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
2020-08-04李洁夫
李洁夫
在大吾川与自己对话
从大吾川的第三只灰喜鹊在小木屋顶鸣叫开始
我就知道了它才是这儿真正的主人。而我
在游客中心出来,像鼹鼠一样将自己的身体
搬到游览车上。工作和生活的琐碎都被一股脑甩在云彩背后
德胜睡在三楼,他是要为喜鹊和嫦娥在黑夜里唱歌
卡哥和郁葱老师在一楼,他们习惯了把头低
到树的阴影下,倾听蛐蛐的和鸣
而我,在二楼,只能一个人抱紧自己拖到深
秋墙根下的影子和孤独
道路两侧的白杨、狼尾草。湖岸丛生的芦荻、垂柳
在夜晚,我一一点到他们的名字
我知道,我是一个孤独的人。
我最需要与自己的过去道别,去找另一个我。
穿过岁月的云朵,穿过大吾川清晨的凉风
也许他在芦苇荡漾里,也许在岸边杂草里
大 风
在通往你的路上,有十吨大风挡在前面
而我单薄的一生加上长长的影子都没有零点一吨重
从体育大街地道桥西拐,前面的路被压成一根长长的面条
我亲眼看到在一个十字路口,大风一口气推倒了三棵大树
但是没能推倒一个趔趄的行人。
大风想把我吹跑
大风想把我一下子吹到山的那边
我知道,其实风一点也吹不动我
大风只是吹来季节的消息并想吹走我的孤单
我很想知道风从哪里来,又要到哪儿去
可我找不到答案。也从没人告诉我答案
我只知道,我短暂的一生,前后都是身影
大风过处,没有谁能够跑到风的前面
风的前面,一对哑巴一闪而过
风的后面仍旧是风
大风过后,萧瑟的街道上面,到处是新的面孔
三月:致母亲
在山那边,所有的星星都在跟我捉迷藏。
妈妈,我把名字隱于月亮后面,渐渐的,
就把自己丢了。但我知道这个名字是您给的。
在岁月的这边,我一直都像个孩子
妈妈,在您的眼中,我总是长不大
有风不断吹过,就像生命的磨刀石
不断将名字洗得雪亮甚至洗出血来
但我从未喊过疼。因为我知道
只有在您的怀中,我才流泪、哭闹
而我永远无法回到最初
就像流浪的蒲公英
永远无法阻止自己漂泊的命运
决 定
前半生说的话太多了
我决定下半生做个哑巴
用脚说话,用心说话,用眼睛说话
用我对自己的沉默和冷眼旁观说话
前半生做的事情也太多了
并且都是半瓶子醋的错误
现在想想,我都不敢再对着月亮轻易伸手
下半生的主要任务是像捋直自己
一直没说好普通话的舌头一样
把走过的弯路一一捋直
呜呼,人生转眼已经过半
就算能活到一百五十岁
也比不上一只麻雀跳得高
更不能奢望摘得星辰或者踩上最矮的云朵
那就虚心接受自己一直踩不上的影子吧
所幸我明白,踩不上是因为我一直站着,一直奔跑
当我累了,倦了,就躺下来
不仅仅踩上,还会与我的影子紧紧重叠
正如我平淡的一生里我爱的人和对我的爱
一点也不多,一点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