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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娜•薇依:到群众中去

2020-08-01扬熊

时代人物(新教育家) 2020年1期
关键词:波伏娃加缪安德烈

文_扬熊

西蒙娜·薇依(Simone Weil,1909年-1943年),法国犹太人,神秘主义者、宗教思想家和社会活动家,深刻地影响着战后的欧洲思潮,其兄为法国数学家安德烈·韦伊

在西方知识界,西蒙娜•薇依这个名字,常被一些大师级的人物提起。

T.S.艾略特称她具有“圣人般的天才”。苏珊•桑塔格赞她为“20世纪文化英雄的典范”“比我们任何人都走得更远,站在了我们无人敢企及的高度”。

她被视为“圣徒”,一个身体力行的学者。她生于富人之家,却从小就对身属特权精英阶层的事实感到不安,终其一生,一直尝试解决贫苦劳工面临的生存问题。

十岁那年,一个同学说她是共产主义者,她反驳道:“才不是呢,我是布尔什维克。”

一、两个西蒙娜

1928年春天,有两个女孩同时被巴黎高等师范学校录取,一个叫西蒙娜•薇依,一个叫西蒙娜•波伏娃。在这所大师辈出的学校,两人的入校成绩碾压了同届所有男生,薇依第一,波伏娃第二。

随后几年,薇依的名气始终笼罩着波伏娃。她从小就有着格外引人注目的夸张性格和表现欲,高中时受教于有“现代苏格拉底”之称的法国哲学家阿兰门下,年纪轻轻,就深入研究了古希腊哲学、笛卡尔哲学和康德哲学。因此,她可以对所有同学进行降维打击。

1955年国庆节,波伏娃与萨特登上天安门

多年后,波伏娃在回忆录《一个循规蹈矩的少女回忆》里,这样描述已不再叱咤风云的西蒙娜•薇依:

她的聪明才智和古怪着装令她闻名遐迩,这一点触动了我……有一天我终于走近她了,我也不知道谈话是怎么开始的。她用很尖锐的语气说,现在只有一件重要的事:让地球上所有挨饿的人吃上饭的革命。我以同样坚定的口气反驳说,问题不是让人快乐起来,而是帮助他们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她瞪着眼看着我说:“显然你从来没挨过饿。”我们的关系就在那儿终止了。我意识到,她已经把我划归傲慢的小资产阶级了,我当时很生气。

事情起因,是波伏娃听说薇依在得知中国饥荒的消息时哭了,“我嫉妒能为全世界跳动的心”,因此对她更加上心。然而在巴黎高师,二人并没什么交集。几年后,当波伏娃进入索邦大学攻读文学博士学位,才第一次和薇依发生了上述碰撞。

这次不愉快的初见,甚至以其涓涓细流,导致了日后萨特与加缪的分道扬镳。一切得从薇依与波伏娃的芥蒂说起。韦伊不但瞧不上波伏娃溢于言表的阶级属性(尽管自己也出身富家),甚至连她初露头角的女权学说,也大加棒喝。一次,薇依受邀主持一个关于女权主义的讨论,她断然拒绝:“我不是女权主义者!”

毕业后,薇依一头扎进了工人阶级事业。学有所成的波伏娃始终关注着她。对于薇依的人格和事业,她后来不无矛盾地写道:“她的才智,苦修主义以及奉献精神和决然勇气,我都很佩服,但我不能把她看成我的同道人,那样好像对我有点威胁。”

波伏娃对薇依的态度也影响了萨特,这对眷侣有自己的人生信条。《西蒙娜•薇依思想简介》的作者约翰•赫尔曼下论断说:“这对伴侣属于一种单纯的知识分子,追寻人类存在的‘意义’,而不是探讨人类的痛苦和不幸……波伏娃的基本追求从来就是独立、自由和意义……简言之,她追求自我实现。”

在“自我实现”的微言大义下,两人与薇依保持距离,并在薇依病逝后,将矛头对准了与她“心有戚戚焉”的阿尔贝•加缪。

萨特与加缪的决裂是20世纪思想史上的大事,两人过于闪耀,遮蔽了事件背后的薇依。

据波兰诗人米沃什的回忆,加缪获诺奖当日,“为了避开新闻摄影师和记者们的围攻”,专门到薇依的房间里沉思了一个小时。此时,薇依已逝世8年。

加缪遭逢不测后,1960年,米沃什也追随其脚步,在薇依生前的家里“度过无数下午时光,那是一套面朝卢森堡公园的公寓,她的书桌上依然沾着当年的墨水。”

多年后,米沃什在写作回忆录《米沃什词典》时,忆起薇依、波伏娃、萨特和加缪,依旧满腔怒气。他为波伏娃专门开辟一个词条,写道:

(波伏娃)作茧自缚于法兰西的小天地,她甚至不能想象茧子外面的人会怎么评价她。在巴黎高等师范学校三个叫西蒙娜的同学中——她、西蒙娜•薇依、西蒙娜•贝忒蒙——她相信自己这个西蒙娜是最解放的一位,最能代表法国式的“资产阶级审慎的魅力”。我不能原谅她与萨特联手攻击加缪时表现出的下作。这是道德故事中的一幕:一对所谓的知识分子以政治正确的名义朝一位可敬的、高尚的、讲真话的人,朝一位伟大的作家吐唾沫……在女权主义者中,波伏娃的嗓门最大,败坏了女权主义。我尊重乃至崇拜那些出于对妇女命运的体认而捍卫女权的女性。但在波伏娃这里,一切都是对下一场知识时尚的拿捏。这个讨厌的母夜叉。

米沃什一生中,常念叨起西蒙娜•薇依。他获诺奖后,让更多的人知道了这个曾拖着病弱身躯,奔走在欧洲大陆的女子。

二、两个薇依

1909年,西蒙娜•薇依出生于巴黎一个富裕的犹太家庭,父亲是内科医生;母亲出身于一个做外贸生意的犹太富商之家,智力超群,极具艺术细胞,生儿育女后,在家专职教育孩子。

西蒙娜的哥哥大她3岁,名叫安德烈。两人自幼就显出天赋。安德烈很早就开始学习古希腊语和梵语,8岁就以解几何题和方程式为游戏,12岁时数学水平达到博士级别,14岁被特许参加高考,以全国第一考入巴黎高师。长大后,成为一名大数学家,是数学界最高荣誉之一的沃尔夫奖(另一个是菲尔兹奖,二者都被视为“数学界的诺贝尔奖”)获得者。

加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那天,专门来到韦伊曾经生活过的房间里沉思了一个小时

西蒙娜则擅长文科。会说话后,她便跟哥哥学古希腊语,并跟家庭教师学习拉丁文和几门现代语言,5岁就能为家人朗读晚报了。

安德烈是西蒙娜生命中的第一座灯塔。她从哥哥处习得文哲知识,学会引经据典,两人常用希腊语辩论,激动时会互抽耳光,因为背错了。安德烈孜孜不倦地给妹妹介绍柏拉图,在电车上给她讲天文学,谈话太过高深,以至于有次,后排的女士下车时抱怨道:“怎么竟有人把孩子培养成模仿大人的学究!”

西蒙娜不断地从哥哥那里汲取知识,两人的年龄越来越跟不上智力的发育速度。一次,两人扭打起来,因为西蒙娜不肯把拉辛的剧本借给安德烈,里面有关于性的片段,她认为安德烈不应该在那个年龄看这些。

10岁时,西蒙娜被送进费那龙女子中学,其早慧让同学不适,她当时“手都用不好”,却能高谈阔论一些大孩子都不知道的问题了。但她的天分也开始刁难她,她写字慢且潦草,不得不半夜爬起来写作业,沉重的负担又让她身体吃不消,经常卧床休息。第二学年,母亲尝试请专职家庭教师上课。但她太严格,常对教师吹毛求疵,西蒙娜又从反复休学中回到费那龙两次,才完成学业。在这种动荡里,西蒙娜度过了十三岁。

这时,西蒙娜意识到哥哥的智识给自己造成的压力。17年后,她在给友人的信中忆起这场危机:

十四岁时,我陷入了伴随青春期而来的那种绝望的深渊,因为自己自然禀赋的平庸。我真的想到了死。我那天赋禀异的哥哥,其童年与青年时代可与帕斯卡相提并论,使我感到了强烈的自卑。

但兄妹二人注定拥有完全不同的人生。安德烈走向数学,西蒙娜则向着无产阶级事业、哲学研究和神学理论挺进。

尽管安德烈成了蜚声国际的数学家,但由于犹太人的身份,二战时,一家人不得不流亡美国。在洛克菲勒基金会的两面三刀下,安德烈这个天才因“缺乏在美国的教学经验”,被安排进伯利恒钢铁公司一个二流附属工程学校教书,后来他给普林斯顿高研院的朋友写信说:“出卖肉体意味着出于金钱目的,而将高价值之物移作卑鄙之用;两年来我干的就是这样的事。”

米沃什一生的写作中,经常念叨起西蒙娜·韦伊

在美国,西蒙娜也因离开了她的“自由法国”运动而倍感不安,她觉得自己像个逃兵,在愧疚中迅速消瘦。她厌恶被美国人当成慈善对象,宣称:“能成为被迫害的对象……那样才会更让人受宠若惊。”4个月后,她回到了欧洲大陆。

三、基督与犹太性

薇依思想的复杂性,令许多人费解,她是个地道的犹太人,却一生都在回避甚至批评自己的民族属性。在犹太人遭受空前劫难的时代,她那一根筋的文明思考,最终让这个伟大民族从情感上开除了她。

薇依对民族的“背叛”是全方位的,在这一点上,她甚至超过了维特根斯坦。有件事,能反映出这种“背叛”的根本:据她的传记作者弗朗辛•格雷的研究,教皇保罗六世把薇依、贝纳诺斯和帕斯卡视为影响他学术发展最重要的三个人。

从犹太人,到法国公民,再到共产主义者,最后到一个基督教的“圣徒”, 薇依的思想并非不可理喻和飘忽不定。她思想历程的每个阶段,都与所处时代的切身体验密不可分。她不是一个在书斋里创造理论的知识分子,而是一个躺在地板上看书的女孩,一个把自己下放到汽车工厂的富家子,一个把自己抛到战争前线和工人运动洪流中的年轻人。

童年闻见第一次世界大战,让薇依自小就拥有“天真的爱国主义”,但法国以《凡尔赛和约》羞辱战败德国,她匆匆抛弃了这种朴素的国家情怀,直到后来法兰西重新被德意志攻陷。

她3岁时就拒绝富亲戚送的珠宝戒指,因“不喜欢奢侈”。当她听说世界上有人正在饿肚子,便惶惶不可终日,在饭桌上绝食。她冬天故意不穿袜子,好让自己看上去穷一点。她对邻里撒谎说吃不饱饭,这既满足她对贫穷的想象,也可骗来一些在自家被列为违禁品的糖果。

升入亨利四世中学后,受当时共产主义潮流影响,薇依常画锤子和镰刀图案,把法国共产党党报《人道报》视为《圣经》。有一天她写了封入党申请书,第一句话就是“被团结之事业深深感动……”,然而并没寄出去。她倾向共产主义,却并不肯定自己已掌握了真理。

她更在乎实践。那段时间,她常跟朋友们讨论要复兴“人民的大学”,这股思潮号召让工人们在文化课方面接受基础训练,一战前曾流行过一段时间。但随着战争的结束和1929年经济危机的爆发,底层劳工际遇愈加糟糕,更别提受教育了。

整个社会的不幸,让薇依更关注马克思主义与工团主义,在高中和大学那几年,她对工人和底层民众的同情一发不可收拾。她吃得更少了,因为更多的人正在挨饿。

毕业后薇依进入中学教书,最关心的还是工人运动。她花大量时间研究工会、参观工厂、采访底层市民。那时,她视列夫•托洛茨基为精神上的“父亲”。1933年冬,她接待了托洛茨基,愉快的交谈很快转为激烈争吵,托洛茨基受不了薇依用她那完善的道德对自己进行指摘。薇依也得出结论:先进的革命,本身有着许多弱点和不足,“革命是领袖和导师们的宗教,它只把人的苦难作为理论来谈论。”

1934年,薇依写出了《压迫与自由》,这篇文章使她和加缪在20世纪40年代末结缘,那时她已病逝。当时还是一名编辑的加缪,从薇依朋友处要来这篇文章并发表,他怀着震颤的情绪评价说:“自马克思以来,西方社会政治思想界还从未产生过比这更有价值的作品。”

1935年,法国的失业率达20%。早年的原始马克思主义理想,导致了薇依“对工厂生活的浪漫主义偏见”,她先后进入阿尔斯通、雷诺等地的工厂。

这段经历压垮了她本就羸弱的身体和脆弱的神经。“作为一个女工,我处于双重的卑微之地,不仅工头可以伤害我的尊严,作为一个女性,男性工人也可能伤害到我的尊严。”

这时,薇依是否想起了波伏娃,是否觉得她的“女权主义”还有点道理?显然没有,因为波伏娃肯定不会同意像薇依这样的弱女子在战争时奔赴前线。这令薇依愤怒,甚至被称为“圣女”都令她不快。在她看来,虔诚是信仰的最基本要求。这种暴烈的身体性,让薇依在西班牙内战和法国沦陷时坚决地想去赴死,最终,人们像波伏娃的理论一样保护了她。

一身戎装的薇依,准备去参加西班牙内战

1935年夏天,离开工厂后,薇依与父母去葡萄牙旅行。在一个美丽的白色小渔村的广场上,在一个正在进行的宗教仪式中,她被工人运动撕扯开的灵魂直面了这样一幅场景:

正值傍晚,一轮满月在天空俯瞰着大海。渔夫的妻子们排成队列走过所有船只,她们举着蜡烛,唱着歌……非常古老的圣歌,悲戚得令人心碎……我突然生出一个信念,基督教在很大程度上是奴隶的宗教,奴隶们情不自禁要皈依它,尤其是我。

四、隐秘的传承

薇依的终身密友梯蓬曾如此评价她:“薇依太纯洁了,无许多隐私可言;她谈论自己同谈论其他事情一样简朴。”她的学术也毫无保留,唯一的内核即向善,因而常让他者颜面无存。

直面基督以前,薇依曾批评过教会与教权,但在一些神学家看来,那跟她对犹太精神的指指点点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汉斯•梅霍耶夫曾诘问:“为什么只有通过把犹太人民的上帝变成撒旦的化身,西蒙娜•薇依才能相信一个爱与恩典的上帝?……她深深伤害了自己,却以此诋毁自己的民族,作为她不至完全绝望的、孤注一掷的最后防卫手段。”

面对内心的波澜,薇依最终向宗教俯下了身。她太累了,以至于忘了她最终拥抱的东西,曾经也是导致人们疲倦的原因。在精神与肉体的重负下,她选择了能让自己释怀的神恩,这不是她通过实践证明出来的真理,而是全人类都不得不承认的一种局限性。在此局限之下,只有被描述成的没有局限的神,才能使人超脱。

薇依曾在《前言》中描绘了一个“他”,他把她带进一座教堂,领到一个房间,给她面包和酒,最终又把她赶了出去。“也许,不管怎么样,他是爱我的。” 薇依最后写道。但一生中频繁禁食让她身患重疾。在最后的时光里,她写道:

灵魂的永恒部分以饥饿为食……灵魂的永恒部分消耗其凡俗部分并将其转化。灵魂的饥饿难以忍受,但对我们的疾病,没有其他治疗方法。

验尸报告显示:“因饥饿和肺结核导致心肌变性造成心脏衰竭……死者心智平衡受到破坏,拒绝进食,确系自杀。”

薇依的思考,几乎都经由《南方手册》《社会评论》《无产阶级革命》等杂志面世。而包含她未发表的手稿在内的作品全集,于1997年才问世。

当中学老师时,薇依把学习跟信仰等同起来,认为祈祷是一种纯洁形式下的专注,因而学习也应是一种培养专注的智力训练,“学校的每种训练应是精神生活的一种折射。”

因此,语言学习和解数学题这样的教育,只能是用来培养专注、训练智力的方法,而学校教育的宗旨应为塑造学生的心灵服务,除此之外,“教学的其他所有益处并无意义”。

薇依理想中的教育,是培养有内在灵性的人,而不是填鸭,让学生掌握劳动技能等身外之物。

这种形而上的教育理念,清晰显出从笛卡尔到其恩师阿兰的精神脉络,虽然借助基督教色彩表达出来,却与中国古代的“心性”学问不谋而合。2012年,法国哲学界掀起一阵反思浪潮,一位同样叫“阿兰”的哲学家认为,整个西方哲学从古希腊之后就走歪了,苏格拉底当年强调的是“心性”(中文界如此翻译)之学,后世哲学家们却披着柏拉图的皮囊渐行渐远。在基督教文化占主导的西方学界,这股思潮并没掀起多大风浪,反倒在中国激起一阵浪花。

人们以不同的文化身份,站在不同的文化本位上,强调着各自的理论。但如能站到一个更高位置,说不定会看出这些争辩和分野的幼稚。大同世界的理想源于中国,共产主义理想却被马克思勾画出来。海德格尔晚年投靠老子门下,中国的近现代知识分子却以古希腊为正统。

20世纪以来,人们在语言、观念和意识形态层面的争论从未停过,但越来越少有人像薇依那样,深入到这些语言、观念和意识形态指挥下的底层群体之中。

薇依给知识分子做了很好的示范,真想解决穷人的问题,就和他们打成一片。她天真地以为大家都关心这些,最后连穷人也不理解她。

她曾与渔民一起劳作,曾弯腰做计件工,然而她只有在“吃的少”方面能帮到别人,因为她笨手笨脚,常被割伤、烫伤,一旦受伤,工友们的收入就受影响。

这是薇依式的困境,但人真的就该选择轻车熟路的东西吗?

易传播的学术,不一定解决真问题。个人的实现与社会的实现不同。在东方,苏秦和张仪曾名震七国,但真正撼动那个时代根基的,是被车裂的商鞅。波伏娃与薇依截然不同的影响背后,也折射出两次世界大战的原因——人们爱简单的思考,大众被急促的繁荣和流行的知识捧得团团转,没人愿意去铲除刚刚破土而出的恶。

时代的巨轮,让薇依在最后八年重拾宗教,她看到宗教始终关注最基本的善恶问题。在她之前,西方哲学从本体论到主体论的转向,再到尼采的“上帝死了”,一个“童言”让新兴资产阶级抛弃了欧洲大陆千年的道德束缚,快速的经济积累,既助长了人们的想象力,也将恶重新放出笼子。整个社会在频率不同的革命声中经受一次次冲刷与洗礼,最终,西方文明的“内病”在1914年彻底爆发。

站在废墟上,薇依用艰难探索,向西方知识分子展示:要开始行动,去实践,走进底层,融入真实的社会,而不是把自己抛入报纸上的思想与洪流之中,提出一些容易传播的理念和主义,用粗浅的口号和话题,收割民意,暴得大名。

这正是西方最顶尖知识分子将她高高举起的最深沉原因。他们从薇依短促的一生中提取营养,从她的纯真与不幸中淬炼出精神维度,把这些年轻且鲜活的东西,涂抹在自己身上。

薇依于是从一个符号,变回一个肉体的人,她弱不禁风的躯体与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一代代年轻人身上复活,并最终导致了更璀璨的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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