进行文化与商业交流，甚至被准许进入官僚体系之内。外来文化对我们也有一定影响，胡服就是其中之一。像出土唐代陶俑中的装束，梳辫盘髻，翻领衣袍，小袖细衫，尖钩锦靴，配以躞蹀带等。胡服，尤其是女性穿着的胡服与西域传入的胡舞有很大关系，像柘枝舞，胡旋舞等。“绣帽珠稠缀，香衫袖窄裁”便是描写跳着胡舞的貌美女郎，头戴缀珠帽，着窄袖小衫。不过这种胡舞于中晚唐时期流行，唐代前期着胡服女性大多为侍女，而中晚期偏向歌舞伎方向。女性半臂形式多样，有V领对衽短款式、坦领、阔领对衽短款式、翻领交祍长款半臂等，依照具体活动及出行进行规划及穿戴。

二、圆领袍及颜色等级制度

圆领袍，顾名思义，即衣领形似圆形，是一种窄袖袍。圆领亦称团领，实则为无领样式。这种样式既方便又舒适，衣襟左右处各有一片或两片衣襟在胸前至脖颈下缘重合交叠，以衣扣固定。这种形制较以往的交领右衽更能抵御风沙，并且固定牢靠不至松散。

最初在北魏开始作为正装穿着于外，至隋唐时期，逐渐蔓延全国，是当时士庶、官宦男子普遍穿着的款式，并且无论男女皆可穿圆领袍。与半臂有相似之处的是，圆领袍也有胡服特色及风格。这种长袍起初为窄袖或者箭袖，方便于骑射及其他运动和日常劳作，直到宋以后，圆领袍的衣袖才逐渐变得宽大，演变为礼服形式。

在隋唐圆领袍演变过程中，发展出了两种不同类型，一类开骻，也就是两侧开叉;一类闭骻，并在下摆上横加一条，以显示追寻祖制。

腰部装饰躞蹀带（皮革制腰带，垂有若干条小带），头戴幞头，下着中裤及靴子，内穿圆领中衣，此为标准圆领袍“套装”。阎立本《步辇图》中，唐太宗接见吐蕃禄东赞，使者旁二名唐朝官吏就皆身着圆领袍。圆领袍至唐代，成为了上至官宦，下至百姓都可穿着的实用性服装，甚至在官员平时觐见皇帝时，君臣一率只穿圆领衫。

唐代官服便承袭前制，为圆领袍衫，其前后襟下缘用一整幅布接成横襕，因而也称圆领襕袍。服饰的样式，也不免印刻着封建等级制度的痕迹。官员品级的划分是其着装范围的前提先决条件，唐代官员分九品十八个等级，依据身份和官品高低，则有供其选择的某个范围内的着装要求。

这一方面，有两种制度可供参考：章服制度和品色制度。

章服制度，即针对官员随身佩戴鱼袋的制度。鱼袋当中装有随身鱼符，而鱼符则是隋朝起始，刻有官员身份证明的鱼形符契，盛于唐朝。唐代的鱼符用木头或金属制成，它分左右两半，里面刻有官员的姓名、在何衙门任职、官居几品、俸禄几许、出行享受何种待遇等。也有说法称，鱼袋也可作帛鱼，西安石刻《凌烟阁功臣图》便描绘了朝中大臣身着圆领袍腰坠帛鱼，“至于腰垂巾帨作帛鱼状”。但对于鱼符、鱼袋和帛鱼的具体演变和关系并没有相关史志记载。[3]

对于鱼袋，一开始官员退休后，朝廷要收回去。到了睿宗，将鱼袋和常服服色相连，“著紫者金装，著绯者银装”，这是指鱼符由不同材质制成（木头或金属），而依据不同官员品级，他们所着官服颜色材质要与鱼符的材质相应：着紫色官服的官员，佩戴金鱼符，着绯色官服的官员，则佩戴银鱼符;玄宗时佩鱼范围扩大，许终身佩鱼，章服制度到此完善明确。

玄宗诏：“附马都尉从五品者假紫、金鱼袋，都督、刺史品卑者假绯、鱼袋，五品以上检校、试、判官皆佩鱼。中书令张嘉贞奏，致仕者佩鱼终身，自是百官赏绯、紫，必兼鱼袋，谓之章服。”

章服制度化之后，百官请绯、紫之服，必须经过朝廷严格考核，且依据官员的具体状况区别对待，够资格者方才授予。

品色制度，即根据官员等级之分，划分出每个品级的不同颜色、质料、纹样的官服，并且对腰间饰品也有相应要求。

据《唐音癸签》记：“唐百官服色，视阶官之品。”官员服色，要看官员的品级大小，这与前几代只是祭服规定服式服色之说有所不同。隋与唐初，尚黄但不禁黄，士庶皆可以穿着，据唐代魏徵等人撰的《隋书·礼仪志》载：“百官常服，同于匹庶，皆著黄袍，出入殿省。高祖朝服亦如之，唯带加十三环，以为差异。”而后，“唐高祖武德初，用隋制，天子常服黄袍，遂禁士庶不得服，而服，黄有禁自此始”。

“黄袍加身”作为帝王登极的象征一直延续至清王朝灭亡，长达一千余年，以致黄色作为非皇帝莫属的御用色的习尚对中国人民社会文化意识起到相当强的制约作用。贞观四年和上元元年两次下诏颁布服色并佩饰的规定，第二次较前更为详细，即：“文武三品以上服紫，金玉带十三銙;四品服深绯，金带十一銙;五品服浅绯，金带十跨;六品服深绿，银带九挎;七品服浅绿，银带九銙;八品服深青，鍮石带九銙;九品服浅青，鍮石带九銙;庶人服黄，铜铁带七銙。”《唐会要》卷三十一“章服品第”条，“三品以上服紫，四品、五品服绯，六品、七品以绿，八品、九品以青。”这些品级花纹颜色之分大多针对圆领衣这种形制，而所配帛鱼及鱼袋也都与圆领袍有一定联系。[4]

三、帷帽

帷帽原是胡人装扮，最开始的样式叫幂篱，是帽状宽檐上垂下丝网或薄绢式样的女性遮面用物，长短不一，有的长至全身，有的长至颈部，至唐后期再将四周垂网改短。

帷帽对于唐代的女性是极为重要之物，在唐中早期，社会对女性的外出也多加限制。《旧唐书·舆服志》有记载：“武德、贞观之时，宫人骑马者，依齐、隋旧制，多著羃?，虽发自戎夷，而全身障蔽，不欲途路窥之。王公之家，亦同此制。”[5]前期的唐朝多沿袭旧制，社会习惯也多倾向前朝，照齐、隋的习惯，妇女出门多用幂篱罩住头及身，后来至唐永徽年间，帷帽发展成较流行的款式，在唐画作及人俑中可以观察到，一般骑乘动作的女性前期多罩幂篱，后多戴帷帽，它下垂纱状物（称为裙）仅及肩而止，罩头而不遮身。

“永徽之后，皆用帷帽，拖裙到颈，渐为浅露。……则天之后，帷帽大行，羃?渐息。中宗即位，宫禁宽弛，公私妇人无复羃?之制。”同样出自《旧唐书·舆服志》，这段话基本可以简要概括出唐代帷帽发展的大致过程了。永徽年间的帷帽式样为一种高顶宽檐笠帽，在帽檐一周垂下薄透的轻纱，但是除此之外，帷帽的样式也多种多样，在遗留下来的艺术作品中就能略见一二。[6]

从唐画作《明皇幸蜀图》中可以看到戴帷帽、骑马出行的妇女像，她们的帽檐径宽而样扁平，帽顶很高，大致与头脸的长度相仿，凸起的帽顶较尖且窄，帽檐周围垂下面纱，但并不遮住面部五官。在郑仁泰墓出土的女俑像中，又有一种不同式样的帷帽。这种帷帽帽顶矮而且圆润，帽檐宽窄适中且向下微微倾斜，而面纱则以头巾包裹的形式缠绕在面周及脖颈，有点类似阿拉伯妇女的头巾，不过也依旧不遮住五官，但是较前者而言，这种样式则显得稍微保守一点。

从幂篱到帷帽的变化背后，其实是唐朝社会情况的变化。唐朝对于文化教育的重视，使得女性也有机会得到应有的教育，提升了大部分女性的知识涵养，也同样使女性的社会地位提高了;且唐朝对于女性的束缚不似以前，她们更加开放，能够自由地参加社会活动，尤其是皇室及王公贵族女子能够自由出入及旅游，盛行春天踏青和野餐，甚至还有打马球的活动，波士顿美术馆馆藏的两件女陶俑的姿态便是打马球的动作，对于这种开放且活动量大的社会活动，幂篱已经不再适用了。至武则天冲破礼制束缚参政后，出头露面的情况更加常见，再加上唐代实行了一些有利于提高妇女地位的政策，使得女性的自主意识增强，对待幂篱的遮头遮面显然呈现避让趋势。由幂篱向帷帽的转变，这其实也是唐代社会风气开放和女性限制减小的间接结果。

四、幞头

在我国古代，将裹首之物统称为头衣，有冠、冕、弁、帻四种，在这四种“头衣”当中，其他三种是为实用，只有冠是为了装饰，这也是为何“冠”被首要解释为官吏、贵族戴的帽子，它有标识身份与划分等级的作用，身份不同，所戴冠的材质、式样也是不一样的。而幞头作为“冠”的一种，却是社会各个阶层都可以佩戴的，它经过几个朝代的演变款式多样并且流通甚广，唐朝也正是它初有成型的时代。

“幞”意为包东西的布，起初汉民族为了活动方便会用巾子蓄发，称为幅巾，最开始在平民阶级流行，至唐朝，幞头成了各个阶级通用的饰品。有学者认为周武帝受到北朝风帽的影响，在其基础上融合了幅巾的样式进行改良，在幅巾的四角裁出四根带子，其中两根系于额前，两根系于脑后，剩余部分在脑后垂下，这种改造过的幅巾称为幞头。

幞头定型于初唐，初唐沿袭隋朝制度习慣，流行软裹软脚样式，软裹软脚就是指幞头主体和幞头脚（脑后垂下的两根带子）内没有硬质支撑物，仅是由织物包裹头发的自然形态，这个时期的幞头大多由轻薄的软质纱罗制成，虽造型会有一定程度的变化，但总体来讲都属于软脚幞头。阎立本《步辇图》当中，唐太宗便是佩戴软脚幞头，幞头两脚垂至颈后。

初唐之后幞头两脚逐渐加长，成为长脚幞头，中唐时期两脚渐短，有的还将两脚反曲向上，称为翘脚幞头。随着幞头的流行，它逐渐演变为有硬质内衬（桐木、藤草为主），外面裹以纱罗的形式，在这种形式流行前期，裹在外面的软布还没有固定，每当取下之后需要重新裹系，到中唐时期出现了一种不需要裹系的固定好的硬脚幞头，穿脱时直接戴上取下即可，顶部圆润，幞头脚呈一字或八字形展开。唐《文苑图》中的文人，有人幞头脚挺括且较短而圆润，为圆翅装幞头，另有呈倒八字倾斜向天空状的两“脚”，称硬翅平举式幞头，不过这两种并不太常见。

到了晚唐，硬裹硬脚的样式便广泛流行了，外面的织物被固定在主体上，在里面加入铁丝、竹丝及其他硬质材料作为骨架，两脚上翘，称为翘脚幞头。之后人们还在其主体上涂上漆，使其外部坚硬美观。晚唐这种形式的幞头也为后代幞头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它的出现也更使幞头由实用方向转向装饰作用。不过虽然转向了装饰作用，也成为了上层社会甚至官场上的重要装扮，但它始终保持着社会各阶层皆可佩戴的状态，并未因此而成为某一个阶层的专属。

幞头在唐代的流行，不仅是为后面朝代的通用定了雏形，也反映出唐代社会的独特风采。唐代女子着男装，即“丈夫袖衫”是较为普遍的现象，这时也流行一种女式幞头，多用于宫内女官、侍女以及其他贵族女性，这种女式幞头造型较为小巧，后面两脚自然下垂，女性会穿着圆领袍搭配幞头，还会佩戴一些能够体现女性特征的像簪花之类的饰品，或着女式软鞋和花裤等[7]，她们并不会掩饰自己的性别，虽然体现了对男性气质的向往，但整体对自己的女性身份保持认可态度。从这可以看出，唐代女性，尤其是发展到中晚期，她们的社会地位较前朝有明显的提高，不管是在社会，还是婚姻家庭上，都是有一定权利的，虽然在封建社会，男尊女卑是普遍现象，但是唐朝女性在社会上的地位也是普遍提高的。

中国古代的等级制度在服饰文化上有着很深的体现，有诸如冠服制度、章服制度、品色制度等，这些都是通过划分社会等级规定穿着的制度。这种阶级伦理在中国古代社会普遍存在。但幞头在唐朝的运用却一定程度上打破了這个“规则”，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侍从，各个阶级各个行业的人，皆可佩戴，这时幞头不再是像其他“冠”类首服那样划分等级的工具，而是真正承载着大唐气度和开明开放的政策，豁达民风的文化载体。这是各个阶层智慧思想与服饰美的交融与碰撞，是大唐风采的体现。

结语：

服饰文化不光对于唐代，对每一个朝代来说都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它们从形制、衣料及演变上向我们诉说着无声的历史。我们从出土的服装、人俑，以及留存下来的经典画作与诗篇中，观察并感受着它的存在，并分析服饰文化背后所蕴含的时代背景特征。大唐的繁盛与强大，开明与豁达，不止体现在史书的笔墨上，它的社会特征方方面面，更留存于生活，留存于衣食住行的点滴日常。

参考文献：

[1]沈从文，中国古代服饰研究[M].商务印书馆.

[2]李佳骏，浅析传统唐代服饰[J].现代交际，2015.3.

[3]杜文玉，唐代的鱼符与鱼袋[J].中国历史教学参考，1997.7.

[4]罗进，论唐代服饰的特点及成因[J]，兰台世界，2012.12.

[5]刘呴，旧唐书·舆服志[M].

[6]穆兴平，魏鹏，从“全身障蔽”到“靓妆露面”--以羃蓠、帷帽与胡帽为例[G].乾陵文化研究，2008.

[7]李冬蕾，梁惠娥，唐代幞头形制变迁及其文化内涵[J].服装学报，201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