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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开的星球

2020-08-06吉狄马加

十月 2020年4期
关键词:星球

吉狄马加

是这个星球创造了我们

还是我们改变了这个星球?

哦,老虎!波浪起伏的铠甲

流淌着数字的光。唯一的意志。

就在此刻,它仍然在另一个维度的空间

以寂灭从容的步态踽踽独行。

那永不疲倦的行走,隐晦的火。

让旋转的能量成为齿轮,时间的

手柄,锤击着金黄皮毛的波浪。

老虎还在那里。从来没有离开我们。

在这星球的四个方位,脚趾踩踏着

即将消失的现在,眼球倒映创世的元素。

它并非只活在那部《查姆》a典籍中,

它的双眼一直在注视着善恶缠身的人类。

不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有明确的罪行,当天空变低,鹰的飞翔再没有足够的高度。

天空一旦没有了标高,精神和价值注定就会从高处滑落。旁边是受伤的鹰翅。

当智者的语言被金钱和物质的双手弄脏,我在20年前就看见过一只鸟,从城市耸立的

黑色烟囱上坠地而亡,这是应该原谅那只鸟还是原谅我们呢?天空的沉默回答了一切。

任何预兆的传递据说都会用不同的方式,我们部族的毕摩b就曾经告诉过我。

这场战争终于还是爆发了,以肉眼看不见的方式。

哦!古老的冤家。是谁闯入了你的家园,用冒犯来比喻

似乎能减轻一点罪孽,但的确是人类惊醒了你数万年的睡眠。

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

它跨过传统的边界,那里虽然有武装到牙齿的士兵,

它跨过有主权的领空,因为谁也无法阻挡自由的气流,

那些最先进的探测器也没有发现它诡异的行踪。

这是一场特殊的战争,是死亡的另一种隐喻。

它当然不需要护照,可以到任何一个想去的地方,

你看见那随季而飞的候鸟,崖壁上倒挂着的果蝠,

猩红色屁股追逐异性的猩猩,跨物种跳跃的虫族,

它们都会把生或死的骰子投向天堂和地狱的邮箱。

它到访过教堂、清真寺、道观、寺庙和世俗的学校,

还敲开了封闭的养老院以及戒备森严的监狱大门。

如果可能它将惊醒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政府,死神的面具

将会把黑色的恐慌钉入空间。红色的矛将杀死黑色的盾。

当东方和西方再一次相遇在命运的出口

是走出绝境?还是自我毁灭?左手对右手的责怪,并不能

制造出一艘新的挪亚方舟,逃离这千年的困境。

孤独的星球还在旋转,但雪族十二子总会出现醒来的先知。

那是因为《勒俄》a告诉过我,所有的动物和植物都是兄弟。

尽管荷马吟唱过的大海还在涌动着蓝色的液体,海豹的眼睛里落满了宇宙的讯息。

这或许不是最后的审判,但碗状的苍穹还是在独角兽出现之前覆盖了人类的头顶。

这不是传统的战争,更不是一场核战争,因为核战争没有赢家。

居里夫人为一个政权仗义执言,直到今天也无法判断她的对错。

但她对核武器所下的结论,谢天谢地没有引来任何诽谤和争议。

这是曾经出现过的战争的重现,只是更加的危险可怕。

那是因为今天的地球村,人类手中握的是一把双刃剑。

多么古老而又近在咫尺的战争,没有人能置身于外。

它侵袭过强大的王朝,改写过古代雅典帝国的历史。

在中世纪,它轻松地消灭了欧洲三分之一还多的人口。

它还是殖民者的帮凶,杀死过千百万的印第安土著。

这是一次属于全人类的抗战。不分地域。

如果让我选择,我会选择保护每一个生命,

而不是用抽象的政治去诠释所谓自由的含义。

我想阿多诺a和诗人卡德纳尔b都会赞成,因为即便

最卑微的生命任何时候都高于空洞的說教。

如果公众的安全是由每一个人去构筑,

那我会选择对集体的服从而不是对抗。

从武汉到罗马,从巴黎到伦敦,从马德里到纽约,

都能从每一家阳台上看见熟悉但并不相识的目光。

我尊重个人的权利,是基于尊重全部的人权,

如果个人的权利,可以无端地伤害大众的利益,

那我会毫不留情地从人权的法典中拿走这些词,

但请相信,我会终其一生去捍卫真正的人权,

而个体的权利更是需要保护的最神圣的部分。

在此时,人类只有携手合作

才能跨过这道最黑暗的峡谷。

哦,本雅明c的护照坏了,他呵着气在边境那头向我招手,

其实他不用通过托梦的方式告诉我,茨威格d为什么选择了自杀。

对人类的绝望从根本上讲是他相信邪恶已经占了上风而不可更改。

哦!幼发拉底河、恒河、密西西比河和黄河,

还有那些我没有一一报出名字的河流,

你们见证过人类漫长的生活与历史,能不能

告诉我,当你们咽下厄运的时候,又是如何

从嘴里吐出了生存的智慧和光滑古朴的石头?

当我看见但丁的意大利在地狱的门口掩面哭泣,

塞万提斯的子孙们在经历着又一次身心的伤痛。

人道的援助不管来自哪里,唉,都是一种美德。

打倒法西斯主义和种族主义在这个世纪的进攻。

陶里亚蒂a、帕索尼里b和葛兰西c在墓地挥舞红旗。

就在伊朗人民遭受着双重灾难的时候

那些施暴者,并没有真的想放过他们。

我怎么能在这样时候去阅读苏非派神秘的诗歌,

我又怎么能不去为叙利亚战火中的孩子们悲戚。

那些在镜头前为选举而表演的人

只有谎言才让他们真的相信自己。

不是不相信那些宣言具有真理的逻辑,

而是要看他们对弱势者犯下了多少罪行。

此时我看见落日的沙漠上有一只山羊,

不知道是犹太人还是阿拉伯人丢失的。

毕阿什拉则d的火塘,世界的中心!

让我再回到你记忆中遗失的故乡,以那些最古老的植物的名义。

在遥远的墨西哥干燥缺水的高地

胡安·鲁尔福e还在那里为自己守灵,

这个沉默寡言的村长,为了不说话

竟然让鹦鹉变成了能言善辩的骗子。

我精神上真正的兄弟,世界的塞萨尔·巴列霍f,

你不是为一个人写诗,而是为一个种族在歌唱。

让一只公鸡在你语言的嗉子里吹响脊柱横笛,

让每一个时代的穷人都能在入睡前吃饱,而不是

在梦境中才能看见白色的牛奶和刚刚出炉的面包。

哦,同志!你羊驼一般质朴的温暖来自灵魂,

这里没有诀窍,你的词根是206块发白的骨头。

哦!文明与进步。发展或倒退。加法和减法。

——这是一个裂开的星球!

在这里货币和网络连接着所有的种族。巴西热带雨林

中最原始的部落也有人在手机上玩杀人游戏。

贝都因人在城市里构建想象的沙漠,再看不见触手可摘的星星。

乘夜色吉普赛人躺在欧洲黑暗的中心,他们是白天的隐身人。

在这里人类成了万物的主宰,对蚂蚁的王国也开始了占领。

几内亚狒狒在交配时朝屏息窥视的人类龇牙咧嘴。

在这里智能工程,能让未来返回过去,还能让现在成为将来。

冰雪的火焰能点燃冬季的星空已经不是一个让人惊讶的事情。

在这里全世界的土著妇女不约而同地戴着被改装过的帽子,穿行于互联网的

迷宫。但她们面对陌生人微笑的时候,都还保持着用头巾半掩住嘴的习惯。

在这里一部分英国人为了脱欧开了一个玩笑,而另一部分人为了这个

不是玩笑的玩笑却付出了代价。这就如同啤酒的泡沫变成了微笑的眼泪。

在这里为了保护南极的冰川不被更快地融化,海豚以集体自杀的方式表达

抗议,拒绝了人类对冰川的访问。凡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杀戮就还没有开始。

在这里当极地的雪线上移的时候,湖泊的水鸟就会把水位上涨的消息

告诉思维油腻的官员。而此刻,鹰隼的眼泪就是天空的蛋。

在这里粮食的重量迎风而生,饥饿得到了缓解,马尔萨斯a在今天或许会

修正他的人口学说,不是道德家的人,并不影响他作为一个思想者的存在。

在这里羚羊还会穿过日光流泻的荒原,风的一丝震动就会让它竖起双耳,

死亡的距離有时候比想象要快。野牛无法听见蚊蝇在皮毛上开展的讨论。

在这里纽约的路灯朝右转的时候,玻利维亚的牧羊人却在瞬间

选择了向左的小道,因为右边是千仞绝壁令人胆寒的万丈深渊。

在这里俄罗斯人的白酒消费量依然是世界第一,但叶赛宁a诗歌中怀念

乡村的诗句,却会让另一个国度的人在酒后潸然泪下,哀声恸哭。

在这里阿桑奇b创建了“维基解密”。他在厄瓜多尔使馆的阳台上向世界挥手,

阿富汗贫民的死亡才在偶然间大白于天下。

在这里加泰罗尼亚人喜欢傍晚吃西班牙火腿,但他们并没有忘记

在吃火腿前去搞所谓的公投。安东尼奥·马查多c如果还活着,他会投给谁呢?

在这里他们要求爱尔兰共和军和巴斯克人放下手中武器,

却在另外的地方发表支持分裂主义的决议和声明。

在这里大部分美国人都以为他们的财富被装进了中国人的兜里。

摩西从山上带回的清规戒律,在基因分裂链的寓言中系统崩溃。

在这里格瓦拉和甘地被分别请进了各自的殿堂。

全球化这个词在安特卫普埃尔岑瓦德酒店的双人床上被千人重复。

在这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的脚迹已经走到了基督不到的地方。

但那些背负着十字架行走在世界边缘的穷人,却始终坚信耶稣就是他们的邻居。

在这里社会主义关于劳工福利的部分思想被敌对阵营偷走。

财富穿越了所有的边界,可是苦难却降临在个体的头上。

在这里他们对外颠覆别人的国家,对内让移民充满恐惧。

这牢笼是如此的美妙,里佐斯d埋在监狱窗下的诗歌已经长成了树。

在这里电视让人目瞪口呆地直播了双子大楼被撞击坍塌的一幕。

诗歌在哥伦比亚成了政治对话的一种最为人道的方式。

在这里每天都有边缘的语言和生物被操控的力量悄然移除。

但从个人隐私而言,现在全球97.7 的人都是被监视的裸体。

在这里马克思的思想还在变成具体的行动,但华尔街却更愿意与学术精英们合谋,

把这个犹太人仅仅说成是某一个学术领域的领袖。

在这里有人想继续打开门,有人却想把已经打开的门关上。

一旦脚下唯一的土地离开了我们,距离就失去了意义。

在这里开门的人并不完全知道应该放什么进来,又应该把什么挡在门外。

一部分人在虚拟的空间中被剥夺了延伸疆界和赋予同一性的能力。

在这里主张关门的人并不担心自己的家有一天会成为牢笼。

但精神上的背井离乡者注定是被自由永久放逐的对象。

在这里骨骼已经成为一个整体,切割一只手还可以承受,

但要拦腰斩断就很难存活。上海的耳朵听见佛罗里达的脚趾在呻吟。

在这里南太平洋圣卢西亚的酒吧仍然在吹奏着萨克斯,打开的每一瓶可乐都能

听见纽约股市所发出的惊喜或叹息。

网络的绑架和暴力是这个时代的第五纵队。哈贝马斯a偶然看到了真相。

在这里有人纵火焚烧5G的信号塔,无疑是中世纪愚昧的返祖现象。

澳大利亚的知更鸟虽然最晚才叫,但它的叫声充满了投机者的可疑。

在这里再没有宗教法庭处死伽利略,但有人还在以原教旨的命令杀死异教徒。

不是所谓的民主政治都宽容弱者,杰弗逊b就认为灭绝印第安人是文明的一大进步。

在这里穷人和富人的比例并没有根本的改变,但阶级的界限却被新自由主义抹杀。

当他们需要的时候,一个跨国的政府将会把对穷人的剥夺塑造成慈善行为。

在这里不是所有的国家都能生产一颗扣子,那是为了扣子能游到凡是有海水的地方。

所有争夺天下的变革者最初都是平等的,难怪临死的托洛茨基相信继续革命的理论。

在这里推到了柏林墙,但为了隔离又构筑了更多的墙。墙更厚更高。

全景监狱让不透明的空间再次落入奥威尔c《1984年》無法逃避的圈套。

在这里所谓有关自由和生活方式的争论肯定不是种族的差异。

因疫情带来的隔离、封城和紧急状态并非是为了暧昧的大多数。

哦!裂开的星球,你是不是看见了那黄金一般的老虎在转动你的身体,

看见了它们隐没于苍穹的黎明和黄昏,每一次呼吸都吹拂着时间之上那液态的光。

这是救赎自己的时候了,不能再有差错,因为失误将意味着最后的毁灭。

当灾难的信号从地球的四面八方发出

那艘神话中的方舟并没有真的出现

没有海啸覆盖一座又一座城市的情景

没有听见那来自天宇的恐怖声音

没有目睹核原子升起的蘑菇云的梦魇

没有一部分国家向另一部分国家正式宣战

它虽然不是20世纪两次世界大战的延续

但它造成的损失和巨大的灾难或许更大

这是一场古老漫长的战争,说它漫长

那是因为你的对手已经埋伏了千万年

在灾难的历史上你们曾经无数次地相遇

戈雅就用画笔记录过比死亡本身更

触目惊心的、由死亡所透漫出来的气息

可以肯定这又是人类越入了险恶的区域

把一场本可以避免的灾难带到了全世界

此刻一场近距离的搏杀正在悲壮地展开

不分国度、不分种族,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

死神刚与我们擦肩而过,死神或许正把

一个强健的男人打倒,也可能就在这个瞬间

又摁倒了一个虚弱的妇女,被诅咒的死神

已经用看不见的暴力杀死了成千上万的人

其中有白人,有黑人,有黄种人,有孩子也有老人

如果要发出一份战争宣战书,哦!正在战斗的人们

我们将签写上这个共同的名字——全人类!

哦!当我们以从未有过的速度

踏入别的生物繁衍生息的禁地

在巴西砍伐亚马孙河两岸的原始森林

让大火的浓烟染黑了地球绿色的肺叶

人类为了所谓生存的每一次进军

都给自己的明天埋下了致命的隐患

在非洲对野生动物的疯狂猎杀

已让濒临灭绝的种类不断增加

当狮群的领地被压缩在一个可怜的区域

作为食物链最顶端的动物已经危机四伏

黄昏时它在原野上一声声地怒吼

表达了对无端入侵者的悲愤和抗议

在地球第三极的可可西里无人区

雪豹自由守望的家园也越来越小

那些曾经从不伤害人类的肉食者

因为食物的短缺开始进入了村庄

在东南亚原住民被城市化赶到了更远的地方

有一天他们的鸡大量神秘地腹泻而死

一个叫卡坦a的孩子的死亡吹响了不祥的叶笛

从刚果到马来西亚森林对野生动物的猎杀

无论离得多远,都能听见敲碎颅脑的声响

正是这种狩猎和屠宰的所谓终极亲密行为

并非上苍的旨意把这些微生物连接了起来

其实每一次灾难都告诉过我们

任何物种的存在都应充满敬畏

对最弱小的生物的侵扰和破坏

都会付出难以想象的沉重代价。

人类!你的创世之神给我们带来过奇迹

盘古开天辟地从泥土里走出了动物和人

在恒河的岸边是法力无边的大梵天b

创造了比天空中繁星还要多的万物

在安第斯山上印第安创世主帕查卡马克c

带来了第一批人类和无数的飞禽走兽

在众神居住的圣殿英雄辈出的希腊

普罗米修斯赋予人和所见之物以生命

他还将自己鲜红的心脏作为牺牲的祭品

最终把火、智慧、知识和技艺带到了人间

还有神鹰的儿子我们彝人的支呷阿鲁d

他让祖先的影子恒久地浮现在群山之上

人类!从那以后你的文明史或许被中断过

但这种中断在时间长河里就是一个瞬间

从青铜时代穿越到蒸汽机在大地上的滚动

从镭的发现到核能为造福人类被广泛利用

从莱特兄弟e为自己插上翅膀,再到航天

飞机把人的梦想一次次送到遥远的空间站

计算机和生物工程跨越了世纪的门槛

我们欢呼看见了并非想象的宇宙的黑洞

互联网让我们开始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时间与阶级、移动与自由、自我与僭越、速度与分化

恐慌症与单一性、民族国家与全球图景、剥夺与主權

整合与瓜分、面包与圆珠笔、流浪者与乌托邦

预测悖论与风险计算、消除差异与命运的人质

正是因为这一切,我们才望着落日赞叹

只有渴望那旅途的精彩与随之可能置身的危险

才会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明天的日出更加灿烂

但是人类,你绝不是真正的超人,虽然你已经

足够强大,只要你无法改变你是这个星球的存在

你就会面临所有生物面临灾难的选择

这是创造之神规定的宿命,谁也无法轻易地更改

那只看不见的手,让生物构成了一个晶体的圆圈

任何贪婪的破坏者,都会陷入恐惧和灭顶之灾

所有的生命都可能携带置自己于死亡的杀手

而人类并不是纯粹的金属,也有最脆弱的地方

我们是强大的,强大到成了这个世界的主宰

我们是虚弱的,肉眼无法看见的微生物

也许就会让我们败于一场输不起的隐形的战争

从生物种群的意义而言,人类永远只是其中的一种

我们没有权利无休止地剥夺这个地球,除了基本的

生存需要,任何对别的生命的残杀都可视为犯罪

善待自然吧,善待与我们不同的生命,请记住!

善待它们就是善待我们自己,要么万劫不复。

哦,人类!这是消毒水流动国界的时候

这是旁观邻居下一刻就该轮到自己的时候

这是融化的时间与渴望的箭矢赛跑的时候

这是嘲笑别人而又无法独善其身的时候

这是狂热的冰雕刻那熊熊大火的时候

这是地球与人都同时戴上口罩的时候

这是天空的鹰与荒野的赤狐搏斗的时候

这是所有的大街和广场都默默无语的时候

这是孩子只能在窗户前想象大海的时候

这是白衣天使与死神都临近深渊的时候

这是孤单的老人将绝望一口吞食的时候

这是一个待在家里比外面更安全的时候

这是流浪者喉咙里伸出手最饥饿的时候

这是人道主义主张高于意识形态的时候

这是城市的部落被迫返回乡土的时候

这是大地、海洋和天空致敬生命的时候

这是被切开的血管里飞出鸽子的时候

这是意大利的泪水模糊中国眼睛的时候

这是伦敦的呻吟让西班牙吉他呜咽的时候

这是纽约的护士与上帝一起哭泣的时候

这是谎言和真相一同出没于网络的时候

这是甘地的人民让远方的麋鹿不安的时候

这是人性的光辉和黑暗狭路相逢的时候

这是相信对方或质疑对手最艰难的时候

这是语言给人以希望又挑起仇恨的时候

这是一部分人迷茫另一半也忧虑的时候

这是蓝鲸的呼吸吹动着和平的时候

这是星星代表亲人送别亡人的时候

这是一千个祭司诅咒一个影子的时候

这是陌生人的面部开始清晰的时候

这是同床异梦者梦见彼此的时候

这是貌合神离者开始冷战的时候

这是旧的即将解体新的还没有到来的时候

这是神枝昭示着不祥还是化险为夷的时候

这是黑色的石头隐匿白色意义的时候

这是诸神的羊群在等待摩西渡过红海的时候

这是牛角号被勇士吹得撕心裂肺的时候

这是鹰爪杯又一次被预言的诗人握住的时候

这是巴别塔废墟上人与万物力争和谈的时候

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候,就是在这样的时候

哦,人类!只有一次机会,抓住马蹄铁。

是这个星球创造了我们

还是我们改变了这个星球?

当裂开的星球在意志的额头旋转轮子

所有的生命都在亘古不变的太阳下奔跑

创世之神的面具闪烁在无限的苍穹

那无处不在的光从天宇的子宫里往返

黑暗的清气如同液态孕育的另一个空间

那是我们的星球,唯一的蓝色

悬浮于想象之外的处女的橄榄

那是我们的星球,一滴不落的水

不可被随意命名的形而上的宝石

是一团创造者幻化的生死不灭的火焰

我们不用通灵,就是直到今天也能

从大地、海洋、森林和河流中找到

它的眼睛、骨头、皮毛和血脉的基因

那是我们的星球,是它孕育了所有的生命

无论是战争、瘟疫、灾难还是权力的更替

都没有停止过对生命的孕育和恩赐

当我们抚摸它的身体,纵然美丽依旧

但它的身上却能看到令人悲痛的伤痕

这是我们的星球,无论你是谁,属于哪个种族

也不论今天你生活在它身体的哪个部位

我们都应该为了它的活力和美丽聚集在一起

拯救这个星球与拯救生命从来就无法分开

哦,女神普嫫列依a!请把你缝制头盖的针借给我

还有你手中那团白色的羊毛线,因为我要缝合

我们已经裂开的星球。

裂开的星球!让我们从肋骨下面给你星期一

让他们减少碳排放,用巴黎气候大会的绿叶

遮住那个投反对票的鼻孔,让他的脸变成斗篷

让我们给饥饿者粮食,而不是只给他们数字

如果可能,在他们醒来时盗走政客的名字

不能给撒谎者昨天的时间,因为后天听众最多

我们弥合分歧,但不是把风马牛都整齐划一

当44隐于亮光之中,徒劳无功的板凳会哭闹

那是陆地上的水手,亚當·密茨凯维奇b的密钥

愿睡着的人丢失了一份工作,醒后有三份在等他

那些在街上的人知道,谁点燃了左边的房

右边的院子也不能幸免,绝望让路灯长出了驴唇

让昨天的动物猎手,成为今天的素食主义者

每一个童年的许诺,都能在母亲还在世时送到

让耶路撒冷的石头恢复未来的记忆,让同时

埋葬过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先知的沙漠开花

愿终结就是开始,愿空档的大海涌动孕期的色韵

让木碗找到干裂的嘴唇,让信仰选择自己的衣服

让听不懂的语言在联合国致辞,让听众欢呼成骆驼

让平等的手帕挂满这个世界的窗户,让稳定与逻辑反目

让一个人成为他们的自我,让自我的他们更喜欢一个人

让趋同让位于个性,让普遍成为平等,石缝填满的是诗

让岩石上的手摁住滑动的鱼,让庄家吐出多边形的规则

让红色覆盖蓝色,让蓝色的嘴巴在红色的脸上唱歌

让即将消亡的变成理性,让尚未出生的与今天和解

让所有的生命因为快乐都能跳到半空,下面是柔软的海绵。

这个星球是我们的星球,尽管它沉重犹如西西弗的石头

假如我们能避开引力站在苍穹之上,它更像儿童手里的气球

不是我们作为现象存在,就证明所有的人都学会了思考

这个时代给我们的疑问,过去的典籍没有,只能自己回答

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那是因为鼠目寸光者还在争吵

这不是一个糟糕的时代,因为此前的时代也并非就最好

因为我们无法想象过去最遥远的地方今天却成了故乡

这是货币的力量,这是市场的力量,这是另一种力量的力量

没有上和下,只有前和后,唯有现实本身能回答它的结果

这是巨大的转折,它比一个世纪要长,只能用千年来算

我们不可能再回到过去,因为过去的老屋已经面目全非

不能选择封闭,任何材料成为高墙,就只有隔离的含义

不能选择对抗,一旦偏见变成仇恨,就有可能你死我亡

不用去问那些古老的河流,它们的源头充满了史前的寂静

或许这就是最初的启示,和而不同的文明都是它的孩子

放弃3的分歧,尽可能在7中找到共识,不是以邻为壑

在方的内部,也许就存在着圆的可能,而不是先入为主

让诸位摒弃森林法则,这样应该更好,而不是自己为大

让大家争取日照的时间更长,而不是将黑暗奉送给对方

这一切!不是一个简单的方法,而是要让参与者知道

这个星球的未来不仅属于你和我,还属于所有的生命

我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据说诗人有预言的秉性

但我不会去预言,因为浩瀚的大海没有给天空留下痕迹

曾被我千百次赞颂过的光,此刻也正迈着凯旋的步伐

我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但我知道这个世界将被改变

是的!无论会发生什么,我都会执着而坚定地相信——

太阳还会在明天升起,黎明的曙光依然如同爱人的眼睛

温暖的风还会吹过大地的腹部,母亲和孩子还在那里嬉戏

大海的蓝色还会随梦一起升起,在子夜成为星辰的爱巢

劳动和创造还是人类获得幸福的主要方式,多数人都会同意

人类还会活着,善和恶都将随行,人与自身的斗争不会停止

时间的入口没有明显的提示,人类你要大胆而又加倍地小心。

是这个星球创造了我们

还是我们改变这个星球?

哦,老虎!波浪起伏的铠甲

流淌着数字的光。唯一的意志。

2020年4月5—16日

a 《查姆》:彝族古典创世史诗之一。

b 毕摩:彝族原始宗教中的祭司、文字传承者。

a 《勒俄》:彝族古典史诗,流传于大小凉山彝族聚居区。

a 阿多诺:西奥多·阿多诺(1903—1969),德国哲学家、社会学家。

b 卡德纳尔:埃内斯托·卡德纳尔(1925—2020),尼加拉瓜诗人、神甫、革命者。

c 本雅明:瓦尔特·本雅明(1892—1940),德国哲学家、马克思主义文学理论批评家。1940年自杀。

d 茨威格:斯蒂芬·茨威格(1881—1942),奥地利小说家、剧作家。1942年2月自杀。

a 陶里亚蒂:帕尔米罗·陶里亚蒂(1893—1964),意大利共产党创始人之一、国际共产主义者。

b 帕索尼里:皮埃尔·保罗·帕索尼里(1922—1975),意大利共产党诗人、电影导演。

c 葛兰西:安东尼奥·葛兰西(1891—1937),意大利共产党创始人、马克思主义理论家。

d 毕阿什拉则:彝族古代著名毕摩(祭司)、智者、文字传承者。

e 胡安·鲁尔福:(1917—1986),墨西哥小说家、人类学家。

f 塞萨尔·巴列霍:(1892—1938),秘鲁印第安裔诗人、马克思主义者。

a 马尔萨斯:托马斯·罗伯特·马尔萨斯(1766—1834),英国教士、人口学家、经济学家。

a 叶赛宁:谢尔盖·亚历山德罗维奇·叶赛宁(1895—1925),俄罗斯抒情诗人。1925年12月自杀。

b 阿桑奇:朱利安·阿桑奇(1971— ),“维基解密”创始人。

c 安东尼奥·马查多:(1875—1939),西班牙现代著名诗人、“九八年一代”主将。

d 里佐斯:扬尼斯·里佐斯(1909—1990),现代希腊共产党诗人、左翼活动家。

a 哈贝马斯:尤尔根·哈贝马斯(1929— ),德国哲学家、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主要代表人物之一。

b 杰弗逊:托马斯·杰弗逊(1743—1826),美国第三任总统、美国《独立宣言》主要起草人。

c 奥威尔:乔治·奥威尔(1903—1950),英国小说家、社会评论家,其名著为小说《1984》。

a 卡坦:卡坦·布马鲁,生于泰国西部,2004年1月5日6岁时死于H5N1禽流感,是首批死于这种新型人类病毒的患者之一。

b 大梵天:印度教的创造之神,梵文字母的创字者。

c 帕查卡马克:南美古印加人创世之神,被称作“制作大地者”。

d 支呷阿鲁:彝族神话史诗中的创世英雄。

e 莱特兄弟:指美国飞机发明家威尔伯·莱特和奥维尔·莱特两兄弟,1903年12月17日他们完成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架飞机的成功试飞。

a 普嫫列依:彝族创世神话中的女神之一,是创世英雄支呷阿鲁贞洁受孕的母亲。

b 亚当·密茨凯维奇:(1798—1855),波兰诗人、革命家、波兰文学最重要的奠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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