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带流量”的专家团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石茹发自北京

2020年6月28日，全国政协参政议政人才库特聘专家聘书颁发仪式在京举行。图片来源❘全国政协官网

★最初政协要求10个专门委员会各自提名16个专家，形成一份160人的名单，各方协商之后确定了99人。

专家库中还有一批社会关注度很高的人物，如中国红十字会原党组书记赵白鸽、腾讯联合创始人陈一丹等。

“有时候你们给我们责任那么大，权力那么小，事很难办的。”2020年7月23日，全国政协社会与法制委员会的一次调研活动上，来自江西的一位街道党工委书记向领导们“抱怨”。

调研活动的主题是“十四五期间社会风险治理”，为期两周，由于北京疫情还未彻底结束，与江西的对话通过“屏对屏”的方式进行，江西省政协领导及相关人员在江西会场，全国政协的领导及部分全国政协委员在北京。

“刚开始（讨论）没有聚焦，后来讲得比较实在。”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毛寿龙受邀在北京会场参加，身份是全国政协参政议政人才库特聘专家。

毛寿龙是首批全国政协参政议政人才库特聘专家，2020年6月28日，全国政协共向99位专家颁发了特聘证书，他们的任期至2024年。这99人可分成两类：一类是已经卸任的往届全国政协委员，另一类是没有参加政协的各方面专家。

全国政协于2019年3月初提出参政议政人才库的建设，在作2019年全国政协常委会工作报告时，全国政协主席汪洋称，建立应用型智库和参政议政人才库，为高质量履职建言提供支撑，是当年政协六方面工作之一。

十八大之后，全国政协相继启动双周协商座谈会、推出网上政协、智慧政协等举措，意在提高参政议政的质量，此次建立参政议政人才库，又是一次探索。

“网红院长”受聘

毛寿龙记得，自己大概是在2020年5月的一天接到了全国政协的电话。

“问我有没有时间去参加受聘仪式。”其时，毛寿龙正在云南调研，因为遇上泥石流，被困在独龙江。他想起了很久之前，曾有政协的工作人员与他沟通过，问是否愿意成为参政议政人才库的专家。

接到通知自己正式成为特聘专家的电话时，毛寿龙还是有点意外，“以前虽然参与过一些中央部门的工作，但是没有直接的政协工作经验。”

实际上，99名特聘专家中，像毛寿龙这样过去没怎么与政协直接打交道的专家，约有一半。

同为特聘专家的卞晋平，曾经任全国政协副秘书长。他对南方周末说，特聘专家的遴选，是由全国政协10个专门委员会提名各自领域内有建树的专家，随后由政协主席会议协商研究而定。

据南方周末了解，最初政协要求10个专门委员会各提名16个专家，形成一份160人的名单，各方协商之后确定了99人。

梳理这份名单，南方周末发现，像毛寿龙这样没有参加政协工作的各方面专家人才，有高校资深教授、企业家、医生等，另外一半已卸任的往届全国政协委员中，不乏曾经身居要职的高级官员。

在授聘仪式上作为特聘专家代表发言的朱之鑫，曾任国家发改委正部级的副主任，原国家环保总局局长解振华、商务部原副部长易小准也是特聘专家。

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王名曾当过3届全国政协委员，此次也受聘成为人才库的专家。据他观察，名单上的特聘专家，其社会影响力可能是一项重要的考察标准。

故宫博物院原院长单霁翔就是一名“网红院长”，他曾任文化部党组成员，在任故宫博物院院长的7年间，一手将故宫打造成顶级时尚IP，将传统文化的魅力送入普通百姓身边，单霁翔也曾连任3届全国政协委员，提交了超过200件提案，均聚焦文化遗产保护的主题。

另一位特聘专家范小建是第十一届、第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曾任国务院扶贫办主任，他是中国新闻史上重要人物范长江的四子。

此外，专家库中还有一批社会关注度很高的人物，如中国红十字会原党组书记赵白鸽、腾讯联合创始人陈一丹等。

一位出席聘书颁发仪式的特聘专家告诉南方周末，全国政协主席汪洋在会上开玩笑称，这些专家都自带流量的。

99人中最年轻的是台盟辽宁省副主席蔡睿，44岁，台湾籍，目前是中科院化学物理研究所副所长。

准备“吵一吵”

王名还注意到，特聘专家的构成有个显著特点，它是从参政议政的角度来选人的，按照专委会覆盖的领域和专委会的需要来设计，“不是从供给方来考虑，是从需求方来考虑的。”

99人涵盖了经济、政治、文艺、环保、航天等不同研究领域的专家。美术界的有清华美院教授苏士澍，戏曲界有中国艺术戏曲研究所所长王馗，企业界有中石化原董事长傅成玉，文学界有古典文学专家、北大中文系教授袁行霈，法律界有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原院长韩大元等。

经济学者贾康，也是受聘专家。他对南方周末回忆，在6月底那次关于参政议政人才库的聘任会议上，全国政协主席汪洋说过“在内部准备让大家吵一吵”的话。

“吵一吵什么意思，不同观点的撞击。如果能够让大家更放开地去讨论，不同意见的撞击，有利于科学决策。这实际上在培养民主化的机制。”贾康表示。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自1949年成立以来就强调不同领域、不同党派的意见多元化。十八大之后，中央先后出台了多份文件，强调加强协商民主建设。

2013年以来，政协为了提高参政议政的建言质量，推出了诸多创新举措，最有代表性的当数2013年10月开始举行的双周协商座谈会，继承了政协历史上的“双周座谈会”，也是协商民主的一大创新。

十九大之后，全国政协又提出打造智慧政协、数字政协、网上政协，创新政协委员们参政议政的方式。

但政协自成立以来就不是权力机关，“参政不行政、建言不决策、监督不强制”，在民间，政协常常被认为“说了也不算”。2018年3月15日，全国政协十三届一次会议的闭幕会上，汪洋在讲话中公开强调，政协的作用“不是靠说了算，而是靠说得对”。

此次政协参政议政人才专家库的建设，在一些学者看来，是对提升参政议政能力的进一步探索。

卞晋平认为，政协的参政议政特聘人才库与社会民间智库有所不同。在他看来，民间智库通常是单向度的、专注于某一个领域的，而政协的智库则不同，它是包括了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内政、外交各个方面的人才，是综合的人才库。

“最重要的一点是，（政协人才库）它本身是国家的一个参政议政机构，它的意见不是民间发声，它是通过各种协商活动可以进入决策的，为决策直接提供参考和依据。”卞晋平说。

对于特聘专家的工作安排，《人民政协报》的报道称，特聘专家将受邀参加全国政协有关协商议政、视察考察和调研活动，以及重要课题研究等。

南方周末从已经参加了调研活动的专家中了解到，由10个专委会选出来的99位专家，在之后的具体工作中，将围绕专委会的课题展开。毛寿龙和王名将参与社会与法制委员会的课题或调研，贾康将参与经济委员会的相关工作。

在这个问题上，曾任3届政协委员的王名显得比较有经验，他对南方周末分析，“有一些专委会的活动可能会对这部分专家开放。如视察活动，一个视察组15个人，可能有一两个专家参加。再比如专题性调研，调研的前后、形成报告的过程，专家都可以参与。”

已参与一次活动的毛寿龙感觉到，人才库的建设刚刚开始，“和现有的政协运作秩序，还有个磨合的过程”，他正在琢磨怎么写调研的要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