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赓将军在沁源的抗战故事
2020-07-28杨玉才
杨玉才
陈赓
陳赓将军抗日战争时期在沁源驻扎了三年多,担任太岳区军区司令员兼三八六旅旅长。他为人坦诚,乐观好动,说话诙谐,有高超的指挥作战能力,在太岳区留下了许多生动的故事和传说,这里讲述的是他战斗生活中的几个小故事。
“陈赓司令员不见啦”
陈赓将军住在闫寨村时常爱串门,和群众关系很好,大人小孩都爱和他拉话,人们讲起他的趣闻轶事一串一串的,能逗人发笑。
一天,村里人见陈赓将军的警卫员跑得满头大汗,慌慌张张地逢人就问:“见陈赓司令员没有?见陈司令员没有?”陈赓将军当时任太岳军区司令员,所以人们称他“陈司令员”。人们摇摇头,惊讶地说:“咋啦?司令员咋啦?”警卫员懊丧地边走边答:“陈司令员不见啦!”人们也着急起来,把陈司令员丢了,那还了得!
警卫员挨家询问,这家的婆姨说:“陈司令员来推开门照了照就走了呀。”那家的汉子说:“来过,还跟俺拉了两句话呢。”
决死队驻在沁源县闫寨村,人们就发现陈赓将军爱串门,隔不几天就挨门串一次,日子长了,人们才知道他这是检查军纪呢。他个子不高,赤红脸,极爱说笑话,毫不讲究,没有半点架子,走路时脚后跟着地,走得风快,群众亲昵地说他像“鬼圪针”。警卫员动作稍微一慢就被撂下了。这天,把警卫员赶得心急火燎,跑了大半个村子,才见陈赓将军在村头和一个牵牛老汉拉话呢。警卫员一块石头落下地,惊喜地说:“哎呀,陈司令员你在这儿,我还当把你丢了。”陈赓哈哈大笑:“扯淡,这么个大活人还会丢啦。”
路断家务事
1943年,陈赓将军要去延安,从闫寨司令部出发,晚上就住在乌木楸树洼的一个山神庙里。夜深了,他们正准备休息,一个颤颤巍巍的白发老婆婆突然闯进来,跪下就磕头,口里喊着:“陈赓大司令,你可给俺做主哇。”说着就“哇哇”地哭起来。陈赓将军大吃一惊,忙扶起老人,说:“老人家,别这样,有什么苦处你就说吧!”
原来,老婆婆只有一个女儿,嫁给决死队二十五团退伍医生武某,人称“武医官”,开初答应养活老人,后来敌人扫荡残酷,生活难以维持,这武医官夫妻俩渐渐把老人忘了。老婆婆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实在活不下去,每日讨饭过生活。群众见陈赓将军来了,便指点她找来告状。陈赓将军听罢,便怒气冲冲变了眉眼,他顾不得劳累,让警卫员连夜找来城关镇长和民兵队长,问:“你可知道有个武医官?”民兵队长胡元锁答:“知道。”陈赓将军气愤地说:“这个人很坏,为什么要苛刻老人?给我抓来!”说完就取出纸笔写道:“抓缉武某正法”。下面落款是“太岳军区司令部”。
陈赓与夫人傅涯
城关镇长和民兵队长不敢怠慢,拿了陈赓的手令漫山遍野去寻找医官。可是,冷风呼啸,山大沟深,松林茂密,为防备鬼子突袭,人住无定居,今天住这个山篱,明天宿那个屋下,可到哪里去找?赶天明也没见到武医官的影子,可陈将军急于赶路,就等不得了。谁知那个武医官消息灵,听说陈赓将军要拿他正法,吓得不得了,赶紧把老人唤回去了。
他就是陈赓
在沁源和平遥县交界的麓台山中,有个村子叫王凤,属沁源管辖。因为这一带山势层叠高耸,葱绿青翠,像皇后凤冠上的凤凰一样,所以得了这样一个优美的村名。村子紧靠沁源边界,往北走三五里就是平遥县,往西离古寨村有几十里,往东离庄儿上有十多里,周围还有几个小的山庄。秋天,还没有过八月十五,田里的庄稼刚有八九成熟,就传来日军又要进行秋季扫荡的消息。村里人忙着把绿色庄稼往家里收,村干部从区上开会回来挨家挨户布置空室清野和反扫荡的各种准备工作,忙得不可开交。
傍晚时分,一大队八路军悄悄地来到了村里,虽看上去差不多有二三百人,但村里显得很安静。村民们已习惯了部队驻扎,家家腾出房子烧水,战士们放下背包就担水扫院、烧火做饭,紧张而有秩序地忙着。为了封锁消息,伺机袭击平遥城里准备到沁源扫荡的日军,部队在各个山头路口布置了岗哨,监视行人进出。天明之后,帮助老乡们收了半夜庄稼的战士又都隐在村外的山林中,村子里一切都显得很平静,和往日没有什么两样。
中午时分,隐蔽在树丛中的岗哨,发现从平遥县来的小路上走来两个人,一路走走停停,行动迟疑,时而东张西望。“不对,这两个人八成是敌人派来的奸细!”放哨的战士对身旁的班长说。“抓住他!”班长说完一转身领着两三个战士弓身窜了过去。两个来人仍东张西望走着,忽然脚下一滑,前面的摔倒在地,后面的刚想去扶,两只臂膀已被人从后面扭住了。“不许动!”几支黑洞洞的枪口顶在胸前,两个来人顿时吓得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来。
“报告连长,我们抓住两个汉奸!”八路军战士把抓住的两个人押到林子里的一棵大树下。连长是个急性子,一听说抓住了汉奸,从地上霍地跳了起来喊:“干什么的,老实交代,说了假话老子捅了你!”被抓住的是弟兄两个,平遥东泉村人,哥哥个子高,说话口吃,越急越说不出话来。弟弟口齿倒利落,可是胆子小,刚才被人一顿抓捆,吓得面色灰白,见一个彪悍的连长喝问,更是害怕,吓得半天说不清一句话。问了好半天,弟兄俩才说清楚是哪个村人,东家派他们来找在外卧地的羊群。连长哪里相信,问他们要路条,弟兄俩没有,问身边的民兵说村子里有没有羊群,民兵说没有。连长火了:“既然不是汉奸,为什么出门不开路条?看来不给你们点厉害是不说老实话的,给我吊起来!”马上就有几个战士用绳子把他们吊在树上,有的已经解下皮带准备抽打。弟兄俩吓得连声哀求:“我们不是汉奸,我们不是汉奸。”正在这时,陈赓和营长走了过来,警卫员牵着马跟在后面。听了连长的汇报,陈赓问:“你能断定他们是汉奸吗?”连长满有把握地说:“我看肯定是,要不他在这时候来干什么。”弟兄俩仍然喊道:“长官,我们不是汉奸呀。”陈赓让人把弟兄俩从树上放下来,松了绑歇了一会儿,让他俩坐下,然后和颜悦色地说:“你们不要害怕,老老实实地说明白你们是哪里人,来这里干什么,八路军是不会冤枉好人的。”两个人见来的这个首长态度和蔼,猜想可能比连长职位大,渐渐消除了恐惧。陈赓详细地问起他们的姓名、年龄、哪个村人、来这里干什么、为什么在路上东张西望……一边问话,一边用目光审视着他们的表情判断他们答话的真伪。原来这两个年轻人是平遥东泉村人,给村里的老财扛活,有一群羊在这边卧地,派他俩来看羊群。他们的村子里住着日军开不出路条。因为路不熟,又沿途瞅看四面羊群,所以东张西望,走走停停。陈赓又问那两个青年:“你们掌柜姓啥、多大年龄、什么模样、他是否认识你们?”回答说姓刘,叫刘有生,五十岁左右,中等身材,满脸络腮胡。
为进一步把情况查清,陈赓带连长和那两个年轻人回到村里,找到了村长连怀文,问起刘掌柜的情况,和弟兄俩说的一模一样。陈赓让村长给他们拿两个窝窝头,舀两碗水,并笑着说:“看来你们两个说的差不多,不過为了证明你们的身份,还得派人去问一下放刘掌柜才行。”说罢派人骑他的马去离王凤五里的贾郭村去问,然后和弟兄俩打听敌人在东泉一带的情况和老乡们的生活。弟兄俩话多了起来,陈赓边谈话,边给他们讲了不少抗日的道理,弟兄俩听得直点头。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派去的人回来了,说刘掌柜认识他们,是东家的短工,是好人。陈赓站起身来拍了拍他俩的肩膀说:“好,问题解决了,咱们就都放心了。不过我告诉你们,咱们的部队要出发打鬼子,为了不走漏风声,还得委屈你俩在这里住一天,明天下午再放你们回去,行不行?”弟兄俩听说部队要打鬼子很高兴,连声答应:“行!行!”陈赓又告诉村长安排好吃饭住宿,明天下午送出县界。听着首长的安排,弟兄俩激动得不知说啥才好。走出大门以后,陈赓告诉连长说:“遇到事情要动脑筋,多分析了解,不要鲁莽草率。”并且告诉他敌占区人民备受敌人的摧残,都非常痛恨日军,真正死心塌地当汉奸是极个别的。我们八路军要时时刻刻做工作,动员群众起来抵抗侵略者。听着首长的教导,连长也非常感动。第二天村长派人送弟兄俩回家时,告诉他们昨天释放他们的是太岳军区陈赓司令员,惊得弟兄俩眼瞪得老大,甚至有点不大相信,连声说:“陈赓司令员真是平易近人的好人,他讲的道理多好。”
弟兄俩回村,逢人便说他们在沁源见到了陈赓,对他们的态度和气又信任。后来,弟兄俩参加了八路军。
洗澡
陈赓爱洗澡,尤其爱洗冷水澡。每次出征回来,便叫上警卫员到闫寨村中的井边,脱了衣服,只穿一条短裤,让警卫员从井里打上凉水给他从头往下浇,然后使劲擦洗,擦得浑身发红。已经接近初冬了,他还照样到井边洗冷水澡。
陈赓不但自己爱洗澡,还常常给他心爱的坐骑枣红马洗澡。要是不打仗,他差不多每天要拉着马到村外溜一会儿,让马一路小跑,然后慢慢地吃草散步。不同的是他却从来不用井水为马洗刷,而是到河边用脸盆舀水浇马,然后用刷子刷洗。起先警卫员不理解,问他为什么,他说井水太凉,马跑步出了汗身上热,必须凉下来才能洗,不能马上浇水,更不能用井水,天冷的时候,马受不了太凉的水。警卫员笑着说:“你对马比对自己还爱护。”陈赓说:“它是我的好朋友,帮助我作战,可它不会说话,全凭人照料它呀。”
一天,陈赓与警卫员在河边洗澡,马在岸上随意吃草。一不留神,马走进河边的地里吃起庄稼来,警卫员发觉了立即把马拉出来,用缰绳抽打,陈赓止住他说:“马不懂得这个道理。”于是对枣红马说:“你饿了吗?好,回去喂你。”接着从身上掏出几张米票对警卫员说:“你回去问问是谁家的地,给人家赔点米道歉。”
房东
1939年秋天,为了配合和帮助决死一纵队粉碎阎锡山的进攻,陈赓奉命率三八六旅来到沁源,驻在法中马西村。那时他正在生病,每天发烧咳嗽,还照样指挥部队行军打仗。那天他实在支持不住,回到驻地房中想躺着睡一觉。偏偏这时住在正房的房东的儿子哭闹不止。陈赓刚到这个村里不久,对情况也不熟悉,就叫来警卫员问情况。警卫员出去了一会儿回来说,是房东的孩子躲日军摔伤了,伤口化脓,疼得厉害。陈赓听说是房东的孩子病了,立即让警卫员去找军医来。不大一会儿军医来了,陈赓让给老乡的孩子打两支消炎针,军医难为地说:“咱们只剩下几支了。”陈赓挥了挥手说:“去吧,只要有一支就给用上。”第二天,陈赓过房东家去看孩子,问起家中情况,知道房东没有粮食吃,又留了点小米。过了些日子,陈赓外出作战回来,特意从缴获的粮中装了二斗小麦送给房东,房东感动得直流泪。后来,房东磨了白面包了一顿野菜饺子,给陈赓送了一小盆。陈赓笑着说:“好,我吃你们一个饺子,保证打死一个日本鬼子!”说得在场的人都哈哈地笑了。
老乡
沁源柏子一带的畅村,有个人叫王月得,这人有个外号叫“飞毛腿”。王月得走路一般不穿鞋,把鞋夹臂膀下光着脚走,走路的方法也很特别,脚后跟不着地,用脚掌快速行走,普通人一天走百十里,他一天走二百里是常事。
有一次,陈赓领着部队在畅村,有件急事需要派人到平遥送信,时间很紧。因为平遥是敌占区,不能派人骑马去,于是村干部向陈赓推荐了王月得,那时他二十多岁,正年轻有力,就愉快地接受了任务,日头落山时乘夜出发,到第二天中午就从平遥返回来了。又过了几个月,陈赓路过畅村,想起那位“飞毛腿”的年轻人,就派人去找,过了一会儿王月得一拐一拐来了,原来他正腿疼。陈赓问他为什么腿疼,王回答说冬天没有棉裤,又趟了几回冰水,想是受了风寒。陈赓听后叫来军医说:“这年轻人作过贡献,有功劳,你把进口的针给他打一支。”说完上马走了。王月得当时只知道陈赓让医生给他治腿也没有多问。等打完针后,军医才对他说:“你好福气,这针我们只有三支,是从德国进口的,一支针值一石小米。”听军医这么说,王月得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赓雕像
从此以后,王月得再也没有腿疼过。他常常对人们说,陈赓司令员给了他两条腿。后来村里有什么事让他跑腿,他从无怨言。直到七十多岁,他依然步行得很快,一般人追不上。
调查
1943年7月,陈赓专程与一军分区司令员李聚奎、政治部主任刘有光,三十八团团长蔡爱卿、政委胡荣贵等了解沁源围困日寇斗争情况。陈赓又在乌木听了县委书记刘开基、县长张学纯以及围困总指挥李懋之的汇报后,认真作了记录,详细了解各方面情况。会后他对听到的情况还不放心,就到沟沟岔岔找到住在山里的村民了解他们看到听到的日寇驻扎情况。
第二天,陈赓又叫了几个人到周西岭察看地形,走到半山用望远镜观察日军碉堡和城中情景,然后才回到永宁沟召开会议,讨论围困日军的具体行动方案。在会上陈赓给与会人员讲了沁源围困的重大意义并告诉大家:“日军野心很大,前年发动了太平洋战争,这样日军在华北的力量就会削弱,这对我们是件好事,一定要抓住时机加强对日军的攻势。”遵照陈赓的意见,县围困指挥部组织部队和民兵再次大规模强袭城关,给驻扎日军沉重的打击,从此日军缩在据点里不敢轻易出动。
陈赓对沁源围困日寇战十分重视,后来他回延安时,特意把董谦写的关于沁源围困战的报道全部带上,亲自交给《解放日报》连续发表,还专门向军委进行了汇报。直到20世纪60年代初回到太原时,他还和身边的工作人员谈起沁源围困战的情况,记得非常清楚。
种瓜拜师
抗日战争开头那几年,陈赓住在沁源县闫寨村,经常和老乡们说说笑笑挺亲热。有个姓崔的老汉当着众人的面问陈赓:“司令员,你咋地当官不摆官架子,常爱跟俺们这伙庄稼汉在一起,就不怕丢了你这大首长的面子?”陈赓哈哈地笑着说:“老乡,当官的也是人嘛,我穿上你的衣服还不是一个普通老百姓?要是摆起官架子,那就要当空头司令喽,你说对不对?”老崔满心欢喜地回答说:“对,对对,俺们就喜欢这样的官儿。”
盛夏的一天,歇起晌来,一个叫郭兴隆的老农,正拿着小锄下地去。一出门就碰上陈赓和两个警卫员。陈赓只说了个“来”字,便拉住郭兴隆的手直往司令部驻地走,郭兴隆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心里有些嘀咕,特别是瞧见那背盒子枪的警卫员,更是忐忑不安。但他又一想:“咱一个普通老百姓,就是有什么过错,也用不着人家司令员亲自动手呀。”思来想去,仍然猜不透司令员拉他干啥。郭兴隆跟着陈赓一直走进司令部大院里,陈赓这才放开他的手,指着一片瓜秧笑着说:“我是请你来当师傅的,你看这个怎么办?”郭兴隆一看,院里种了一片西瓜,约有四十几窝,嫩油油的瓜秧足有二尺来长,由于没有打枝出了好些斜秧,混成一片。“这个好办”,郭兴隆吸着陈赓给他的香烟,便蹲下掐开了瓜秧,陈赓也蹲下细细看着,不时地问这问那,不多一阵工夫,郭兴隆便把瓜秧全部打掐好了。
陳赓让警卫员打来水让他洗手,又递过一支香烟说:“谢谢你啦,从今儿个起,你就是我的老师啦。”郭兴隆一听,慌忙说:“司令员说的啥话,我哪能给您当老师哩?”陈赓认真地说:“你是种西瓜的行家,我种西瓜是门外汉,还不拜你当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