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芬的诗

一粒种子

每次进入梦境，总有一粒

种子在发芽，这样的情节

具有没有意识的神秘

海浪，礁石，森林，沙漠

以及浩瀚的星空

强大的力量，令启蒙思想战栗

种子与生俱来就很清醒

活跃的思维

直抵圣灵，高山和雪莲

即使一点火星，也能唤起

所有圣贤的智慧之光

其次是意识的懵懂状态

总能在奇迹的最后一刻

停止演化

这个神秘之物，可以

在石缝中寻求新生，力量之美

绝非任何词语所能修饰

在乡下，我常常自省

潮湿的土地，究竟蕴藏了

多少生命，这些希望

让我在每个深夜疯狂写诗

祈求通过诗歌

表达对种子的尊重

怀念一些词语

怀念一些词语，是一件

相对痛苦的事情，悲剧在于

我无法记起一个词语

常常让我局促不安，甚至

惊慌失措。这不是普通的遗忘

这是对记忆的折磨

对生活的抽打和谴责

我常常在诗歌中

对词语调兵遣将，但所摆出的

阵势，远不及诸葛八卦

对于毫无琢磨的词语

我直接删除。其实，词语没有罪

罪过在我不能熟稔驾驭

不能随心所用

不能胸有成竹

被删除的词语，常常被我捡拾

重新摆放在别的位置

这种搭配，有时会让我

泪流满面，就像我渴望一个人

消失，但悲伤过后

她又悄悄地站在我面前

醉人的酒窝，让我无法自拔

每次写完诗歌，词语

总在对我进行审判

一行行文字，一个个词语

成为有力的控诉

而我像在作茧自缚

给自己画押，用文字打造枷锁

惶恐不安成为最终的辩护

停留在云层中

孤雁在夕阳下，舅舅注视

山顶上的一抹橘黄

最后的深情，化成

黄褐色的光斑

片片落在云层里

穿过云层，我感知时光将逝

温暖与安然，让我忘却

所有的事物。大地母性十足

从荒谬的规律中

把生活的一個角落梳理分明

云雀的歌声攀上云层

白天和夜晚在最后争斗

混淆黑白往往就这样

成为一种不可选择的结局

雨夜无人

雨后的水洼，犹如时间之谜

仁慈地停留在一个人的身边

让我一次次憧憬

修补思想

一个人坐在树下冥想

树叶在风中簌簌作响

她是在点拨或启迪

思想深处的固执

晨雾淡淡，一些念头

随风飘逸，世界的表面

蒙蔽了双眼

反复修补思想

产生的所感，恰如所思

新月如钩或圆润如镜

学会从实体的表象

寻觅深处的灵魂

翌日清晨

渐渐模糊的思想

穿过星辰，银河和山川

不断更新的慰藉

时时为所思所想补充营养

城市和故乡

永远为我们提供

跋涉的温床

偏见不会一直固定

视觉也不会永久疲劳

就像我们反复观看

一部纪录片，往往

被胶带之外的画外音惊喜

人之所爱，也是我所爱

我从不迷恋于表象

总是像啄木鸟一样

一丝不苟地追求真相

或者像缥缈的灵魂

在迟疑中维护思想的尊严

远古

远古有多远，目光始终不及

远古有多古，记忆长满苔藓

千年古刹，木门沧桑

铜钟锈迹斑斑，声音

嘶哑又憔悴

既然如此，我们不再适合

谈论远古，我们可以

从大门两侧的石狮开场

在它们的额头

你会发现时光是一名

不朽的工匠，岁月的伤痕

生动而和谐地昭示

石头粗糙，润泽闪亮

鬃毛在风中抖动

柔顺的毛发在风吹雨打中

锻造出铮铮铁骨

这得归功于烈日和暴雨

人生如戏，把一种磨损的力量

变成永无终结的磨出

耐心让远古，长久地

复活下去，并且更加

让灵魂栩栩如生

大雪之后

在大雪里远行，雪花早已

备下仁慈的礼物

大雪新停，雪球耀眼

雪霰已伸进

原本复杂的村庄

以白色的大写意

展现简洁的明快

飞鸟划过的轨迹，隐约可见

树梢晶莹，千山俱白

我在暴风雪中

变成一系列的他者

于杳无人迹之地踏雪而歌

我在深思，大雪之后

如何从茫茫雪域中

抽身而出

大雪封门，储藏了所有寒冷

这时，我格外向往围炉煮茶

想念一个风雪夜归人

想念一只瑟瑟发抖的麻雀

想念那只以歌取暖的寒号鸟

谁能说清楚？大雪之寒

背后续写了多少悲剧

一枚雪花

从沉默开始说话

尽管有些言不由衷

但我毫不计较，我只想

从慢慢消融的积雪中

紧紧抓住

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哪怕只是呼唤一声

也足以让我温暖整个寒冬

守候大海

这里的每一片海浪

都是一个难忘的回忆

在记忆的背面

我刻下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在灰烬上留下余温

而我，一直靠这个温度

從一个陌生走向另一个陌生

雨后初晴，清亮的海水四处漫溢

海边，孩子们在水花中嬉戏

笑声欢快爽朗，溅起

一大片一大片水花

在阳光下闪烁着童真和趣味

这样的场景

暖如日暮之光

一些事物在浪涛里变暗

你尝试重新把它们点亮

海平线上黯淡的层云翻滚涌动

积云犹如城堡

不停闪亮一个又一个瞬间

大海深处，依旧

闪烁着过去的时光

像某种物质未被磨损的回忆

而我们，只能默默守候

赞歌

浮云的躯体那么轻，疼痛

已随风远去

一阵嘹亮音符在颤动

穿过最黑暗的洞穴

九千九百九十九朵海棠

连同静美的睡莲

以及镶红边的落日

把你包装成风，一切从简

低飞的蜻蜓携带欢笑

灵魂的风筝，倏忽一个拐弯

轻松改变的行程

让关于赞美的语言

芳香四溢

美好可能只是部分美好

完美却成为稀缺之物

我们不追求完美，能拥有美好

已经非常幸运

多给美好一些褒扬

迷路的灵魂，就会找到家门

那些不幸或者凄美

将穿越人间最阴暗的节日

迎接明媚的春天

再读官渡

一个少年来到官渡

在灯火通明的战场，横枪立马

火把汇聚成河

天空被燃烧得噼啪作响

从四通八达的大路涌来

杀声超越拍岸惊涛

强大的魏军，被火攻

击得一败涂地，孟德

一路狂奔，连环计开辟了

三足鼎立的根基

江水浩荡，烈火熊熊

多少英雄在此扼腕长叹

在另一条流放的河上

聆听琵琶。书生羽扇纶巾

笑吟春花秋月

插满箭镞的草船，顺水而下

堆满灰烬的官渡战场

沉陷浓浓的雾霾

（责任编辑 王瑞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