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麦收
2020-08-04赵青青冯雪峰
赵青青 冯雪峰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下乡回城路上,田间的收割机不断吞吐麦粒和秸秆,马路两旁晾晒着新收的小麦,空气中弥漫着成熟的香气。已经许久不回家割麦,甚至常常忘记家里还有几亩地,只是辛苦了老父老母。
小时候,大人们总会在五月变得焦虑,总是悬着一颗心,默默祈求天朗气清,不然眼看能进粮仓的麦子很可能不是被连阴雨浸透,发霉长芽在田间,便是一场暴雨冲刷走晾晒在麦场的到嘴口粮。但小孩子们是没有这份焦虑的,因为收麦的时候姑姑是要来走亲戚的。
大家都不富裕,况且收麦子的时候农人常常忙的没时间吃饭,干脆用新压榨的菜籽油炸满满一盆油饼,黄灿灿的油饼用麻或者随便什么绳子中间穿起来,打个结。拎起来一看,像是挂着的咸鱼干,带上几串“咸鱼干”去娘家,既能在忙碌时顶饱,又能让娘家的小孩子开心,还省下一份礼物钱。
小孩子也是有顾虑的,因为姑姑的油饼来了,便意味着夏收即将开始,小孩子们要被拉去干活。
“你家的割完了没?”
“没呢,这两天割的正火热的时候,叫不下人么,5亩地且得两三天呢!”
类似这样的对话,是割麦季节被使用频率最高的,就好像北方人见面打招呼总要问“吃了没?”虽然在聊天,可手中的镰刀不曾停下片刻。镰起麦断,两小撮麦子对头打结,形成“长绳”,拦腰一捆,立起放正。夏收是“龙口夺食”的时候,谁也不想被可有可无的对话耽搁了。
运回麦捆,碾完场,小孩们的欢喜时刻到了。在散发着浓郁麦草气息的“软床”上肆意撒野难道不是比吃油饼来的更有意思吗?每个小孩子的头发上都沾满了长长短短的麦草,衣服里灌进了扎人的麦芒,这都不打紧的,欢乐的时候谁还能在意到这些。
晚上,大人们睡在露天的场里,看好自家辛苦一年的收成。孩子们也要在场里待到深夜,因为夏天的夜里不仅有“软床”麦草垛、习习凉风、虫与猫头鹰的叫声,还有躲在革间、飞在田里的萤火虫。
有小孩子在深夜的梦里咧嘴笑,谁知道是不是梦见了夏季自己凭劳动就能获得的西瓜呢。
淳朴的农人不说货币的价值,只用量换量,三个鸡蛋换一袋盐,一斤小麦就等于一斤西瓜。但绝没有人轻易拿屯在糧仓里的麦子再来换西瓜了,毕竟那是一年的收成或口粮。总有嘴馋的,怎么办?去已经割了小麦的地里捡拾遗留下的麦穗去。一个中午捡半簸箕,捡上两三天可不就是一个西瓜!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诗老师在课堂上只讲一遍,农村的小孩子们就会印象深刻,因为总能让他们想起自己背着蛇皮袋子,暴晒在太阳底下,游走在割完小麦的田里,为自己“嘴馋”买单的时刻。 如今,机械作业早已代替了手工割麦,油饼也不再是稀罕之物、西瓜也不用去捡麦穗才能得到。
老父老母前天打电话来,欢喜地说“麦已经收完了,才3亩,你们就不用回来了。”我知道,一定是收成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