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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应做好全球经济陷入严重危机的战略准备

2020-07-30夏先良

人民论坛·学术前沿 2020年8期
关键词:新冠肺炎疫情科技创新

【摘要】2020年全球经济将陷入严重危机,增长速度将急剧转为负增长。造成这种结果的因素复杂多变。科技创新仍处于革命的前夜,没有创造出重大突破性成果,没有带来能够明显推动经济增长的生产力与消费力扩张动力。世界政治经济结构发生了深刻变化,美国积极谋求变局,已经将中美关系定性为战略竞争关系,世界进入大国竞逐的纷争时代。世界政治经济矛盾与斗争日益尖銳,霸权与反霸权的斗争陷入新的对抗局面,推动世界多极化格局逐渐成型。霸权主义和新的大国博弈破坏了现有世界经济秩序和环境。全球新冠肺炎大流行仅仅是引爆全球经济危机和陷入衰退的导火索,不是全球经济进入危机的根源,根源在于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制度。

【关键词】全球经济  新冠肺炎疫情  大国竞争  科技创新

【中图分类号】F113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20.08.006

全球科技正在取得突破前夜,科技推动增长的动力不足

科技创新对于推动资本主义经济增长具有重大意义。由于现有人口与自然资源增长十分有限,科学技术进步成为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的最活跃要素。培根曾说过:“知识就是力量。”[1]人类掌握科学知识是一切力量的源泉,就可以利用自然,置大自然于人的统治之下,增殖财富。马克思多次指出,社会生产力首先是科学,科学技术是生产力。毛泽东曾指出,“科学技术这一仗,一定要打,而且必须打好。过去我们打的是上层建筑的仗,是建立人民政府、人民军队。建立这些上层建筑干什么?就是要搞生产。搞上层建筑搞生产关系的目的就是为了解放生产力。现在生产关系是改变了,就要提高生产力。不搞科学技术,生产力无法提高。”[2]邓小平指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3]科技创新带来的新知识、新科技不仅推动生产力发展,而且促进消费能力的创造和提升。科技创新成为推动现代社会生产力与消费力增长的主要动力来源。

依靠科技创新带来新理念、新产品、新工艺,形成新的产业和消费需求,创造新的经济增长点、新的就业岗位和新的经济社会发展模式,是摆脱资本主义经济潜在危机,推动经济增长的根本出路。资本主义制度要存续下去必须要有不断提高的生产力水平,以便保持一定的资本投资利润率水平。没有一定水平的资本投资利润率激励,资本主义世界便会失去投资动力,资本主义将难以生存和发展下去。科学技术作为形成生产力的重要因素,出现长周期高投入,却少回报或没有回报的情况,打乱了资本主义经济循环。因此保持一定速度提高生产力是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前提条件,也就是说保持一定速度的科技创新产出增长并应用形成新生产力对资本主义经济持续增长至关重要。科技创新对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同样重要,科技创新成果是提高国际竞争力和国际竞争优势的重要来源。科技创新进展缓慢将严重削弱出口增长和经济增长动力。科技创新没有突破性成果将使经济增长缺乏充足的动力。

现有科技成果的市场潜力已被充分挖掘,世界经济增长缺乏重大的消费需求动力。自从欧洲文艺复兴推动现代天文学、物理学诞生带来第一次科技革命以来,世界科技革命经历了以蒸汽机为代表的第二次科技革命、以内燃机与电力发明为代表的第三次科技革命、以现代生物进化论为代表的第四次科技革命和以计算机、互联网为标志的第五次科技革命,全球科技在这不到四百年时间里创造了翻天覆地的革命性变化,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水平发展程度,一次次地推动工业革命、信息革命发生,使得巨大的生产力爆发。

以计算机、互联网和信息通讯技术为标志的第五次科技革命为世界经济带来了近半个世纪的发展繁荣,新技术、新产品、新业态层出不穷,极大地提升了生产力和销售力。目前信息技术生产力和消费需求增长潜力已经得到相当程度的释放,逐步接近极限。现有信息技术已经在全球范围得到扩散,已经不再是少数发达国家掌握的具有一定垄断性技术,技术垄断力已经穷竭。西方发达国家依赖传统信息科技推动经济增长的动力正在消失或不足。

世界正处在重大科技创新突破和科技革命的前夜。20世纪中后叶以来,人类虽然在科技上取得了大量的成果,但具有思想革命性的科技成果迄今没有获得明显突破。虽然全球每年产出数以百万计的科技成果,但具有革命性推动力的科技成果几乎没有。当今世界主要大国在重大科学技术前沿领域投入巨大研究资源,在人工智能、量子计算机、机器人、物联网、区块链、纳米技术、生物技术、基因编辑、无人机、无人驾驶等领域已经取得一批初步成果。全球科技创新已经潜在多点、群发重大理论突破和技术革命的前夜。这些潜在科技革命成果所带来的产业革命和全球经济结构调整将是百年未遇大变局的基本动力。

科技革命迟迟没有到来,虽然发展中国家尚可以利用成熟技术和低工资率带来的比较优势而继续增长,但对于依靠创新驱动增长的发达国家经济来说无疑陷入冰冷的寒冬,它让西方资本主义世界发展近乎停滞,使资本主义制度难以生存下去。正是由于世界科技没有出现革命性的创新成果导致资本主义生产力增长缓慢,新消费力难以形成,需求缺乏增长动力。结果垄断资本难寻高额垄断利润的投资领域,资本竞争摊薄了利润率。一些西方高科技跨国公司利润规模萎缩,甚至破产倒闭。美国经济在西方国家经济中是表现优异的。但它仍然感受到科技创新触及天花板的限制,而竞争力又受到来自发展中国家蚕食的寒意。美国IBM公司很早就退出低利润的传统计算机业务;美国Lucent、AT&T、Verizon和Motorola公司已经在5G通讯技术创新竞争中落伍。西方国家产业以及跨国公司业务受到来自发展中国家的竞争挤压而慢慢收缩,一些创新能力弱的企业难以寻找到新的业务增长领域,一部分人员成为失业人口,进入社会保障系统。

未来取得重大科技成果需要较长时间形成生产力。科技创新不仅周期长,而且风险高。重大科学技术突破往往耗时数十载。从科技创新历史可以看出,许多重大科技成果最初都不被人们看好,吸引投资和消费很难,形成市场力量往往需要较长时间的培养。我们常见的普通医药技术创新周期为5年至10年或者更长一些时间。虽然也有紧急情况下数月就可以成功研发出疫苗的案例,但鲍罗等人(Paul SM, et al., 2010)研究發现,药品研发平均需要持续14年。实验室技术成果要吸引投资形成生产力则需要一个艰难的市场筛选过程,不仅风险高,而且需要等待较长时间。投资者一般需要看到技术成果具有潜在市场需求才会决定投入资金。

现代重大科技都是异常复杂的系统性知识体系,往往不是一家公司或单个国家的科技队伍能够成功突破的,需要许多家公司和国际合作才能完成。因此关于某一重大科技突破成果的各部分产权分属于不同的国家或公司所有。这些国家或公司只有将各部分知识产权形成互利合作的联盟才可能真正形成整体技术及其产品。因而这些技术成果从获得各自国家知识产权授权,形成技术联盟,吸引投资和形成真正生产力,从生产产品到投入市场,这整个周期会相当漫长。

从目前来看,潜在重大科技创新突破仍在孕育之中,还没有显示出技术成熟的曙光。即使现在创造出了重大科技成果,要转化成为生产力和消费动力至少也需要3年至5年。这段时间是资本主义经济最难熬的时期。世界经济增长因严重缺乏技术创新的推动力,将处于低迷和崩溃的边缘,正处于危机的前夜。从目前还没有显示出明确重大科技创新成果的局势来看,短期内世界经济增长较难获得来自科技创新的动力,这是全球经济必须面对的困难局面。

美国利用霸权寻求变局开启新对抗时代

美国利用霸权积极谋求变局。美国在构建单极世界中花费了巨额的财富,而且一定程度上耽误了美国国内经济发展,使美国产业空心化,基础设施严重老化,科技没有迎来重大突破。美国经济与科技对中国的优势正在缩小。这迫使美国开始战略收缩,采取内向战略,强调美国优先。当前美国经济高度金融化、服务化、虚拟化,大批制造业已经转移到其他国家。目前美国制造业只剩下少数高科技产业,而且一些前沿科技正在失去竞争优势。因而,美国需要大规模进口制成品,服务出口增长又难以平衡商品进口,导致每年贸易赤字不断扩大。美国因维持庞大军费开支,使得财政赤字和债务负担与日俱增。美国赤字财政和滥发国债正在一起冲下悬崖,已经走上一条不归之路。美国从产业竞争力到贸易平衡、财政收支和国际收支等多方面都出现不可持续的危险。尤其使美国精英寝食难安的是迄今没有绝对优势的重大科技创新出现。

随着“金砖国家”崛起,以七国集团为代表的西方霸权力量逐步衰弱。西方传统集团霸权遭受重大失败,将被美国民族帝国主义所取代。为了保持美国实力和霸权力量不随之衰弱,美国政治精英采取战略转变策略。自2016年特朗普代表的民粹主义和民族帝国主义赢得总统大选,形成了“美国优先”和“美国第一”发展战略思想,打破了过去西方世界的集体霸权格局,只追求美国自身利益。这个发展战略与美国以往坚持维护包括日本、澳大利亚、加拿大以及西欧国家一起构成的西方联盟集团霸权利益的战略不同,美国只寻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特朗普坚持的这种美国优先战略令西方盟友非常失望,它们不再指望能够跟随美国共同围猎发展中国家而获利,美国只希望独善其身。这符合中国孟子所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4]虽然美国民主党人和一些西方盟友对特朗普识时务的现实主义、民粹主义和民族帝国主义非常不解,进行批判和施加政治高压。但形势比人强,识时务者为俊杰。

为此,美国一方面加大科技创新投入,加快创新步伐,试图甩开发展中国家的技术进步追赶;另一方面以霸权力量打击发展中国家经济和高科技公司创新能力。在资本主义丛林法则秩序下,这种国家经济利益的实力竞争是不可调和的。即使在西方发达国家集团内部,西方国家间的经济贸易利益竞争也互不相让。美国作为拥有国际政治、外交、经济、金融、科技、舆论、军事多方面霸权力量的国家,必然在这种百年未遇大变局中加以充分使用,谋求对自身最有利的局面。

为了改变美国经济、科技略显衰弱的颓势,美国反对全球主义和全球化,为谋取更大的全球利益挥舞霸权力量,采取保护关税手段试图推动制造业回归美国,而制造业就业回流美国的逆流贸易体系,搅动着现有全球经济秩序、全球经济关系与全球分工格局发生剧烈变化,搅得世界人心惶惶不安,使得全球治理一片混乱,现有全球经济秩序处于崩溃边缘,世界经济处于高度不确定的风险之中。现有全球治理处于失灵前状态,国际经济已经失序,世界经济进入混乱时代。我们正处于一个纷乱的、动荡的和急剧变化的时代。世界政治经济体系正迎来百年未遇的大变局、大调整之际。世界变化的潮流不可阻挡。

中美战略竞争关系已成定局。进入新世纪以来,美俄之间一直都存在隐约的战略竞争。但美国总统特朗普上台之后才在国家安全报告中把中国列为与俄罗斯同样的大国战略竞争对手。但是中国从不与任何国家搞对抗,也一直谋求与包括美国在内的国家建立互利合作的建设性国家关系。自从1979年中美正式建立外交关系40多年来,两国关系过去虽有摩擦和纠纷,但基本保持互利合作的态势。自从美国总统特朗普第一次访华结束出台新国家安全报告开始,美国不再想要这样的互利合作国家关系,而是改变两国关系为中美战略竞争关系,要求从中国获得更多额外的利益。

中国一直致力于建设和维系中美40年形成的互利合作关系。自1979年中美建立正式外交关系以来,中美关系虽历经风雨波折,但总体上中美都从经贸、政治外交以及科技文化合作交流中获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中美基本形成了利益攸关的互利合作关系。在特朗普未上台之前,美国对中国主要还是采取非敌非友的关系,对华采取接触与遏制政策,对中国既拉又打,希望中国服从美国霸权需要进行改变,成为美国霸权的从属国,做美国单极世界的附庸。美国各界和中国资产阶级自由派知识分子一直都期盼中国通过改革开放变成一个走资本主义道路的附庸国家。但这种想法一点也不切中国实际,中国没有走回头路的余地和可能性。

中国领导人与美国历届总统试图营造和谐共处的合作共赢关系。构建中美互利共赢的大国关系一直是中国关于中美两国关系的美好愿望。2017年4月6日,习近平主席在访问美国与特朗普总统会晤时指出,中美双方有一千条理由把中美关系搞好,没有一条理由把中美关系搞坏,合作是双方最好的选择。2018年12月1日,习近平主席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与美国总统特朗普会晤时又指出,双方要共同推进以协调、合作、稳定为基调的中美关系。直到2019年1月10日,王岐山副主席在纪念中美建交40周年招待会上的致辞中再次呼吁,建交40年后中美关系再出发,双方要坚持协调、合作、稳定的基调,更好造福两国、兼济天下。[5]中国希望继续稳定和保持中美互利合作关系。

然而,带有浓重民粹主义和狭隘民族主义色彩的特朗普上台后发觉美国霸权受到一定程度削弱,中国等地区大国正在崛起并试图构造多极世界格局,打破美国构建单极世界的霸权体系。美国担心经济影响在亚洲消退、海权优势在西太平洋地区受到挑战、科技优势丧失及制度威望受到冲击的霸权“地位焦虑”,在特朗普执政后显著加剧(韦宗友,2018)。因此,特朗普提出“要让美国再次伟大”的口号,希望重振美国单极世界梦想,积极奉行美国优先战略,主动转变和调整对华关系。美国调整对华关系正是其焦虑不安的具体体现。

美国特朗普政府期望改变中美互利合作关系。在特朗普刚上台时,原美国国务卿雷克斯·蒂勒森曾一度接受中国期望建立的中美互利合作大国关系。2017年3月19日,习近平主席接见蒂勒森时,蒂勒森表示美方愿本着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的精神发展对华关系。2017年11月8日至10日,美国总统特朗普成功访华,此后不久就改变了对华战略。2017年12月18日,美国发布特朗普首份新版《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把中美两国关系定位为战略竞争关系,把中国称为“修正主义国家”。2018年1月19日,美国国防部发布的《强化美国军事竞争优势:2018年版美国国防战略报告综述》,强调美国国家安全的首要关切是大国战略竞争,而非恐怖主义,把中国称为战略对手。至此,中美两国关系彻底变味了。

随后美国总统特朗普自2018年初开始掀起对华贸易战,在各种国际场合和经贸领域进一步展现和激化中美两国激烈角逐的竞争关系,各种贸易关税加码和博弈筹码轮番上演,运用纸牌屋式手法,展现出宛如一幕幕惊心动魄、精彩纷呈的国家实力较量的动作大片。中美在许多国际场合以及中国周边的政治、经贸以及军事活动中频繁展现对抗和竞争的关系,美国经常做出过分的挑衅动作,不时踩到中国的脚上,试图绊倒我们,给我们致命一击。由此可见,中美关系的性质已经发生了根本变化,变成了对抗、冲突和竞争的敌对关系。这种改变不是中国软弱退让就可以平息和化解的,美国要改变的是中国政治制度,使中国永远做美国的附庸国。2020年1月30日,美国现任国务卿蓬佩奥(Mike Pompeo)会见英国外交大臣拉布(Dominic Raab)時再次妄称,“中国共产党是我们时代的中心威胁”。[6]

美国转变和调整对华关系是其国际政治、外交、军事、科技文化等霸权的具体体现,开启了大国争霸的新时代。美国为了达到维护长期霸权的目标会动用一切资源遏制中国经济、科技和军事发展势头。美国从改变中美关系中看到了一线希望和机遇,变化是美国能赢的唯一机遇,希望以改变中美关系现状来搏一搏命运,或许能够遏制住中国发展步伐,最起码也能够放缓中国崛起的速度,使美国再次伟大,维系美国更久的霸权地位。改变中美关系性质是美国计划好的国家战略。美国人认为中美之间是没有完全平等的互利合作关系的,只有实力较量和利益分割。美国将对华关系定位为战略竞争关系,既是与中国展开战略竞争的自信,又是对中国崛起威胁其霸权的不自信的体现。美国将中美关系定义为战略竞争关系主要基于美国对双方经济实力相对变化趋势的悲观预期和回应,而非根据中国当下的行为,因此中国以增强战略互信为目标的友善示好不能改变中美关系的本质和美国对华政策的大方向(高程,2018)。美国主动要求改变中美两国关系的现状和性质,中国是被动的、没有选择的。中国只有接受这个现实,而且需要理性面对已经变化了的中美关系现实,冷静、从容面对挑战。

霸权与反霸权阵营逐步形成了新对抗局面。世界形势变化快,人们需要努力跟上形势的发展。在过去一年里,国际政治、经济、外交与军事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美国民族帝国主义、霸权主义也使得全球政治经济形势异常动荡不安。过去学术界比较多地关注和研究美俄之间的新“冷战”。美俄之间对峙和冷战姿态一直存在。自从2014年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以来,西方集团加紧对俄罗斯的战略挤压,乌克兰东部战事和俄罗斯出兵叙利亚都是俄罗斯从“冷战”到“热战”的主动反击。从美国国务卿蓬佩奥的话语里可以看出,美国人并不真正关心乌克兰。[7]它只是美国制衡俄罗斯的棋子。乌克兰冲突和叙利亚战争都是美俄新“冷战”的具体体现。二战后美国从未停止过对世界各地的“热战”和“冷战”。俄罗斯正在以“冷战”的方式对美国所拥有不受约束的霸权进行遏制。美俄两个超级大国在舆论和行动上争夺统治地位的斗争,在更大程度上类似于过去的美苏争霸格局(Hove, 2016)。过去美国一直很得意在美苏“冷战”对峙中取得胜利,打败了苏联,美国成为单极世界霸主,从中获得巨大利益。此后美国习惯地保持“冷战”思维、“冷战”方式,甚至通过直接“热战”解决国际问题,实现合乎美国利益的目标。即使在如今国际政治经济已经发生深刻变化的情形下,美国反而变本加厉地频繁使用霸权手段解决国际争端。俄罗斯在美国长期制裁和战略挤压下没有退路,逐步变成了一支重要的反对恐怖主义、反对霸权主义力量。

国际反霸斗争一直存在。反对霸权主义是广大发展中国家的普遍共识,也得到部分发达国家的同情与支持。除了少数美国密友之外,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遭受过美国霸权的伤害,它们都有意愿加入到反霸阵营之中。绝大多数亚洲、欧洲、非洲、拉美国家会成为坚定的反霸力量。在中东地区长期存在明显的霸权与反霸权的新“冷战”(F. Leverett and H. Mann Leverett, 2010)。随着美国单极霸权控制世界的硬实力逐渐下降,美国试图以“新冷战”这个战略阻止美国政治、军事和经济实力的衰落(Simons and Glaser, 2019)。因此当今世界格局形成了霸权阵营与反霸权阵营之间的对垒与新“冷战”局面。全球反霸力量虽然没有组织,但它随着霸权力量的使用而自动形成和集结,它是一种不屈服于霸权力量的客观存在。霸权与反霸权之间斗争是尖锐的、不可调和的。所谓“冷战”就是不发生“热战”的战略竞争与对抗。过去主要是美苏两大集团之间的冷战对峙,如今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霸权国家与反对霸权主义的广大发展中国家阵营之间新型“冷战”。当前霸权与反霸权演变为新“冷战”是美国近年来积极主动变局、不断威胁使用霸权力量的结果,这幅新“冷战”图景是美国一手导演制作出来的。

新“冷战”是美国单边主义、民族帝国主义、霸权主义强加给世界各国的,它以美国使用霸权为特征,损害其他主权国家利益。2020年1月21日,德国总理默克尔(Merkel)在接受“亨利·基辛格奖”的致辞中表示担心再现当年美苏两极争霸的“冷战”世界格局。她认为:“我们不应该陷入一种新的两极状态,而应该努力把中国这样的国家包括进来,至少用我们所取得的成就,用多边主义的经验平等地对待它。”[8]默克尔总理是西方传统多边主义、理想主义的典范,执着于西方式共同体。这与当前美国主流的单边主义、民粹或民族主义和霸权主义思潮格格不入。美国企图以发动新“冷战”,借助霸权力量寄生在软弱的国家身上,企图从新“冷战”博弈的高风险中赢得高收益胜利的机遇,达到巩固霸权、维持霸权目标。美国显然很自信采取冷战方式能够“赢”。美国频繁使用霸权力量,动辄搞恐怖主义威胁,激起全球反对霸权主义、反对恐怖主义力量集结,创造了新“冷战”局面,推动了世界政治多极化格局加速形成。

整个亚洲正在摆脱美国霸权主义的束缚。但美国在朝鲜半岛、日本仍占据重要的政治军事支配地位,中国台湾当局与美国或明或暗进行着政治军事交往。自2018年以来,在新“冷战”思维推动下,美国为了维护霸权地位,扩大自身利益,遏制国际竞争,不惜抛弃WTO规则,动用国家力量对中国高科技公司中兴、华为等进行蓄意抹黑和围猎,升级打压力度,全力遏制中国科技发展势头。英国皇家军种研究所(RUSI)高级研究员潘图斯(Raffaello Pantucci)接受美国CNN采访时指出,5G将是世界向前迈出的重要一步,北京和华盛顿正在竞逐世界两极控制权,在华盛顿看来,如果你选择中国的基础设施,那么你就选择了中国的世界(McGee, 2020)。美国的行为体现出典型的“冷战”思维和行为方式。美国对中国对外贸易、投资不断制造摩擦,打压中国对外贸易、投资和“一带一路”国际合作,在中国东海、台湾海峡、南海制造军事紧张态势,策划印太战略围堵遏制中国发展势头,用金钱收买发动香港暴乱,干涉中国新疆民族事务,淋漓尽致地展现了霸权主义行径。美国的霸权行动虽然不会成功,但它确实发挥了扰乱中国社会经济发展的作用,中国被迫反对美国霸权主义。

当前中国反霸斗争表现在国际政治、外交、经济、科技、金融、军事等广泛领域,与过去美苏“冷战”斗争主要集中于军事、意识形态领域竞赛有着根本的不同。现在中美之间是从过去的互利合作关系转变为竞争关系,而不是冷战式敌对关系,尽管美国单方面持冷战思维处理对华关系。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又是美国新晋的战略竞争对手,站在反对霸权主义的阵营里,堅定反对霸权主义,但中国反霸不争霸、不称霸,不与美国搞直接对抗,不参与美国启动的新“冷战”。中国承认美国在全球治理中的领导地位,这是一个客观现实。但是中国坚决维护自身主权利益,反对美国搞强权政治,反对美国搞损害发展中国家利益的霸权主义。中国向来不以冷战思维处理国际关系,面对新“冷战”到来的现实,中国不会也不应该参与美国挑起的新“冷战”。中美进入“新冷战”的可能性很小(阎学通,2019)。中美之间政治、经济、科技战略竞争,不同于美俄之间以军事、意识形态对峙为特征的“冷战”。美国对华贸易战、科技战是其新“冷战”的具体行动。美国还在国内搞白色恐怖主义,抓捕与中国有学术联系的学者,扣上莫须有的罪名。特朗普政府试图以这种方式引起美国学术界广泛恐惧和震慑,以便切断中美科技和学术合作关系。而且美国不断在中国周边搞地缘政治威胁,干涉中国新疆、西藏、香港、台湾地区事务和内政。中国一直试图把中美关系摩擦限制在贸易领域,不愿意扩大到包括科技、金融、投资等更广泛的经济领域,更不接受美国试图把对抗关系扩大到政治、意识形态、军事、国家安全领域。

截至目前,中国对美国除了贸易之外所作的军事威胁、政治意识形态攻击、领土主权威胁等动作没有给予正面对等回应,这说明中国无意参与美国发起的新“冷战”博弈。这种新“冷战”虽然损害对手利益,但同时美国运用霸权对别国利益进行挑衅也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长时间、全球性的新“冷战”会使美国产生难以承受的巨大成本代价。无论美国如何向中国香港出口“民主”,分裂和阻隔台湾海峡两岸人民,给中国领土主权完整和社会经济造成巨大损害,都不能改变中国拥有和行使香港、台湾主权的事实,能够产生变化的只是使香港、台湾政治经济形势更加复杂,使投资与贸易等商业环境更加恶化。除非美国胆敢发动“热战”,否则涉及中国国家主权的核心利益不是美国发动的新“冷战”所能够改变的。从中美贸易与投资的商业利益来讲,中美完全“脱钩”对抗更是不可能,这既不符合中国利益,也不符合美国利益。除非美国政治家不代表美国人民和资本利益,甘愿放弃中国市场利益,这种非理性的行为应该不会发生。因而,有理由相信中美新“冷战”搞不起来,即使美国非常想打新“冷战”。

中美签署第一阶段贸易协议具有积极意义。它似乎阻止了轮番加征关税造成对双边贸易破坏性的下滑,减轻加高关税对双方贸易带来的日益对抗、干扰和不确定性影响。中美第一阶段贸易协议只是为特朗普总统连任选举加分,暂时缓和紧张关系,是短暂的休战。协议也可能在执行中因美国反悔退出协议而结束,两国贸易关系没有根本好转。中国在谈判中让步使美国在第一阶段交易中通过施压得到甜头后会变本加厉。2020年美国总统特朗普为赢得选举会把对华“冷战”暂时搁置,赢得第二个任期之后可能再次挑事,将可以自由地采取更强硬的方式来解决与中国贸易和战略问题。那时他不必担心新“冷战”策略可能在短期内引发股市波动或扰乱企业的供应链和运营引发民意反对危及他的总统任期。所以,美国不会真正遵守协议取消对华产品额外加征的惩罚性进口关税。这是美国唯一抵在中国人头上逼迫中国政府就范的武器。美国会以关税要挟最终达到逼迫中国政府让步的所有目标,试图遏制中国高科技产业成长,按美国利益要求改造中国社会经济制度,用富有欺骗性的所谓竞争中性概念搞垮中国国有企业。无论中美签署和顺利执行第一阶段贸易协议,无论未来中美对话和第二、第三阶段贸易协议进展如何,也无论未来两国贸易会否脱钩,美国依仗霸权力量采取新“冷战”手段对待中国的策略都不会改变。

特朗普上台后撕毁伊核协议,并加大对伊朗全面制裁和禁运。这种霸权式制裁严重限制了伊朗的正常经贸活动,伊朗出口目的地主要被限制在中国、伊拉克、阿联酋、阿富汗和土耳其等少数国家,伊朗主要进口国只有土耳其、阿联酋和德国。伊朗在遭受制裁下努力改善经济治理,正在度过经济危机。美国以抛弃伊核协议为借口,一直对伊朗进行侵略战争威胁。美国企图制造种种借口入侵伊朗。2019年9月,美国和沙特声称伊朗是袭击阿美石油公司的幕后黑手,但联合国在沙特阿拉伯进行调查后无法证实这一指责。这是伊朗外交胜利逃过美国入侵的一劫。2020年1月3日,美国以恐怖主义方式斩首伊朗“圣城旅”领导人苏莱曼尼,之后伊朗进行报复,使得美伊关系一度达到剑拔弩张的地步。现在美国正在紧锣密鼓地密谋策划围歼伊朗的计划。虽然伊朗在2019年成功地抵御了美国的经济制裁、极限施压与入侵威胁,2020年仍是伊朗最危险的一年。

在叙利亚战场上美军支持的库尔德武装遭到土耳其、叙利亚、伊朗、伊拉克多国抵制而落败。美军部分撤出叙利亚东北部,使得叙利亚政府和军队收复失地。盘踞在叙利亚的伊斯兰国恐怖主义组织被打散,叙利亚局势有所好转。叙利亚开始恢复重建,叙利亚难民开始回归。美军占领叙利亚油田只是最后的顽抗。美军在伊拉克的驻扎在刺杀苏莱曼尼后遭到伊拉克议会和政府的驱逐,尽管其威胁伊拉克人,想赖着不走,但驻伊美军已经成为不受欢迎和可能被袭击的靶子。伊拉克民众抗议美军的游行活动不断。美国和以色列仍在利用伊拉克、巴勒斯坦、黎巴嫩、伊朗问题不断制造事端,保持对中东地区的控制和干涉,攫取最大的霸权利益,但其西方霸权地位正在中東地区日益失去。沙特对也门的战争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一些阿拉伯和非洲国家停止了对沙特军队的支持。与伊朗有着牢固官方关系的胡塞武装(安萨鲁拉运动)发动了重要的袭击,特别是针对阿兰科的袭击。沙特阿拉伯失去了战场主动权。虽然俄罗斯、中国在中东地区发挥着积极作用,促进地区局势逐步好转,但中东地区形势仍然复杂多变,反霸斗争仍是一项长期艰苦的过程。

美国对不合意的拉美地区国家采取制裁、打击和发动颜色革命策略,迫使许多拉美国家政治家右转,避免国家被颠覆政权的危险。2019年委内瑞拉马杜罗政府被美国支持的瓜伊多自称总统而搞得濒临下台,目前亲马杜罗政府的新议长挤走了瓜伊多,但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声称美国仍坚持对失势的瓜伊多的支持。在美国干涉下,玻利维亚发生政变,左派总统莫拉莱斯被迫下台,美国成功输出民主,选出亲美总统,赢得对玻利维亚的控制。秘鲁、智利、厄瓜多尔、阿根廷等拉美国家社会经济动荡都与美国政治经济干预脱不了干系。这样的国际形势也迫使墨西哥、巴西当选总统选择亲美路线,迎合美国要求。

全球多极化格局正在成型。苏联解体后世界格局由两极变成为美国一直谋求构建的单极世界。美国在构建单极世界中持续发动了科索沃战争、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利比亚战争、叙利亚战争等一系列战争,掌握和控制中东石油资源,制约欧洲和中国经济发展,控制俄罗斯能源经济命脉。单极世界缺乏制衡必然导致滥用霸权的不合理。两极对峙虽有制衡,但很危险。多极世界格局更加合理,而且更为稳定,有助于推动竞争与合作,降低霸权和危险冲突的可能性。世界多极化格局应该是一个理想模式。2019年世界政治经济格局发生了深刻变动,以美国默许土耳其打击库尔德武装,部分撤出叙利亚战场为标志结束了构建单极世界的目标,世界多极化格局才慢慢从理想转化为现实,这种变化都是利益或价值驱动的结果,不是主观想象。

欧洲人怀念过去跨大西洋伙伴关系的蜜月只能成为怀念,已经难成为现实。欧盟,尤其德国人在美国战略转向后非常迷茫。以默克尔为代表的欧洲领导人仍在回味过去的跨大西洋伙伴关系美好时光,希望继续维持良好的跨大西洋关系。然而,欧盟和欧洲国家有不同于美国的自身利益,欧洲人需要仔细考虑如何在一个多边世界中定位自己。美国有不同于欧盟或欧洲的利益。美国强调美国优先,不会顾及所谓盟友的经济利益。美国已经多次对来自加拿大、欧洲钢铁征收额外关税,对日本、欧盟汽车征收额外关税,向韩国、日本、北约驻军国家收取军费以及额外的收益。在各自追求现实利益中,其他西方国家与美国的矛盾将会不断扩大。已经被美国控制的国家想脱离美国霸权的掠夺并非易事,反霸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霸权主义不得人心,必将逐渐走向衰败。一些欧洲国家和北约组织国家利益也正在受到美国霸权威胁,开始纷纷站到反对霸权阵营之中,美国霸权正失道寡助。2019年同是北约成员的土耳其遭受美国制裁和金融打击。一些欧洲国家对美国跨国公司开征数字服务税遭到了美国的强烈反对。现实中德国工业界希望与俄罗斯建立更好的关系。美国对“北溪2号”输油管线项目的制裁只会增强德国更加独立自主的意愿。欧盟和欧洲国家将会更加独立于美国,成为世界政治经济格局的一极,在未来世界中发挥应有的积极作用。在对待伊朗核协议上西欧已经表现出与美国的不同利益诉求。美国正在对欧盟施加压力,要求欧盟与美国在伊核问题上配合,否则美国已经威胁欧盟将要对来自欧盟产品额外加征25%关税。这就是跨大西洋不可调和的现实利益冲突,它必然诞生代表不同主体利益的多极世界的两极。

中国长期遭受西方霸权主义的压迫,是反对霸权主义的坚定力量。中欧已经成为反对美国霸权主义密不可分的利益共同体。中欧经济互补性强,又秉持多边主义和开放发展原则,各自发展都是对方的机遇,历史上就通过丝绸之路连接双方利益,应该携手共进,而不应和霸权主义者一样损人利己。目前欧盟还没有陷入民粹主义、单边主义、民族帝国主义的泥淖之中,因而中欧还可以在多边主义、全球主义的框架下加强合作、交流与沟通。但是,欧洲人看到美国通过对华极限施压取得了巨额贸易利益的成果,也试图对华强硬,妄想复制当年八国联军入侵中国逼迫清政府签订下一个个利益均沾的不平等协议那样的辉煌场景。这种想法搞错了年代。整个西方资本主义过度追逐贸易利益,正在为瓜分中国市场利益而展开激烈斗争。欧盟如果不加区别地征收碳边境税,对于后发展的发展中国家进行贸易限制,搞民族帝国主义就会造成新的不公平。这些都不会使世界贸易恢复平稳,只会使世界贸易关系更为紧张,使世界地缘政治形势更加波谲云诡。

无论世界形势如何变幻,至少部分欧洲国家与俄罗斯、中国、印度等发展中国家都有反对霸权主义的共同诉求。世界反霸的力量在不断增长,队伍不断壮大,霸权的力量日益衰竭,队伍逐渐萎缩,跟随美国构成霸权阵营的国家正在减少。美国独霸世界的单极格局已经结束。由美国、俄罗斯、欧洲、中国、印度等世界主要大国或国家集团构成的多极世界正在逐渐成型。世界进入到大国竞争时代,群雄并起,“逐鹿中原”。世界正在发生百年未遇之大变局。不仅中国面对的世界环境变了,而且整个世界各国面临的国际环境也在变化,各国都在思考如何自处。

美国滥用霸权启动新的大国博弈恶化全球经济环境

新“冷战”局面严重破坏全球经济稳定发展环境。中国一直试图将美国发起的中美战略竞争控制在经济领域,不与美国开展军事、意识形态领域的“冷战”。美国不仅对中国展开政治、军事、意识形态等领域新“冷战”,而且对中国贸易、投资、科技和金融展开全面遏制。美国政治家、金融投机家为美国发起的新“冷战”欢呼雀跃,为新“冷战”推波助澜。在2020年世界达沃斯年会上,美国金融大鳄乔治·索罗斯说,香港的抗议活动是希望之光,是迄今为止“最成功的叛乱”,从中捞取了巨大的投机利益。美国政治家、投机家深度介入中国香港街头暴乱,严重损害香港经济稳定发展局面。

美国不仅不再是中国一个可信赖的经济合作伙伴,而且美国对华战略竞争已经发展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对中国全球贸易、投资、科技、金融环境造成恶劣影响,其不仅对中国出口加征额外关税,而且制裁许多中国高科技公司、研究机构,毒化了双邊正常贸易、投资信任的环境,使中国对美投资受到严格审查和限制,限制中国正常对美投资,威胁撤掉和限制中国企业赴美上市,导致美国企业对华投资担心美国政策变化。2019年10月,美国在全球打击中国华为公司、中兴公司5G技术服务之外,将中国8家公司和20个政府机构列入出口限制黑名单,原有的合作关系被打破。

新“冷战”严重破坏全球经济稳定发展环境,打乱了全球产业分工格局、供应链条,使许多投资、贸易活动的环境更加不确定。美国积极遏制中国经济发展,推动中美经济脱钩,想孤立中国经济。美国发动这种经济新“冷战”不仅需要承担不与中国开展经济合作的机会成本损失与代价,还需要一定程度上补偿对盟友所造成的损失。美国对华发起新“冷战”代价高昂(Pei, 2019)。美国对来自中国的进口产品加征额外关税的大部分由美国公司和消费者承担,也降低中国企业出口竞争力,增加市场动荡的风险。美国不断升级的对华贸易战让美国资本家们战栗不已,他们渴望进入中国国内市场。相当多的美国公司依赖廉价的中国制成品供应,或者对华有投资,希望扩大在华业务和销售,寻求加深与中国的经济联系。美国发动的贸易战和新“冷战”破坏了他们发财致富的环境。美国阻挠荷兰阿斯麦(ASML)向中国客户销售制造芯片的光刻机设备,扰乱了全球半导体供应链,也使这家公司面临艰难选择:不卖设备意味着失去客户与销售收入,而且可能逼出一家竞争对手。

新“冷战”可能转化为更加激烈“热战”,使投资与贸易变得更加保护、谨慎。新“冷战”背景下美国对伊朗的恐吓很可能转变为新的海湾战争,将使波斯湾紧张局势加剧,扰乱了正常石油生产和运输,导致油价飙升,使全球经济状况进一步恶化。美国频繁滥用霸权,对世界上许多国家开展贸易、投资、金融、科技等活动进行制裁,造成许多国家社会动荡、冲突不断和战火连绵,严重阻碍和破坏其他国家正常经济活动,阻碍世界经济稳定发展。美国推动世界新“冷战”加快美国经济危机周期的到来,将危及世界经济增长。这种危机将最先爆发于美国股票、债券等金融市场,那里积累了巨大的金融投机风险。日本和韩国之间政治、外交紧张局势,使两国贸易、供应造成压力,也扰乱了地区供应链关系。

新“冷战”政治站队使投资、贸易决策艰难。当前世界经济正迎来5G通讯和网络升级,推动投资和经济增长的初期。然而,美国利用霸权逼迫西方大国盟友对国内通讯设备升级放弃采购中国华为公司设备。这是美国发起新“冷战”,要求盟友在美国霸权与中国利益之间作出不情愿的政治站队选择。这些西方大国盟友既不想失去美国市场以及军事、情报的分享利益,也不想失去中国市场以及华为公司先进技术带来的利益,这是美国挑起新“冷战”给它们带来的艰难抉择,无疑会扭曲各国正常的技术选择和商业投资决策。许多欧洲、亚洲国家在中美之间的政治站队中面临艰难选择。英国、德国等欧洲国家都想获得美国、中国市场,但美国要求它们表态是否拒绝华为公司产品。美国总统和政府官员不断向英国施压,要求英国排除采购华为公司5G设备。即使英国政府允许中国华为公司参与5G网络升级,也将面临美国对英国诸多方面的极限施压。德国政府同样希望保持5G设备供应多元化,不完全排除华为公司5G设备,却遭到美国各方面的极限施压。美国霸权的行为使得许多西方国家在投资、贸易和国际合作中左右两难。

在亚洲同样存在日本、韩国等军事安全上依赖美国的国家在对华贸易、投资上出现冒政治站队失误的风险。新加坡、澳大利亚等国家安全上依赖美国,却在经济、贸易上与中国具有紧密关系,也不愿意在中美之间选边站队。这些被美国逼迫选边站队的国家都认识到,禁用华为设备将导致更高的成本和严重的技术延误,在国际竞争中处于劣势。国际正常商业往来受到了美国霸权和发起的新“冷战”政治斗争的挤压,正常国际贸易活动被不合理地政治化了,使得许多商业决策举棋不定。

由美国发起的新“冷战”引起的政治、意识形态与军事对立,推高了贸易、投资的决策风险,严重阻碍了贸易、投资增长的潜力。新“冷战”使全球化发展受阻,保护主义、单边主义和霸权主义猖獗,贸易与投资发展受到严重阻碍。联合国贸发会议发布的《全球投资趋势监测报告》显示,2019年全球跨境直接投资1.39万亿美元,比上年下降了1%。[9]2019年中国非金融类对外直接投资1106亿美元,比上年下降了8.2%。这与中国国际投资环境遭遇美国遏制的不利影响有密切关系。在新“冷战”没有消退之前,这种对国际投资、贸易的不利影响都不会减少。

美国正使既有全球经济规则、组织与秩序陷入混乱崩溃。自从特朗普政府上台以来,美国退出了许多多边国际协议。在经济领域里,美国退出了《北美自由贸易协议》《TPP协议》《巴黎气候变化协议》,而且美国一直无视世界贸易组织规则,单边地对成员正常出口贸易产品加征高额关税威胁,冻结世界贸易组织上诉机构法官任命,致使无法作出贸易争端的裁决,已经使世界贸易组织上诉机构运作瘫痪。美国威胁3个月内按照美国意图要求改革世界贸易组织,不承认世界贸易组织协议有关发展中国家地位和条款。美国挥舞霸权力量,发起新“冷战”,实质上已经使WTO组织和规则遭到破坏。

自从资本主义诞生以来,国际贸易从来没有公平过,一直是西方发达国家主导制定有利于强国的贸易规则。改革世界贸易组织及其规则正是广大发展中国家的迫切希望。制定世界贸易组织及规则不能只是几个大国私底下进行暗室密谋,然后强加给世界各国接受,这种规则制定是最大的不公平。公平的规则必须平衡各方利益,让每一个成员满意,实行制定国际贸易规则的民主制度,反对制定规则上的西方霸权主义。霸权主义是对国际民主、自由与平等的最大障碍和讥讽。世界贸易规则中无差别对待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就是不平等,是对发展中国家的歧视,是对广大发展中国家赤裸裸的欺骗。

改革世界贸易组织,促进公平竞争,不是由界定企业所有制的限制能够解决的。私人企业、股份企业和国有企业都可能获得国家补贴或资助。美国、欧盟对农产品、航空、军工、金融等领域企业补贴在过去数十年里一直存在。这是扭曲国际贸易利益分配的最大问题,对发展中国家企业造成严重伤害。而且WTO最大的不公平是没有限制跨国公司垄断对消费者的损害。过去对世界贸易造成严重伤害的就是发达国家对科技的垄断和限制自由贸易,滥用知识产权规则造成南北技术差距拉大。发展中国家必须对发达国家跨国公司征收技术垄断税或知识产权税,以排除对发展中国家的过大竞争优势。如果西方大國停止运用经济霸权,尽快达成WTO改革协议,构建更加公平、合理的贸易环境,世界贸易将会表现出经济增长的强劲拉动作用。否则,西方霸权不愿意放弃不合理、不公平的贸易规则制定权,世界贸易组织改革久拖不决,将对世界贸易与经济增长造成严重的不利影响。

目前欧美各自霸占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这两个国际货币金融组织的主导地位,阻碍这些机构改革开放,使其成为服务欧美利益的附属国际机构。广大发展中国家得不到真正的货币金融帮助与支持,反而这些机构充当西方的工具左右受援国的主权和国家利益。美国还不断利用其金融霸权打压世界上许多反对美国霸权的国家。美国随意把许多国家列为货币操纵国加强金融与贸易限制。正是由于中国在意美国把中国列为货币操纵国,美国财政部才起劲使用这个不费成本代价的杠杆,与中国进行贸易谈判博弈。国际经济组织、经济秩序和经济规则都由西方霸权国家掌握,并遭西方肆意滥用和践踏,广大发展中国家经济深受其害,世界经济因此将陷入深深的混乱与危机之中。

全球经济深陷新冠肺炎大流行引爆的危机之中

新冠肺炎全球大流行之前全球经济已经处于发展严重失衡和增速下滑的危险状态。在全球疫情大流行之前,世界经济增长速度已经非常低微。世界资本主义经济危机早已潜伏很久了。据联合国发表的《2020年世界经济形势与展望》报告显示(见表),由于受长期贸易争端影响,2019年世界经济仅增长了2.3%。这是10年来最慢的增长速度。[10]联合国报告对2020年世界经济形势展望比较乐观,预测2020年世界经济将保持2.5%的增速。从目前形势看,笔者认为全球经济增速没有触底反弹的迹象,也没有消除贸易紧张局势,减轻金融动荡,平复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升级的迹象。2020年全球经济增长仍面临许多引发危机和衰退的不利因素。全球经济缺乏充足的增长动力。除前文中强调当前缺乏重大突破性科技创新成果、新“冷战”损坏世界经济环境等因素使全球经济增长缺乏充足动力原因之外,新冠肺炎疫情、全球气候恶化已经成为经济增长的重要风险来源之一。2019年世界主要经济体增速普遍放慢,使相应收入增长和消费需求增长速度下降,世界经济增长看不到明显的动力来源。因此,笔者对全球经济形势持非常悲观看法,预计2020年世界经济增速仍将收缩5%左右。

除了国际政治风险之外,债务风险高企是全球投资扩张决策面临的最大经济风险。全球债务总规模已经积累到了巨大规模,到2020年一季度末总量可能超过257万亿美元,超过全球国内生产总值的320%以上。即使当前全球维持极低利率,许多国家和企业也难以持久维持债务驱动型经济增长模式,利润增长正被债务利息吃掉,债务偿付和再融资相当困难,潜在爆发债务链条断裂的危机风险。债务日益增长与经济增长动能减弱会使得财政收入或财务收入难以支付巨额债务到期利息而出现偿债风险。寅吃卯粮的借新债还旧债只是债务展期的一种传统方式。降息并不能解决这种困境,极低利息率只能缓解这种危机,但未能解决这种危机。全球债务负担增加也是经济增速继续放慢的一个重要因素。放松货币金融政策刺激经济效果逐步消失,可能会有酿成金融危机的风险,危及经济稳定与增长。

在美国对华发起贸易战的严重打击下,2019年中国经济增速比上一年进一步放缓,已经降到了6.1%。美国如愿达到了遏制中国经济快速增长的愿望。中美虽然达成并签订了第一阶段谈判协议,或许有稳定中美贸易的作用。联合国预测2020年中国经济增速下行到6%。2020年初中国武汉市爆发了新冠肺炎疫情,继后包括武汉市在内的全国许多城市封城,各地一些生产、零售、消费、旅游、交通、教育培训、餐饮、娱乐服务、外贸等活动被中断、取消或限制,国家财政、医疗机构和企业费用开支增加,而国民收入和企业利润缩减,对国内经济活动造成了严重的不利影响,市场信心受挫,对周边国家进出口和旅游经济有一定的外溢负面影响。截至2020年4月12日10时,中国(含港澳台地区)累计确诊新冠肺炎感染者83482例,累计治愈78027例,累计因病死亡3349例,现有确诊2106例。中国疫情基本得到有效控制。目前评估新冠肺炎疫情对经济会造成多大程度的不利影响为时尚早。2020年1月2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召开会议,全面部署加强疫情防控,成立了中央应对疫情工作领导小组,统一领导和指挥各地疫情防控工作。全国各地各单位高度重视疫情防控,成功遏制住疫情扩散,成功夺取这次新冠肺炎疫情防治战役胜利,尽快解除了大部分地区的防控限制,恢复生产生活,把对经济的损害降到最低。2019年,中国在全球经济增长放缓、跨国投资低迷、国际环境不确定性增加、各国引进外资竞争加剧的条件下,吸收外资实现逆势增长,以人民币计价的外商投资达到9415.2亿元,比上年增长5.8%;以美元计价达到1381.4亿美元,同比增长2.4%。2020年中国进一步扩大金融服务市场开放,可能会使一部分外资转投金融资产,外商直接投资的增长潜力估计会降低。吸引外资入驻是保持中国经济增速的重要因素。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对市场、消费和投资信心会带来一定的冲击,抬高了市场避险情绪,降低企业投资和消费开支信心,中国经济活动量短期内将出现一定的收缩。预计2020年中国吸引外资流入实体经济较难会有增长,中国经济增速可能会下行到6%或更低一点。这对中国和世界经济增长都不是一个好征兆。总之,2020年中国经济增速仍将以下行为主基调。

包括美国在内的大多数发达经济体增长仍相当乏力。2017年美国经济增速为2.4%,2018年取得2.9%的较好经济成绩。美国发起对华贸易战对美国经济造成严重负面影响。联合国估计2019年美国经济仍能取得2.2%的不俗成绩,2020年增速将放慢至1.7%。2019年全年美国经济实际增长了2.3%。美国金融危机10年以来,美联储持续实行货币量化宽松政策,其中只有短暂的收紧时间,推高了美国证券资产价格,但美国实体投资和生产率却没有同步增长,美国经济结构严重失衡,贫富分化积累到较严重水平,制造业继续衰退,美国债券收益率曲线出现倒挂,预示美国经济潜伏着新一轮危机。在危机到来之前市场会表现过热的疯狂,股市高涨,价格居高,债务扩张,而且虚拟经济盲目扩张,劳动力市场紧张,失业率下降,工资上涨,这些都是经济虚热的表现,预示着经济危机周期的即将到来。2020年是美国大选年,很有可能美国政治家为赢得选举,转嫁国内矛盾,对外挑起贸易摩擦和发动战争。美国经济已经危难到了依靠踏着中国爆发新冠肺炎疫情的国难活下来的地步。[11]中美第一阶段贸易协议只能起到减慢美国经济下滑的速度,难以提振2020年美国经济增长的前景。美国预算赤字已经膨胀到超过1万亿美元,占国内生产总值的5%,公共债务正在迅速超过国内生产总值的100%,达到23万亿美元。2020年美国经济增长的包袱不轻,已经在收缩和衰退。截至2020年4月12日10时,美国累计确诊新冠肺炎感染人数达到529887例,治愈32001例,死亡20604例。美国绝大多数州采取停产停业等隔离和保持社交距离的政策,美国股市等金融市场遭到重挫。雖然美国政府已经作出2.3万亿美元的贷款计划,以帮助中小企业以及面临现金短缺的州和地方政府,但已经难以挽回陷入深度危机和衰退之中的美国经济。

2017年欧盟取得2.6%的较好经济增速,2018年增速放慢到2%。联合国估计2019年欧盟经济增速进一步下滑到1.4%,预计2020年经济增速将回升到1.6%,显得比较乐观。其中德国是欧盟经济火车头,增速下滑更快。2017年德国经济增长为2.5%,2018年经济增长1.5%,2019年增长0.6%,为2013年以来的最差表现,出口增长放缓,制造业疲弱。2017年德国出口增长4.9%,2018年为2.1%,2019年放缓到0.9%。德国政府预计2020年经济增长率提高到1.1%。2019年法国频发街头暴力抗议致使经济萎缩了0.1%,意大利经济收缩了0.3%。2020年欧盟面临美国对其贸易战的压力,欧美将在农业、汽车、数字税、油气能源以及5G技术等方面争执不下。然而欧洲,尤其南欧遭受新冠肺炎疫情的严重打击。截至2020年4月12日10时,西班牙累计确诊新冠肺炎感染人数达到163027例,死亡16606例;意大利累计确诊感染人数152271例,死亡19468例;法国累计确诊感染人数130730例,死亡13851例;德国累计确诊感染人数125452例,死亡2871例。欧洲许多国家已经采取部分停产停业、居家隔离政策。经济受疫情的负面影响程度要视疫情持续的时间。整个欧盟和欧洲各国经济都将陷入不同程度的衰退之中。

2019年日本经济估计有0.7%的增长,日本出口比上年下降5.6%,进口比上年下降5%。这种经济贸易形势在2020年不会有明显改变。2020年代日本经济仍将持续低迷或停滞,主要因为日本产业空心化,日本人口老龄化严重,日本人消费过于节俭,国内市场需求动力小,日本产业资本纷纷移植海外。日本技术创新成果很多,但日本产业市场在海外,新技术很难得到及时应用。日本技术创新将日益面临研发投入与成本难以通过产品实现价值得到收回的困难,技术创新经济循环的链条面临断裂危险。日韩政治、贸易纠纷对两国经济都非常不利。2019年韩国经济增速也仅为2%,创下10年来最低的新纪录。2019年韩国货物及服务出口增长仅为1.5%,月度出口持续同比下滑。韩国、日本经济同样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负面影响。截至2020年4月12日10时,韩国累计确诊感染人数10512例,死亡214例;日本累计确诊感染人数较少,只有6926例,死亡132例。预计2020年日本、韩国经济都会有不同程度的萎缩。

据联合国最新报告的预测,2020年其他金砖国家经济增速均好于上年,这是一个可喜的发展趋势。然而,印度最近推行带有严重民族主义色彩的《公民权修正法案》,引起学生、穆斯林的强烈抗议,造成印度社会骚乱,已经使本来投资下滑、无业失业严重、物价上涨、经济下行的状况进一步雪上加霜。印度人口众多,社会分配严重不平等,贫民生活艰苦。据瑞士信贷集团(Credit Suisse Group AG)估计,2019年最富有的10%印度人拥有该国74%的财富,高于2012年的62%。[12]莫迪政府没有把心思和精力放在发展国内经济上,却在印度国内推行民族主义政策,对外采取贸易保护主义政策,这些都不利于印度经济增长。美国正在对印度施压要求印度站到美国一边,威胁印度自美采购更多农产品。截至2020年4月12日10时,印度累计确诊新冠肺炎感染人数8446例,死亡288例。目前印度疫情不算严重,对印度经济的冲击不明显,预计2020年印度经济会保持中高速增长。

2019年东南亚和非洲许多国家取得较好的经济增长成绩。2019年柬埔寨、越南、缅甸、菲律宾、马来西亚都取得较高的经济增长速度。2019年埃塞俄比亚经济估计增速达到7.3%,2020年预计增长7.5%。2019年卢旺达经济估计增长7.4%,2020年预计增长速度可达到7.3%以上。2019年南苏丹经济增速可望达到7.8%,2020年增速提高到8.1%。2019年埃及经济估计取得5.5%的增长,2020年预计经济能够继续取得5.8%的增速。目前新冠肺炎疫情在非洲传播较轻,对非洲经济冲击不明显。如果非洲新冠肺炎疫情得不到有效控制,不仅非洲经济会陷入衰退,而且非洲薄弱的医疗基础设施将难以应付疫情的蔓延,对非洲人民生命安全将造成灾难性后果。2020年这些地区经济增长仍然会有不俗的速度,由于总体经济规模不大,对世界经济贡献有限。2019年拉丁美洲地区经济增速普遍低迷,可能又要陷入另一个失落的10年。

欧美是当代资本主义世界经济的中心,本来经济已经潜伏着重重危机,却又遇上处于全球新冠肺炎疫情的重灾区的不幸,疫情蔓延对全球经济危机深度发展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但是,全球新冠肺炎大流行仅仅是引爆全球经济危机和陷入衰退的导火索,不是全球经济进入危机的根源,根源在于资本主义经济制度。当今世界经济的主体是资本主义经济方式。资本主义制度决定西方主导的世界经济体系不平衡、不稳定与不安全(夏先良,2020)。此前许多经济学家和金融家不断警告美国经济即将迎来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的新一轮经济危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发生周期性经济危机是制度缺陷的必然结果,这次即将发生的严重全球性经济危机,也是资本主义制度的产物,在全球新冠肺炎大流行之前,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已经长期潜伏着严重的危机病态,新冠肺炎疫情只是加快了危机到来的时间。

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流行引爆了早已潜伏着的全球经济严重危机。截至2020年4月12日10时,全球累计确诊病例数已近170万例,累计死亡病例达超过10.5万例。目前新冠肺炎仍在全球大面积流行,短期内没有平息的可能。目前疫情已经蔓延到世界上192个国家和地区。为控制疫情,全球大部分国家和地区的部分经济活动已经关闭。何时能够完全控制新冠肺炎蔓延和阻止疫情发展,仍不确定。即便能够顺利研制出有效的疫苗和治疗药品,也至少需要1至2年。疫情一天不能有效得到控制,一天就难以重开经济活动,否则会进一步助长疫情蔓延。如此长时间不能重开经济,不仅会使发达国家经济陷入崩溃,更加使一些发展中国家和落后国家经济陷入危机的绝望。

这次新冠肺炎从出现到全球大流行对全球经济造成深刻的负面影响,几乎涉及了全部经济活动的方方面面。第一,不能开展人员密集型集体生产劳动。大部分疫情严重国家采取封城、居家隔离和保持社交距离政策,强令企业停工停产,减少感染。对于发达国家来说,部分停产停业对制造与服务产业,尤其是金融业造成的损失巨大。第二,不能开展人与人密切接触的经济活动,这对服务业经济造成致命打击。第三,打击国际贸易与投资活动信心,购物与投资非常谨慎。疫情全球化不仅不能否定经济全球化,而且更加表明加强国际合作、健全多边机制和促进自由贸易异常重要。尽管新冠肺炎大流行使得短期内全球航空、旅游、和人员往来受到限制,给一些国家政治家提供推行保护主义和逆全球化政策的借口,但它根本改变不了全球化和开放世界经济的大趋势。人类总能够战胜疫情,这次疫情也是暂时的现象。制造世界经济脱钩、分裂的逆全球化行动不会阻挡全球化的大潮。第四,隔离和保持社交距离减少消费需求,造成需求锐减的冲击。面对全球性经济危机的到来,大部分民众开始节俭消费。各国国内除必需品下降较小外,汽车等高价值商品销售面临严重缺乏需求。石油、矿产等大宗商品因全球需求骤降而价格走低,减少了依赖资源增长的国家国民收入。对于一些发展中国家,新冠肺炎大流行引起的需求消失不仅对依赖出口导向的经济造成致命打击,而且会对人口和生命造成巨大损失,将致全球约5亿人口因全球疫情蔓延而陷入贫困。疫情使全球需求大幅度萎缩,全球进出口贸易将陷入深度负增长。第五,全球分工供应链一片混乱,各国疫情不同,应对疫情政策不同,不能开工国家的供应链中断,切断了全球供应链的完整性。第六,疫情蔓延使基于信用的金融活动遭到破坏。企业只有依靠不计风险的国家非商业性金融活动。这对于依赖正常金融活动的中小企业经济造成巨大冲击。一些中小企业受疫情冲击而倒闭。目前美国股市跌回特朗普上台之前的水平,经济金融危机仅仅是开始。美国联邦储备局刺激经济的金融工具近乎穷尽,但疫情恶化使短期复工无望,企业不得已必须大规模裁员,社会失业人口急剧增加。第七,隔离政策造成大面积失业,劳动力不能自由移动和获得新的就业岗位。在短短3周时间里美国企业裁员超过1700万,占美国劳动人口的10%。第八,疫情加重财政支出负担,在经济萎缩下财政收入锐减,长期高水平的赤字财政增加了严重通货膨胀的风险。第九,疫情对人的生命安全和心理造成巨大打击,医护、密集接触人的行业劳動者生命安全时刻处于高风险之中。新冠肺炎大流行对医疗基础设施薄弱的落后国家打击比对疫情比较严重的欧美发达国家更加严重。第十,疫情对各国社会制度和国家治理能力、治理体系提出巨大挑战,社会制度不合理、治理能力弱、治理体系不完善的国家会应对无方失策,加重疫情发展,可能引起社会动荡和革命。

这次新冠肺炎全球大流行考问了世界各国治理体系的效率与能力,考问了各国政治社会制度的科学性。疫情考问世界各国治理体系的人本主义成色。只有把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看作比泰山还重的国家,才会采取正确的疫情应对措施,不惜一切代价尽最大努力把疫情控制和阻止住。而一些不以人民为中心的国家不会真正关心人民生命健康安全,只为资本谋取更大经济利益服务,不会积极果断采取抗疫措施,不会敬畏自然并与自然和谐相处。一些国家面对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多点爆发,只顾短期私利,没有采取积极应对的正确政策,采取消极旁观、群体免疫和佛系应对新冠肺炎流行的做法,加重了全球共同抗疫的难度。美国特朗普政府还把新冠肺炎疫情当作国际、国内政治游戏玩,对中国抗疫从最初的冷眼旁观,贻误抗疫时机,到自身成为全球疫情新的中心又进行无端指责和“甩锅”,严重破坏了两国合作抗疫的政治基础,对全球范围内疫情蔓延所造成的巨大损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日本、北欧等国仰仗医疗设施条件优越,坚持和缓的抗疫策略,短期疫情对经济损伤相对较小,但长远疫情加重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一些国家经济陷入危机的持续时间长短取决于其控制疫情能力和救助、恢复经济的能力。短期内一些欧美国家已经陷入部分停产停学的封城或封国状态,企业裁员和社会失业严重程度堪比1930年世界经济大萧条时期。这些疫情严重的欧美国家经济收缩可能高达10%至30%,各国情况不同。如果能够采取有效的控制疫情措施,一些发达国家凭借较强的财政与金融救济能力,可能会缩短这次疫情引起的危机时期,在一两年内恢复经济增长。一些国家治理能力弱,政治治理与社会治理混乱的失败国家,会使疫情蔓延的时期拉长,经济危机的周期会延长到3至5年不等。一些发展中国家如果疫情控制不当,会使经济萎缩幅度超过一些欧美发达国家的幅度,危机持续时间会更长。少数发展中国家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控制着疫情,开始复工复产,会取得较低增速的正增长。极少数发达国家能够在短期内控制住疫情,可能会取得微弱的正增长。总体而言,全球经济主色调是陷入严重的危机之中,深度可能会萎缩5%以下。

结论与政策思考

2020年全球经济将陷入深度危机和衰退。全球科技创新没有获得重大突破,使全球经济增长缺乏强劲的动力。美国针对包括中国在内的许多国家滥用或威胁滥用霸权,开启了霸权与反霸权之间的新“冷战”,推动了世界多极化格局的加快形成。这种广泛的滥用霸权和新“冷战”造成全球许多国家或地区社会经济动荡不安,严重破坏了全球经济秩序和环境,扰乱了正常的国际贸易、投资和经济合作关系。全球现有制度、规则、组织与秩序遭到美国霸权的破坏,联合国及其附属政治经济机构功能失调,全球经济治理礼崩乐坏,新制度、规则、组织与秩序尚未形成。世界经济处于制度、规则、秩序以及权力、利益转换、交接的关键时期。天下未定,世界政治经济格局仍不明朗,站队、攻防与跳槽将要持续一段时期。这使得各国全球投资、贸易会更加保护、谨慎,消费支出会进一步收缩,全球经济增长更加缺乏动力。美国对华采取竞争战略使全球经济覆盖了浓厚的阴霾。现有中国领先的5G通讯技术却遭到美国“说坏话”和破坏,全球推动5G商用的投资和消费热情不高。世界大国缺乏战略互信,相互不合作与非良性竞争导致世界动荡不定,纷乱失序。世界主要经济体内部各有不同的困难,或多或少面临一些不利于经济增长的因素。世界经济危机四伏,全球新冠肺炎大流行加快了全球经济危机的到来。

面对如此险恶外部环境和世界经济形势,中国推动经济增长的政策要聚焦于加大科技创新投入,缓和新“冷战”对峙,改善全球经济环境,增强扩大贸易与投资增长信心,积极采取有效的宏观经济政策推动复工复产。在中国遏制住疫情发展的情况下,加强国际抗疫合作,尽快阻止住疫情进一步扩散。中国要保持经济高质量发展,占据高科技产业主导地位,赢得抗疫和反霸斗争胜利,必须掌握未来高科技产业技术的全球领先地位,掌握自主知识产权,不被外国卡住脖子。中国要实现科技跨越发展,就不能只是跟踪、模仿别人,更不能坐等技术转移,必须加强自主创新。没有自主创新,也就没有国际合作的砝码。2006年1月9日,胡锦涛同志在全国科学技术大会上的讲话指出,“科技竞争成为国际综合国力竞争的焦点。当今时代,谁在知识和科技创新方面占据优势,谁就能够在发展上掌握主动。”[13]2018年5月28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科学院第十九次院士大会、中国工程院第十四次院士大会上发表重要讲话指出,“科学技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刻影响着国家前途命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刻影响着人民生活福祉。实践反复告诉我们,关键核心技术是要不来、买不来、讨不来的。只有把关键核心技术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从根本上保障国家经济安全、国防安全和其他安全。”[14]我们要深刻领会这些讲话的精神,不惜一切代价,集中资源和财力,努力发展高科技。迄今美国对华发起的科技“冷战”,争夺科技霸权,采取了从对华为产品在美国市场的行政限制到要求加拿大非法扣押华为副总裁的国际司法行动,从对高科技制裁到对美国盟友采购5G或技术出口的种种国际威胁与恐吓,都没有能够实质阻止中国科技前进的步伐。当前中国保持经济稳定增长的当务之急就是坚决贯彻执行党中央有关疫情防控救治的部署,尽快控制住新冠肺炎疫情扩散,打赢疫情防控与诊治胜仗,集中人力和财力抓紧救治确诊患者,确保生命安全,努力降低病死率,防止疫情第二次反弹,同时加快检测、疫苗、药品研制,增加医药科技创新财政支持力度。我们也不要过分恐慌,积极推动具备条件地区尽快全部复工复产,以免对正常社会经济生活造成过大的冲击。[15]

中国作为一个后起的发展中大国,要谋求发展和强大,免不了招致现有霸权国家——美国动用一切可能的手段遏制我们。我们要有理有利有节地坚决应对,既不正面直接对抗与冲突,不钻进它的新“冷战”圈套,不陷入争霸的“修昔底德陷阱”(Thucydides's Trap),也要以“四个自信”立国,有勇有谋,专心致志谋发展,坚持改革开放,努力实现全球范围内贸易、投资多元化,争取最大合作可能,不做霸权附庸。21世纪20年代的中國对外开放格局重新回到了类似19世纪20年代的境况,要面对环顾四周的豺狼。在反对霸权主义斗争和争取国际合作中,时刻保持国家具有强大、睿智、灵活的生存发展本能。

国际关系中变化是常态。没有永恒的友好合作,蜜月更是少见。失和也是常有的事态。世界进入了大国竞逐的新时代,也许是战国时代的序幕。未来中美战略竞争将是新常态。中国一直梦寐以求的中美互利共赢关系时代已经不可能实现了。中国要警惕美国利用中国稳定发展中美关系的迫切愿望,令中国以损伤自身经济发展为代价对美国作出让步,那么稳定发展中美关系将可能成为美国对中国进行反复勒索和要价的筹码(高程,2018)。因此中国虽想搞好中美关系,不想搞坏中美关系,但也不能继续单方面地寻求稳定互利合作关系。我们不必担心美国对中国发起的新“冷战”。

(本文系中国社会科学院财经战略研究院创新工程项目“中国开放型经济新体制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2018CJY01-B004)

注释

[1][英]弗兰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宗教沉思录》(Meditations Sacrae),1597年。

[2] 毛泽东:《听取聂荣臻汇报科学院工作十年规划时的讲话》,1963年12月16日。

[3] 邓小平:《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1988年9月5日和12日),《邓小平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274~275页。

[4] 《孟子》,《尽心上》。

[5] 王岐山:《在纪念中美建交40周年招待会上的致辞》,新华网,2019年1月10日,http://www.xinhuanet.com/2019-01/10/c_1123973902.htm。

[6] "Mike Pompeo calls China Communist Party the 'central threat of our times'", the Times of Israel, January 30, 2020, https://www.timesofisrael.com/mike-pompeo-calls-china-communist-party-the-central-threat-of-our-times/.

高程,2018,《中美竞争视角下对“稳定发展中美关系”的再审视》,《战略决策研究》,第2期,第14~25页。

Hove Mediel, 2016, "The Emergence of the New Cold War: The Syrian and Ukraine Conflicts", Jadavpur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vol. 20(2), December, pp. 135-156.

Leverett Flynt and Hillary Mann Leverett, 2010, "The United States, Iran and the Middle East's New 'Cold War'", The International Spectator, Vol. 45, No. 1, March, pp. 75–87.

Simons G. and M. A. Glaser, 2019, "New Cold War and the Crisis of the Liberal Global Order", Outlines of Global Transformations: Politics, Economics, Law, Center for Crisis Society Studies.

McGee Luke, 2020, "China Is A Massive Headache for Europe", CNN, January 25, https://edition.cnn.com/2020/01/24/europe/europe-china-problem-analysis-gbr-intl/index.html.

閻学通,2019,《中美进入“新冷战”的可能性很小》,《领导文萃》,第12期,第 28~32页。

Pei Minxin, 2019, "The High Costs of the New Cold War", China-US Focus, March 15, https://www.chinausfocus.com/peace-security/the-high-costs-of-the-new-cold-war-.

夏先良,2020,《特朗普政府国家经济安全战略正威胁世界经济安全》,《扬州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第1期,第26~42页。

责 编/周于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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