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山下

曲三

如血的残阳下，他终于望见了云顶石城。

秋意正浓，威严的石城隐约露出峥嵘的头角，巍然屹立在山巅。

“余阶兄文韬武略，非常人能及。若非他于十多年前便建好此城，我今日怎能有容身之地！”

一名中年男子面带风尘之色，衣着破旧不堪，身上甚至还带着几处伤痕和血迹。望着云顶山上的石城，他心中感叹。

从钓鱼城到云顶山，500里山川路。一路上经历了敌人残酷的追杀，九死一生，现在終于来到了云顶石城，他心中不由轻舒了一口气。

想起10天前那场壮举，他心中依然热血沸腾。他叫张廷玉，是一名游侠，身手不凡。10天前，四川钓鱼城陷于蒙古国10万大军的重重围困之中，他受好友南宋名将、四川安抚制置使余阶之嘱，深夜潜入敌营，提三尺青锋，成功刺杀了蒙古国的大汗蒙哥。可惜离营之际，被敌人发现，派出最精锐的“龙骑营”，数十名高手不分昼夜追杀于他。余阶曾告诉他刺杀蒙哥后便投奔川西云顶石城，可保平安。他一路经历了数场生死血战，终于在10天后来到了云顶山下。

一手扶剑，张廷玉走上了上山的那条长长的石阶。

石阶长达数百阶，两边是幽深的槭树林，漫山红遍，如火，更如英雄血。眼看还有数百步就可以走出这片树林，张廷玉闭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感受着树林中微风轻轻吹拂过脸庞的凉爽快感。

突然，一声冷笑响起，一股冲天杀气从右前方的树丛中向他直扑而来！

有敌突袭！

不及应变，张廷玉剑已出鞘，一招“满天花雨”，舞起漫天剑光，护住全身。

“叮”的一声，张廷玉只觉得手中长剑一阵剧震，虎口发麻，那柄祖传的宝剑几欲脱手飞出。他被一股巨力震得连连后退，一阵血气翻滚。

只见眼前已多了一人，身穿蒙古常见的皮袍，手持一柄蒙古弯刀，眼光如狼般盯着他，那眼神带有一种狂野的凶猛与嗜血的期待！

那人又是一声冷笑，让人不寒而栗：“你便是杀死蒙哥大汗之人？”

张廷玉慨然道：“你是何人，敢来问我？”

那人一字一顿地道：“兀良合台。”

张廷玉一听此名，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兀良合台，蒙哥汗宿卫“龙骑营”的大统领，传闻乃蒙古国第一高手，如今竟亲自出马了。

兀良合台冷冷地道：“十合之内，我要取你项上人头！”

一抹如血的夕阳在弯刀上反射出诡异的光芒。张廷玉只觉得背后一道寒气升起，他大喝一声，先发制人，长剑如虹，向兀良合台当胸刺去！

弯刀如流云般展开，密如联珠般的兵刃交接声响起，瞬间两大高手已经交手九合。突然，兀良合台身形如同鬼魅般一转，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劈出一刀，直取张廷玉腰间。张廷玉招式已用老，正处于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再也闪避不开。张廷玉长叹一声，闭目待死。

便在此时，突听得“呜呜”声响，左边树林中掷出一颗石子，正好撞在兀良合台弯刀之上。兀良合台那柄杀人无数的弯刀，竟被这颗小石子撞歪了，砍向一边。兀良合台又惊又怒，抬眼望去，却见左首树林中慢慢走出一人。这人矮小瘦削，头戴一顶川西常见的瓜皮帽，身穿一件川西短袄，大约50岁左右年纪，嘴上还叼着一杆旱烟袋，活脱脱一个川西地区最常见的农民小老儿。

兀良合台心中暗惊，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冷然道：“你是何人？竟敢阻拦于我！”

那小老儿不紧不慢，缓缓吐出一个烟圈，道：“你不知我是谁，我却知你是谁。兀良合台，你号称蒙古国第一高手，我却只是个川西乡间不知名的小老儿，今日便来领教一下阁下的高招。”

弯刀光芒一闪，两人已战在一起。那小老儿的招式十分精奇，看似简单却十分实用，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如峨眉山上的猕猴般迅捷，一杆旱烟袋如同一条灵蛇围着兀良合台上下盘旋。几十回合一过，兀良合台竟渐渐感到力不从心，节节败退。

兀良合台情知今日单凭自己一人已讨不了好去，想起山下还有自己埋伏的龙骑营精兵300人，便虚晃一招，跳出圈来，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声。这声音用他浑厚的内力传送出去，十数里外也能听得见。这是他与手下约定的暗号，一听此号，山下精兵便会一涌而上，攻上山来。

他狞笑一声，道：“小老儿，你莫猖狂，待我大军一到，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那小老儿却神情自若，口中也是一声唿哨，只见两边山林中、山顶石城中，突然涌出数百名壮士，一色的黑色劲装，精明强干。其中一人上前，向小老儿抱拳道：“帮主，任务已完成，特来向您复命！”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只大袋子，向地下一倒，不知是什么东西顿时“咣咣啷啷”落了一地。兀良合台定睛一看，竟然全是龙骑营的令牌！

那人道：“禀帮主，300名敌军已全部毙命或活捉，未走脱一人，缴得令牌共300枚在此。”

小老儿却道：“还有一枚未取。”话音未了，身形如电，直欺到兀良合台身边，旱烟袋杆直向兀良合台胸间点去。兀良合台本就心神不宁，见敌人袭来，只得下意识一闪，突觉腰间一轻，自己那枚“龙骑营大统领”的令牌已被小老儿的旱烟袋勾走。

兀良合台看着自己的令牌在小老儿的烟袋杆上一晃一晃，不由得羞怒交加，咬牙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小老儿哈哈大笑，道：“我乃川西云顶铁佛派帮主赵长天是也，在此帮助镇守云顶石城。得余阶大人将令，特地在此等候杀死蒙哥汗的英雄张廷玉。今日我也不杀你，且让你回去给新上任的蒙古大汗回个话。你把今日云顶山一战一五一十地告诉你的新主子，让他带着你们，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永远不要再打中原的主意！”

沉默良久，兀良合台向赵长天抱一抱拳，转身便走。

张廷玉与赵长天的两只手紧握在一起。赵长天将右手烟袋杆一举，左手举起张廷玉的手，高呼：“欢迎张英雄加盟云顶石城！”下面数百名汉子便也随他齐声高呼，声音雄壮如海，在山间回荡，久久不息。

正在下山的兀良合台远远地听到这呼声，脸色一变，走得更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