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鱼小河边
2020-07-29刘喜权
下午下班的时候,我去我们村的一家电动车行买充电器。车临着一条长长的、宽约十几米的小河行驶。适逢小河退潮,清澈的河水湲湲地流淌着。河水中的一些水草,飘带一般从容,任河水再怎么裹挟,它们都扎根原地,不为所动;有鱼在其间打着水花,神出鬼没的。
我的同事王师傅的家离车行不远。他早已下班到家,正拎着鱼叉沿着小河边寻寻觅觅,两道犀利的目光在河面上逡巡。在经过我的身边时,他冲我信心十足地撂下一句耍酷的话:“我叉一条红鱼,让你带回去吃。”
我们灌南人称“鲤鱼”为“红鱼”。我喜欢这种用颜色来命名鱼类的方法,听起来生动、形象;闻其名,知其物,活灵活现,如在眼前。
王师傅的鱼叉,状似鹰爪,几根铁针锋芒毕露,白亮亮的,闪着寒光,寒气逼人。我发现他像锁定了目标似的,目不转睛地盯住小河里时而浮起的红鱼,又冲我甩过来一句更为十拿九稳的话:“我发现三条。你要吃公的还是吃母的?”
眼下为农历四月伊始,正是红鱼等鱼类繁衍生息的时候。我虽然没有虔诚到不吃鱼的程度,但还是慧根善良,不忍心去吃这时的鱼类。那些母鱼,满腹的卵,那是无数等待出生的小生命啊,我怎么能戕害它们于腹中?那样,我潜藏的那份善良会无声地谴责我,令我不安。我权衡了一下轻重厉害,随口答道:“我吃公的!”我在想:在不可避免牺牲的情况下,公的也会义无反顾地拿出大丈夫的勇气,献岀一己的生命吧?我有这种想法,想来公的红鱼不会怪我吧……
就在我的话刚出口时,只见王师傅手起叉落,一条弧线划过一道寒光,伴着水花溅起的清脆声,一条红鱼应声而起。这是一条重三四斤的红鱼,被叉中了脊部,正不停地顺着尾巴往下滴着血,却不甘被捉的命运,不停地扭动着躯体。这鱼随即被王师傅用鱼叉重重地甩在了地上,却依然在不停地蹦跶着,似乎在对暴力表示着义愤与抗議。
我找来一根细的包装绳子,从它的嘴里穿进,又从一边的腮帮穿出,再绾了个结,将它搁在了地上。沦落到这样悲惨的境地,它算是插翅也难飞了,可它依然在泥地上挣扎着,流着血,不甘就此成为人类刀俎下的待宰之物。
鱼儿,鱼儿,你是否觉得我这个人太残忍,觉得我们人类简直不可理喻,我想:你一定很痛苦,也很无奈吧?
有人说,春暖花开时,有红鱼的地方,一些游动的杂鱼,像刀鱼、长条鱼等鱼类特别多。问其原因,说是因为红鱼产卵,它们的卵是这些杂鱼追逐的美味,这才有此现状。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红鱼喜欢凑热闹,喜欢往鱼多的地方钻呢。还有人说,桃红柳绿时,产卵的红鱼,浮在河面上,母的在前面游动产卵,公的便尾随其后;母的怎么摇头摆尾,公的也跟着模仿;母的产卵后,公的还得昼夜巡逻,不少于二十四小时,防止产的卵子遭受意外的伤害。想来,这些红鱼,它们只是为了繁衍后代,才这么不避风险地浮出水面,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面临被人类捕捉的风险,前仆后继,无怨无悔。这种为了繁衍后代、不畏生死的精神,时常挑战着我那根早已麻木了的善良的神经。
王师傅叉上来的红鱼,随后被我带回了家。宰杀时,我意外地发现它是一条满腹卵子的母鱼。我的心,因此又多了一份沉重感,仿佛自己犯了一次不可救赎的罪过。
作者简介:刘喜权,江苏省灌南县人,系连云港市作协会员。
(责任编辑 王瑞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