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三重生命”的对话

金鑫玉

“人有三重生命。第一重是他的肉体生命，生老病死，饮食生息。第二重是他的社会生命，各种角色，权利义务。第三重是他的精神生命，超乎天地，思接千载。人活着究竟为什么？为了肉体存在而活，为感情而活，为意志而活，为思想而活，为灵魂或信仰而活，为社会而活……这是每个人都应当思考并且明了的问题。”

这是今年清明节，深圳新安中学第一实验学校袁卫星校长发表在人民教育公众号上一篇名为《请时时拂拭我们的生命》中的一段话。

读完之后，我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了一下，是的，我们到底为什么而活？在这样的一个抗击疫情的特殊时期，尤其是在我所带的高三学生马上面临高考、即将迈入大学这个特殊阶段。我从来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而活，为了孩子吗？他们有自己的人生与追求，我们最希望看到的不就是他们转身挥手奔向梦想的身影吗？为了实现人生价值吗？那为什么我从事着“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却时时感到疲惫。当直面这些心灵的拷问，我发现，我走的人生并不完整，它没有经历对于信仰的执着追求，更不用说九死一生、舍身求法的玄奘精神，我的学生呢？每天被淹没在题海中，他们真的有时间去认真思考为什么而活这个哲学命题吗？

借着线上教学，让学生查阅新冠状病毒的时机，我把这个问题抛给了他们，很多学生被这个问题惊到：

“老师，今天不是生物课，是生命哲学课吗？”

“老师，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而活，我只知道我现在要为高考而拼尽全力。”

…………

“同学们，这次疫情是对我们所有人的考验，考验我们的意志力，考验我们的心理承受力和自制力，很多同学抱怨为什么偏偏是我们赶上了这次疫情，我要说，同学们也要感谢这次疫情，生命的消逝让我们有机会去思考生命的意义，同时能够这样坦诚地面对自己。”

“我觉得我是为我爸妈而活，小时候我的课表总是被他们安排得满满的，如果能够达到他们的要求，他们就会特别高兴，我也觉得高兴，可是如果达不到，他们就特别沮丧，我心情也低落。现在马上就毕业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想要追求什么，但我想现阶段，就是考一个理想的分数，去我想去的学校吧，在那里也许能发现我对于生命新的思考。”

“同学们，老师并不想给大家上政治课，但老师想让你们知道，你活着的本质是什么，以前在网上经常能看到有些人为了一次失败的感情、一次事业的打击就选择了轻生，我不想对他们的人生做出评价，但我很想告诉他们：你们不是为一次感情而活，你的人生也不是一次失败就能决定的，就像现在我们马上要参加的高考，它只是你人生奋斗的一个开始，人生的道路还很长，不能因为一次挫败就失去对生命的信心。”

“老师，人生这样短暂，生命又这样珍贵，那么那些在疫情中失去生命的医护人员呢？从他们考上医学院校到不断积累实践经验，一定是经历了一个刻苦又努力的过程，况且他们身后还有家人，因为要救死扶伤，难道他们的生命就不珍贵了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们还是回到我们最初的问题上，我们为什么而活，如果一个人他失去了肉体生命，但他的精神生命却能永存，那么谁又能说他的生命没有价值呢，这比一辈子碌碌无为有意义得多啊！”

那天我和学生“忙里偷闲”，说了很多。课后，有学生给我发信息，说这个话题就像道光，一下子让人心里亮堂起来，突然觉得青春真好，还有那么多去找寻生命价值和意义的可能。因为这个话题，学生也找到了一个宣泄情绪的出口，他们明白了现在所解开的每一个难题，做的每一次的深入思考都是对生命价值追求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感谢那篇文章，让我在这个特殊时期，有机会直面学生内心对于生命的看法，当然一堂课，一段话不足以让学生重新审視生命，但我想在他们心里种下一颗种子，当他们大学毕业或者在社会上历练了几年后，在一个雨后的下午，走过一条街，看到一片落叶，拾起它，看着上面清晰的脉络，不是为生命的消逝而感叹，而是感谢它夏日里生机勃勃地长在路旁的大树上，曾经为那个找工作而奔波的人提供过一丝清凉，它履行了生命的意义，没有什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