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画

1

那是悠扬的、却形容不出来的声音，类如重金属般的质感，它所及之处仿若都碎变粉尘;又如具化的风，蓝色的眼、黑色的袍子，巨大瘦长的身形，自时空的久远处而来，但它面带愠怒。

它是某个先知，负有神圣隐秘的责任，这点绝非于你我。

我能够感受到它，首先它有苔藓的腥湿味，给人压抑感，然后身上竟然还有搏角士的烈焰纹身。它正站在荒漠的凸起处，却擅长将天色调暗。它慢慢地做着奇怪的动作，一遍遍地，试图演示给我们看。

2

而烟雾缭绕的尘世，在一面面玻璃后边，那些人正诡笑着扶着玻璃。我的自性也已跟随扭曲的镜像，残存不多了。我看见一只只腾起的气泡，在屋顶的上方，它们飘着飘着就破了，里面还是空无。

一个十字路口，有个小女孩，她很瘦弱，她的眼睛被白布条蒙了起来。她用凄美的美声重复地唱歌，“啊、啊……”每三个字被唱出来时，世界就忽然被暂停了一下。

那个印第安人的后裔，拍着手鼓应合着她。鼓面上，有力蹦着的水花，非常让人震撼。这一切，我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

3

有驼铃在响，像一首咒文的开头，我以为会有接踵而来的续曲，谁知却戛然而止。而那头褐色的骆驼，面相散漫和倨傲（像博识的老先生）。它咀嚼着什么，同时又忧心忡忡地瞥向身后……

身后，是一群寻水的人，他们体态臃肿虚胖，黑如焦炭，他们扛着好多袋子，却一无用处。他们走过的地方，正是我们多年前走过的吧。

那时，没有神杖将路一分为二，只有我们暗自摸索。那时，天上还没有光柱，我们隐约看到远处歪斜的卡纳克大殿的石柱下，摩西和受难者们，正摇晃着赤脚走了过来……

4

是不是在夜色里启程的人，才是真正得到了召唤？我们在破旧的马厩里摊开白纸，画满地图。我们往罐子里不停地塞放药饵和箭，并信誓旦旦地同身边的琐碎物们做着分别仪式。我们掏空了耳朵，是为能专注地聆听那些需要救助的。我们拍打胸脯，是为稳住潮水在体内毫无节制的起落。

而那个已具化了的“风”，忽然悄悄置身在我们的中间，它的喘息较为剧烈，身上有多处长短不一的划痕。

可它依旧没有多看我们一眼。它懷疑且焦虑。

它像黑色的雕塑。是我梦到的那些蚁群，站起来的样子。也是我们尚未经历的：那些暗。

作者简介：占森（实名丁小龙），江苏作协会员、省文学院作家读书班成员。诗见于《人民日报》《诗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