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啤酒：股权激励藏“蓄水池”

杨现华

历时百余日，青岛啤酒（600600.SH）的股权激励方案终于落定，这笔如今价值过10亿元的大红包解锁条件并不算苛刻。况且在此之前，青岛啤酒为此或许早已经多年隐藏业绩。

对于公司的一众高管来说，青岛啤酒的股权激励算得上迟来的“礼包”。早在2014年6月，公司大股东就承诺会在2020年6月底之前推出激励计划，拖到最后一刻公司的股权激励计划终于姗姗来迟。

无论是净资产收益率要求还是净利润增长底线，青岛啤酒的股权激励计划给出的门槛并不算高。不出意外的话，公司的高管们有望分期获得这笔丰厚的回报。而且，早在股权激励方案出台之前，青岛啤酒的管理层就疑似已经通过递延所得税资产等种种手段隐藏了不菲的利润。随着股权激励方案最终的实施，原本就不算难的业绩解锁条件或许已经有了厚厚的利润“蓄水池”。

股权激励业绩无压力

7月底，青岛啤酒公布了股权激励的限制性股票首次授予结果，公司以21.18元/股向包括董事长黄克兴在内的627名激励对象授予1320万股限制性股票。只待完成相应的业绩要求后，青岛啤酒的管理层就可以陆续分享这笔目前价值超10亿元的大礼包。

之所以说这是一笔超过10亿元的丰厚奖励，是因为目前青岛啤酒在二级市场上的股价超过了80元/股，以此计算1320万股的市值超过了10亿元。

在青岛啤酒3月底公布股权激励草案时，公司确定的授予价为21.73元/股，后由于分红降至21.18元/股。3月时青岛啤酒股价在40元/股左右，股权激励价格相当于打了对折。由于公司股价之后飞涨，股权激励价格已经打了不止三折，这种“坐享其成”应该是青岛啤酒激励对象乐于见到的。

从3月底启动股权激励到7月底最终完成，青岛啤酒用了百余日即告完成首次对高管的激励方案，也在最后时刻完成了六年前的承诺。

早在2014年6月青岛啤酒就公告称，公司控股股东青岛啤酒集团有限公司（下称“青啤集团”）表示，为使公司管理层与股东、公司之间利益更好的结合，将按照相关要求和规定，于2020年6月底前推进上市公司提出管理层长期激励计划。

随着青岛啤酒股权激励方案的推出，此事终于尘埃落定。并且，由于青岛啤酒的管理层薪酬并不算高，因此通过股权激励稳定公司业绩增长的同时，管理层也能分享到经营成果，实现一举两得的目标。

根据青岛啤酒2019年年报，除了营销总裁蔡志伟年薪过百万元达到340万元之外，其余高管没有一人的薪水过百万元，董事长黄克兴的工资仅有78万元。除了营销总裁之外，青岛啤酒的董监高薪水并没有任何优势，甚至落后于数家同行，因此提高管理层的待遇无可厚非。

根据股权激励方案，包括董事长黄克兴在内的八名高管总计获得92万股限制性股票，平均每人授予11.5万股。按照8月4日青岛啤酒81.03元/股的收盘价计算，对应平均每人可获得超过930万元，人均近千万元的丰厚回报远超目前的薪酬所得。

其他核心管理人员、中层管理人员和核心骨干人员619人对应的平均所得超过160万元，因此“激励力度较大，覆盖范围较广，可较好调动员工积极性”是机构对此次股权激励计划的一致评价。

相比于管理层的回报，市场更关注股权激励的业绩要求。从解锁条件来看，解除限售股票需要完成净资产收益率（ROE）、净利润及营收占比三大主要考核指标，其中利润目标最为核心，体现了公司以利润增长为核心的诉求。

按照股权激励方案，解锁股票的业绩要求为：以2016-2018年净利润均值为基数，青岛啤酒2020-2022年的净利润增长率不低于50%、70%和90%，且当年的净利润增长量不低于同期对标企业净利润增长量之和。

同时要求青岛啤酒2020-2022年的ROE分別不低于8.1%、8.3%和8.5%，主营业务收入占营业收入的比重不低于90%。

这里的净利润是指以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并剔除本次激励计划股份支付费用影响作为核算依据。2016-2018年，青岛啤酒的归母净利润合计约为37.28亿元，即均值约为12.43亿元。

以12.43亿元为基础，青岛啤酒2020-2022年净利润增长不低于50%、70%和90%，即不考虑股权支付费用，这三年的归母净利润分别约为18.65亿元、21.13亿元和23.62亿元。在完成这三年的最低指标后，上述目前逾10亿元的礼包才能陆续拆封。

青岛啤酒2019年实现营收279.84亿元，归属母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18.52亿元，这意味着即便有疫情的影响，青岛啤酒能够略微保持增长，使公司的净利润增长千万余元，即可解锁首批股份，2021年和2022年的归母净利润同比增速达到13.3%和11.78%即可全部完成解锁要求，12%左右的利润增速是青岛啤酒近三年来最低水平。

实际上，根据机构研报，在疫情趋缓后，青岛啤酒2020年二季度业绩恢复有望超预期。安信证券调研了解到，4月底青岛啤酒已在山东等优势基地市场对经典、崂山等部分品牌谨慎上提了出厂价，为后续扩大提价地区打基础。

在此背景下，青岛啤酒二季度利润有望弥补一季度疫情拖累，叠加旺季销量态势和关厂提效各费用占比下降，安信证券预计青岛啤酒2020年上半年归母净利润实现个位数同比增长，全年实现高个位数增长。

2017-2019年，青岛啤酒的归母净利润从12.63亿元增长至18.52亿元，复合增长率超过20%，2020-2022年的复合增长率12%出头即可完成解锁要求，业绩增长压力大为降低了。

至于主营收入占比、ROE等指标更是不在话下。青岛啤酒的营收几乎全部来自啤酒，公司2019年的加权ROE已经达到9.97%，股权激励对于公司ROE的要求不增反降，主营占比和ROE两个解锁条件基本上等同于虚设。

企业推出股权激励本是希望借此调动管理层和员工的积极性，推动企业进一步发展，可如果业绩要求宽松，解锁条件无须太过努力便可轻松达成，那就违背了股权激励最初的初衷。

虽然业绩要求不算高，但是为了能保证解锁条件顺利达成，青岛啤酒也许早已经准备多年。在股权激励实施后，这些多年隐藏的利润是否到了释放的时刻呢？

高企的递延所得税资产

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企业隐藏利润都有某种动机。企业隐藏利润的手段繁多，放入预收账款、增加当期费用或者计提减值损失等都可以减少当期利润。除此之外，增加递延所得税资产和应付职工薪酬等也是隐藏利润更为隐秘的方法。

在2015年之前，青岛啤酒的递延所得税资产并没有太大变化。2013-2015年年末，公司递延所得税资产分别为7亿元、7.19亿元和7.69亿元。

变化从2016年开始。2016-2019年年末，青岛啤酒的递延所得税资产分别为10.42亿元、11.36亿元、12.07亿元和14.55亿元。2019年，公司递延所得税资产涨幅超过20%，是近几年涨幅最快的一次。在所有A股上市啤酒公司中，青岛啤酒的递延所得税资产是最多的一家，第二名也仅是其零头而已。

众所周知的是，递延所得税资产是未来预计可用来抵税的资产。直白地说，递延所得税资产是指企业当期多交了税，以后可以少交税。因此，递延所得税资产其实是降低了当期利润，增加了未来的利润。

这是由于税法上算出的所得税比企业会计算出来的要多，相当于企业提前交了部分税款，税法和企业会计产生的差额就是递延得所得税资产。

递延所得税资产的确认与计量直接关系到所得税费用的多少，进而影响企业的净利润和净资产。会计专家马靖昊指出，所得税会计准则对于递延所得税资产的确认没有提出严格的限制条件，只是规定企业在确认递延所得税资产时，要考虑未来期间应纳税所得额的可能性，这主要取决于企业管理层的主观判断，有一定的主观性，并极有可能成为企业操纵利润的工具。

由于提前交纳所得税被计入递延所得税资产部分，将来可以用来抵扣未来发生的企业所得税，因此递延所得税资产规模的大小往往也成为市场认为企业隐藏利润的多寡。

2020年一季度末，青岛啤酒的递延所得税资产已经逼近15亿元，只要公司未来继续盈利，那么这15亿元是可以抵扣所得税的，自然就可以增加企业的净利润。

除了递延所得税资产，青岛啤酒的递延收益也不遑多让。2016年和2017年，公司的递延收益分别为19.49亿元和19.04亿元，变化并不大;2018年和2019年分别为23.44亿元和25.2亿元。

其他A股上市啤酒公司的递延收益同样没有一家能与之匹配，多数啤酒公司的递延收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按照《企业会计准则第16号——政府补助》规定，政府补助主要分为与资产相关和与收益相关，青岛啤酒的递延收益主要来自搬迁及技改项目等政府补助，多数都与资产相关。

与资产相关的政府补助，应当冲减相关资产的账面价值或确认为递延收益。确认为递延收益的，应当在相关资产使用寿命内按照合理、系统的方法分期计入损益。

实际上，青岛啤酒的净利润“含金量”正在下降。多年来，青岛啤酒的非经常性损益基本在3亿元上下，只有2015年的6.6亿元略显突兀，但近年来青岛啤酒的非经常性损益逐年增加。

2016-2019年，青岛啤酒的非经常性损益分别为2.24亿元、2.88亿元、3.68亿元和5.05亿元，非经常性损益占公司归母净利润的比例分别为21.48%、22.8%、25.88%、27.27%，非经常性损益的占比已经从20%出头逼近三成。

在青岛啤酒的非经常性损益中，政府补助是绝对的主力军。仅以2019年为例，非经常性损益中计入当期损益的政府补助为6.03亿元。

在青岛啤酒的股权激励业绩要求中，净利润仅仅是指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并剔除本次激励计划股份支付费用影响作为核算依据，非经常性损益并没有予以扣除，这意味着大量的递延收益后续陆续将为青岛啤酒的业绩“增砖添瓦”。

企业隐藏利润的方法花样繁多，仅靠一个科目或许仍不能使青岛啤酒放心。A股上市啤酒公司的应付职工薪酬要么可以忽略不计，要么属于正常一个月左右的正常计提，但青岛啤酒的应付职工薪酬远超一个月的正常范围，这是为什么呢？

高企的应付职工薪酬

2015年之前，青岛啤酒企业所得税的实际税率（所得税/利润总额）基本在25%左右，与税法规定的25%法定税率基本并无二致，从2015年开始，青岛啤酒所得税实际税率远高于25%的法定税率。

2015-2019年，青岛啤酒“所得税/利润总额”分别为29.14%、47.93%、34.33%、34.4%和29.26%，公司的实际企业所得税率没有一年低于法定税率而是远远超出标准。青岛啤酒没有在年报中解释公司实际企业所得税率如此之高的原因，这也许与公司大量不能在税前列支的费用有关，这其中是否就包括十数亿元的应付职工薪酬呢？

2015-2017年年末，青岛啤酒的应付职工薪酬分别为9.26亿元、9.88亿元和10.33亿元，应付职工薪酬虽有增长但涨幅并不明显。2018年和2019年年末，公司应付职工薪酬分别上涨至11.75亿元和14.59亿元。

虽然拿着较低的薪酬，但青岛啤酒管理层的收入并不低，比如以股权激励的形式发红包。

尤其是在2019年年末，青岛啤酒的应付职工薪酬涨幅最为明显。而在同行中，期末应付职工薪酬过亿元已经非常少见了。即使过亿元也是刚刚超过，与青岛啤酒十数亿元的应付职工薪酬不可同日而語。即使是青岛啤酒员工人数较多，这也难以解释。

2019年年末，青岛啤酒的员工总人数为38169人，这意味着应付人均工资接近4万元。正常情况下，企业应付职工薪酬主要是一个月的工资而非长期薪酬，近4万元的薪酬并不正常。

2019年，青岛啤酒支付给职工以及为职工支付的现金也不过48.3亿元，应付职工薪酬占到了支付薪酬的30%以上，这显然并不是一个月左右的待付工资。

企业为员工支付的成本主要是：支付给职工以及为职工支付的现金+（期末应付职工薪酬-期初应付职工薪酬），这可以简单理解为员工的税前收入，既包括工资，也包括企业为员工支付的各项福利。

以此计算，青岛啤酒2019年员工的人均月薪、福利不过1.1万元出头，公司期末应付职工薪酬人均近4万元，超过了三个月的人均薪酬福利，这实属非正常范围。

实际上，近几年，青岛啤酒现金流量表中支付给职工以及为职工支付的现金涨幅并不明显，公司2017年支付了43.27亿元，2019年支付了48.3亿元，增幅不过10%出头。

同样，在2017年青岛啤酒期末应付职工薪酬为10.33亿元，2019年已经增长至14.59亿元，涨幅超过40%。现金流量表中支付给职工以及为职工支付的现金与前期相比并没有太大变化，期末应付职工薪酬有较大的增长，有可能是企业为了隐藏利润而多预提的应付职工薪酬。

《证券市场周刊》记者已向青岛啤酒发送采访函，截至发稿未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