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谒（组诗）

杨华

拜     谒

去松鹤寺要走石阶，走完石阶

身后的城市就小了。不要看十里桃花

千年古梅，再走几步就能看见

清     溪

牧人俯身清溪喝水时

羊群也附身清溪喝水

他身上，有些岁月的羊皮毡子

也跟着俯身。辽阔起伏的大草山

也轻轻附身。挡住北风味

如果已成永别

为我唱悼歌的，一定是埋于深夜的寒月

掩埋毫无意义呼喊的，一定是暴雨，或大雪

我眼底的锋芒，是流年风云碾过的万顷麦浪

隐居水草不舍放飞迁徙白鹤的，是我

你朝前走不回头，黏住衣裤的鬼针草，是我

你看，那贫瘠之地拥抱你的苦荞花，是我

疾风那头唱偈颂磕长头的，还是我

煤     歌

树，埋了几亿年，就变成了煤

煤燃烧的火焰，会穿越一些古旧的日子

煤镶进老矿工脸颊时，眼睛呈现煤的黝黑

那些蛰伏的植物，具有男人体内如煤的烈火

苦寒之地的跋涉，一定有生命力在延伸

天亮了

天亮了。喜鵲在叫，谷雀在叫

黄鹂在叫，公鸡在叫

上述迤村王秀才的信鸽在叫

下述迤村杨小娥的大白鹅在叫

中村李快嘴男人养的鹦鹉在和他说早安

猫头鹰躲进黑夜，它不在人间唱哀歌

村庄颂

二道坪的土庙，只有一尊菩萨

老人烧香磕头，回家路上摔断了腿

躺了近三个月。她每次来，都会下跪数佛珠

不来，也数，面向土庙

佛珠有村庄的样子

山脊上，风力扇叶不歇气，直指大海草山

牯牛寨慢慢向深里移动的牦牛

有雨的时候，云跑得快，山跑得快，风也快

不需搂起巨大的山河袈裟，也能看见

村庄裂开自己，向神灵袒露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