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之歌
2020-07-27未力
未力
祖先函普谕我,完颜,汉姓曰王。嘭嘭嘭,咋咋咋,萨满的文王鼓响起,唱响这片冻土封存于冰雪之中的故事。有人在白山黑水间游荡,我也曾是那个金色王朝走来的子民,任那匹白驹苍狗般随意流浪。直到如今,所有的人和事,过往的黑白底色,都成了这面(墙)前的白纸黑字。
——题记
海东青
海东青 誓不与众鸟同
逐日的金乌 放牧着巍巍群山
莽莽的森林 蛇蛇的河流
和生猛的野兽 唯有生女真部落
族人的肩膀 可以让飞累的神鸟停留
俊鸟海东青 女真人的图腾
如同并肩作战的 猛安谋客
一起在沙场上 冲杀驰骋
北斗星明灭 如阿玛嘴中的烟袋锅
额娘次第拨亮了 屋顶上的七盏灯火
天心寒凉如水 摇落一席林海雪
波浪锤旋转着 盘腿而坐的那个女人
正在打绳 不时地推下身旁的悠悠车
吱扭吱扭扭 哼起了古老的歌谣
夜的海洋 游潜着发光的鱼儿
萤火虫似流星 坠落人间的仙女
聚会 或是私会情郎
星光点点 为女真子民的寒夜照亮
夜色空蒙 长满密密麻麻的繁星
恰如黑土地上的春天 开满了花朵
月儿斜挂中天 星星們渐次的退却
仿如打开了 一本厚重的辞海
重重叠叠的都是 幽暗高蹈的文字
语言是 那天上的星子
文字是星子发出的光 射出的箭羽
“大地不再生产 它吞噬
天空不再下雨 只下铁”
小脚的金莲 文士手中的竹竿
又怎能抵挡得住 金主
投鞭流可断 马立吴山的嘶鸣
晨曦初漏 火堆的余烬在北风的吆喝下
有几点火星溅起 这时
夜空的胖头鱼被烤得 香喷喷的
鱼肚透出银鳞色的 光芒
阳光温暖如雨 浇绿了一畦畦一垄垄的稻菽
阳光冷峻如箭 操练着一骑骑一列列的勇士
伴着八角鼓的咚咚声 凝固的海浪般
踢踏着拍打着 中原的热土
……
先民乌古乃 活罗来了(乌鸦)
劾里钵满身酒气 开始围猎取乐
阿骨打完颜 这伙计握紧手中的铁柄
把铁柄握成权柄 权倾天下
石色天碧 布列如斗牛
从此制临四乡 斩尽桃花朵朵
独有一条塞北的大河 一枝独秀
号之牡丹江 流水汤汤
江山辽落 居然有万里之势
“我的猛安谋客们 进击吧
向那辽远的地方” 暴龙木雕成的手杖
敲打地面的声音 让“按出虎水”血脉喷张
来流河上 誓宣如潮
两千人的虎狼之师 手捧冰冷的来河水
酹而名之 一句“尽敌而止”
辽国且亡 且从宁江州陷落开始
跃马长鞭 剑锋所指
一剑光寒十九州 马鸣风也萧萧
到处都是流民离散的 血泪
饮马东海岸 放牧汴梁边
海东青的腹羽下 尽是金戈悲鸣
眷故乡之辽隔 《千里江山图》画卷
鬃毛猎猎 正在马背之上徐徐展开
忽而一声长啸 狼烟四起
长城也阻挡不住 马蹄凄切
七星鞭抽打在 太祖香孩儿脱下的黄袍上
锦秀的龙庭 诺诺地喊疼
香艳的瘦金体 也没能简约大金的崛起
“春风得意马蹄急” 一语成真
然而马背上的那个人 不再是宋人
“蒌蒿满地芦芽短” 江山易主
只是主人 已换成完颜异姓
鞕哨声裂空而来 如滚滚的混同江水
涤洗这中原 千年的厚土
官家不再是官家 官人不再是官人
一个文人都很流恋的 很向往的王朝
空留一抹羸弱的 背影
和几卷豪放抑或 婉约的诗文
萨满调
在这里 此时我要赞美你
你就像一块精美的 石头
有那河水 从鹅卵石上流过
或缓或急 或裸露或淹没
唱着日日夜夜 尘埃之上
经久不息的歌 歌颂祖先歌颂母亲
歌颂高山河流土地草木 还有
山林间跳跃的精灵们 日月交割
那山中的巨石 屋檐下的石柱
你说石头 就是圣灵们居住的处所
万物皆有灵 祈祷海清河晏岁和时丰
无病无灾 千万轻易别许愿
因为愿望会实现 心中有闪电
手下方会有雷鸣 完颜一族的命运啊
那金水河的金字 已经说明了一切
守国百二十年 国祚历经八代而衰
如不信 金字可拆分笔画也昭然
有心之人细品味 真通“直”
大辽也如此 “契”丹铁卷朱砂写
说文解字可证实 一笔一划都是主
不信可以数 耶律皇家是否只有九个人
西“夏”国自分明 十代而消亡
大宋分南北 赵姓写两遍
字字珠玑蚌蛤生 一笔岂能写出两个王字来
我说我的话 信不信都由你
赵氏江山必如此 “匡”者“国之半”
一点一竖 似刀割
王朝 都是单枪匹马打天下
银枪挑起 大宋的半轮明月
枣红马 也曾踏过陈桥
提起这座桥 躲在黄袍里的那个人
脸就成了枣红色 你有你的《清平乐》
我有我的《菩萨蛮》 那只追逐马蹄
抑或马尾后面的 香艳的蝴蝶
终成历史教科书上的 《清明上河图》
大画家张择端的 一方别样精美的钤印
女真人的命运多舛 这支东方的吉普赛
走出了苍茫的兴安岭 开启福寿绵延的
兴盛之旅 彻夜的篝火不息
萨满腰间的铜铃 无风自响
这星星之火啊 注定会燃成
明日的一抹腮红 首领穆昆达高举的玩偶
一手是送于嘴边的羊腿 一手
背向众人 激起的水柱滚热
足可以融化 经冬的冰雪
宋人不足畏 辽人何足惧
南国的一年之中 只有三个季节
像极了 那个绿衣书生
冬天来时 他就会死去
马过黄河 便少了一季的风雪
“蝌蚪度过 四月
便成长为 夏季的蛙鳴”
昨日宿醉 雨狂风也骤
乌古乃忘记了关窗 夜里的山风
为他把日月窗 轻轻地掩上
北地苦寒 多年的腰腿痛又犯了
草青了又黄 在女真子民的岁数里
又多收割了一茬 青青绿草
北风卷地 胡天八月
青草未枯之时 一声啼哭震动辽庭
完颜家族为这个新生儿的到来
大宴三天宾客 一个巨人的成长
交给时间就可以了 一座雕像完成
弯弓者两鬓皆霜 虎父劾里钵
摸着完颜阿骨打的头 酷似摸着一柄虎符
说出一句预言 “惟此子足了契丹事”
一个金色的王朝 跃上了马背
“意气雄豪顾视不常”的完颜阿骨打
开始了他的淘金生涯 把自己
打造得如峤松之高 就连他胯下的赭白马
也如岗阜之大 一部恢弘的《金史》
就这样开篇了 翻卷着历史的巨浪
“黄沙百战穿金甲” 一个王朝
被一个人 穿在了身上
或者毫无诗意地 记录为
他把一个寥落的王朝 委在了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