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读一枚落日（外一章）

成仁明

1

乌鸦是大地上会跳动的巫师，他们不擅于舞，歌喉发黑而幽深，一件陈旧的物什，用于祭祀。

把自己做一次比喻：它们小而隐秘。

原谅是解开放下自己。

落日孤独，它是我的背影，被远山吞服又逃脱。

你见过比这更大的喻体吗？

答案写着书页的最后，被撕碎。

弓形的背影，苍老而陈旧，皱纹里足够藏起风暴。

你经历过饥饿吗？你曾经从战场上归来吗？你从村庄的疾病贫困中仰望过吗？

粮食长得比饥荒快吗？战死的人他们还可以再生吗？疾病中仰望，所有的植物都是药引，它们来自潮汐，含着大海的心动。

撕破又重写，故事就薄了，就像太阳晒出经卷。

2

土地生出希望，它的瘦薄来自风化，来自植物的腐朽的肉身，它的比喻被无数次地举起，埋进土层。

含着铁矿石的土地，它的喻体来自植物，鸟儿，来自土地上活跃的人群。

它的分解来自农药化肥，它的种子来自生命的第n次哺育。被淘汰的农耕，成了肉质的供给。

城市又一次吞咽，咀嚼，太阳从一条命运的途中奔逃。

他今夜困死自己，作一次折腾，清洗胃部。胆汁被倒出又被重新装满。

他来自古老的高山，他困顿的一生，又一次从太阳得到某种启示。

3

谁借给我火炬？

我方言的创伤来自千百次的纠结。

努力举起村庄时，它的陈旧被遮蔽，我方言的词语，被冻结。

就像我站在集鎮出售玉米，就像一个儿童，没有内裤，它方言的母亲不懂掩饰。

来自一个父亲的忧伤，他是自己的夸父，他骨质的风化是石头遇到风沙，太阳烤焦了沙漠，绿洲隐秘。

4

祭祀已经开始，隐喻的搏动已经开始。

高大的树体，年老的树体被赋予。

刀具收起，献祭的人围绕。

泉眼又一次被借用。

流动不仅仅在叶脉，还流动于动脉，以及骨节深处。打开想象的河流，它是一把钥匙，开启大海。

隐喻来自打造，就像打铁人，把铁变软变硬，热情来自太阳的赠予。

5

归隐时，路被标识。村庄被标识，被太阳标识。

离异的群体，归隐的群体，他们接受太阳的标识。

生命充满盐粒

我感受到河流苦恼的挣扎。

抱怨是毒芽，留下一粒作药引。

昨夜，下雨，河水应该涨起来了。

回到乡下去，守着你的簿田，守着你那无用的诗集，守着僵硬了的另外一个像山的石头。

守着不会说话的植物，守着字与字的组合，守着陈旧的墨水瓶做的小煤油灯盏。守着你和我，分手的理由。

你相信印刷术的字会活过来，你相信撒在书页里的眼神会揪出你！

你相信会糜烂，雨水与天气的作用。

你相信，你终于休息，把字墓的门打开。

小權木叶开始发黄，又一个秋天来临。

火车头已经启动，一只飞鸟拍打翅膀。

年年八月，他都给自己画一枚月亮。

有的像烤煳的芝麻饼，有的像鲜玉米做的用玉米外壳包着的玉米粑粑，有的则是烘焙得酥脆的烤面包……

最近，他又试图给自己画，却是火。

这些火，足够烘烤出无数像月亮形的鲜美食物。

醒起，每个字都充满盐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