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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资本、财政支农与农村减贫

2020-07-21

南都学坛 2020年4期
关键词:减贫支农财政

李 恒

(河南大学 产业经济与农村发展研究所,河南 开封 475001)

一、引言

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的发展进程看,政府在减贫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20世纪80年代开始,国家就开始有计划地进行扶贫开发,先后制定并实施了《国家八七扶贫攻坚计划》《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等减贫措施,而这些措施实施的背后即是以有计划的财政资金为基础的。这种财政支持主要在于两个方面,一是财政专项扶贫资金。目前已经形成了综合扶贫的政策体系,中央财政和地方财政均加大了对扶贫开发的支持力度,包括向农村贫困地区和贫困人口倾斜,加大对贫困地区的一般性转移支付力度,同时,中央财政还对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及连片特困地区一般预算进行补助和返还,以提高贫困地区的财力保障水平。根据《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2011—2020年)》在其实施的“十二五”期间,中央财政累计安排财政专项扶贫资金约1898.22亿元,超过2001—2010年十年的1440.34亿元的规模[1],从而成为我国扶贫开发中的重要支撑。二是财政支农资金。由于我国的贫困主要是农村贫困,而农村发展是一个综合的过程,财政支农资金在农村扶贫减贫中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在财政支农的研究中,一般是把国家使用财政用于农业的总支出作为考察对象,则广义的财政支农资金与财政专项扶贫资金有部分的重合。从财政统计角度而言,财政支农资金在2008年前主要包括一般性支农、农业基本建设、农业科技三项和农村救济费,到2008年这一统计口径发生了较大的改变,由农林水支出、农村扶贫支出、农业综合开发支出和农业综合改革支出四项构成。

由于贫困的成因具有复杂性,所以解决贫困的手段也趋于多样化。而财政即是一个综合性的减贫手段,财政是国家实现宏观经济调控的主要手段,国家通过财政政策有效地调节资源配置,促进经济社会发展,所以早期人们认为减贫不是财政的直接目标,近年来财政在减贫中的重要性得到了足够的重视,特别是财政在支农方面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其背后即是财政支农力度的不断加强和体系的不断完善,2017年,全国农林水支出为19088.99亿元,占一般公共预算支出的9.39%,而2008年农林水支出为4544.01亿元,占一般公共预算支出为7.11%,不但规模快速增长,而且占比也趋于增长(1)据《中国统计年鉴》2009年、2018年相关数据计算。。财政支农在农村减贫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不但由于财政的直接支出促进农业增长、农民增收实现减贫,也经过推动农村基础设施建设推进农村发展而实现减贫。本文在讨论财政支农促进农民收入增长促进农村减贫理论和机制的基础上,运用2000—2017年的数据以实证探讨财政减贫的效果和机制。

二、文献评述

在国家财政支农资金逐年加大的背景下,农民收入也在逐年增长,由于财政支农与农民收入增长之间既存在直接的促进关系,也通过农村农业发展间接发挥作用,特别是,农民工收入增长是财政支农的一个重要目标,大量文献聚焦于这一方面进行深入研究和探讨。但文献的结论并不一致,一些文献的研究结论支持了财政支农的积极效应,如罗东等通过运用2007—2012年的数据分析了财政支农与农民收入的关系发现,财政支农支出对农民收入有显著的影响,在2007年以前,基本建设支出与农民收入之间的关系不显著,其余的均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2]。特别是,四项补贴是以现金形式发放的,这实际上已经转变成为农民的转移性收入。黄寿峰则基于1997—2013年我国30个省市区的数据,应用空间面板分位数回归的方法,考察了财政支农与农民收入之间的关系[3]。张强和张映芹以陕西省的数据为例,综合多项影响因子进行了实证研究,结论是财政支农对农民收入的影响作用是最重要的[4]。陈鹏和李建贵的研究则表明,财政支农资金的增收效应主要体现在对于贫困人口方面,地区发展水平越是落后,社会性支农资金的减贫效应越是明显[5]。

但也有另外的观点认为财政支农与农民收入之间不存在必然的正向关系,农业借款和财政支农与农民收入之间存在长期的稳定关系,但对农民增收的作用不大,汪海洋等运用1978—2010年的财政支农数据,分析我国财政各类支出与农民收入的关系后发现,各项财政支农在促进农民收入增长中的贡献度和影响力有显著差异,且存在一定的时滞,财政支农占比最高但对农民收入的贡献最少[6]。其他的研究如李燕凌和欧阳万福利用县乡政府2004—2006年的混合数据,在县级层面进行研究后发现,县乡政府财政支农对农民收入的影响不敏感,支农效率不高[7]。

更多的文献则是从财政支农与农业经济增长角度来理解对农业的支持的,从发达国家的经验来看,对农业的投入与其增长之间具有强烈的正向关系,在美国等农业发达国家,政府对农业提供的财政支持相当于农业增加值的25%,在日本、以色列这样的耕地面积较小的国家,财政支农资金更高,相当于农业增加值的45%—95%。农业经济增长的文献主要集中在制度、金融等领域,但财政支农与农业经济增长的研究较为繁荣。辛冲冲和陈志勇将财政支农对农业经济增长的效应分解为活动效应、结构效应和效率效应,并应用31个省份的数据实证研究后发现,财政支农支出对农业增长的活动效应贡献最大,而其余两个效应则不明显,而效率效应甚至存在负相关,这表明我国财政支农的规模和结构均存在一定的调整空间[8]。朱万里和胡瑜杰则从农业技术创新角度进行了研究,发现财政支农对农业增长具有区域性特征,即优化发展区域影响效应较大,而控制发展区域影响较小[9]。彭志敏在研究了山西省的数据后发现,不同层级政府的财政支农资金对于农民收入增长的效果也存在差异,基层政府支农的影响要大一些[10]。

近期的研究较多关注财政支农资金使用效率。2004年以来,国家连年出台的中央一号文件均指向农业,对农业的财政支持力度也在不断加大,表现在支出总量稳步上升、投资结构不断优化、资金管理逐步加强等诸方面,但资金使用的效率如何也一直受到学术界的重视。王银梅等实证测度了我国财政支农资金的使用效率,结果表明三项支出资金在投入上都有所过度和浪费,支持农业生产支出和各项事业费支出无效率的资金最多,农村社会事业发展支出效率也比较低。究其原因在于支农资金规模仍然偏小,而且结构上不合理[11]。从文献来看,财政支农资金的效率一般从多个方面来探讨,包括规模效率、结构效率,李祥云运用DEA方法对我国2007—2008年财政支农进行了绩效评价,发现我国的财政支农投入绩效不高,而且存在区域差异,西部地区更低[12]。邓菊秋等系统回顾了我国改革开放以来财政支农政策从多取少予到多予少取再到只予不取的转变,评价了财政支农体系的结构和性质,认为财政支农虽然从总体上促进了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和社会事业的发展,增加了农民收入,但仍然存在着缺乏长远规划、目标不清晰、资金使用绩效差等问题[13]。大量的文献是从区域的角度来讨论财政支农效率的,如张建国和郭平研究了广西财政支农的效率问题,发现广西农业生产进入平稳阶段,财政支农规模偏低,财政支农效率有限,财政支农的生产性特征偏离农业需求实际[14]。高群和华晓月则研究了江西的财政支农资金效率,认为总体上看江西省的财政支农效率较好,但存在波动态势,省内各地区之间存在差距[15]。

财政支农在不同地区和不同时期的效率差异引发了人们的思考,财政支农作为财政投入其本身存在增长效应,对农村减贫发挥作用,但更重要的层面是,财政支农形成的基础设施会通过农村的非正式制度发挥作用,陈鹏等的研究认为,社会性的财政支农资金发挥作用具有地区性的差别,越是贫穷的地区其效应越突出,而在经济相对发达地区,这一效应反而不明显[5]。另外的研究则关注了企业的创新层面,即信任环境通过增强经济主体的创新意愿来实现绩效提升,由于社会信任对创新的激励作用与企业的发展阶段有关,而在不同地区财政资金支出通过企业发展发挥作用会受到信任环境的影响,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表达了此类结果。另外一些文献在梳理我国财政支农政策演变的经验和做法时发现,在制度完善的过程中也是财政支农效果逐步变化的过程,近年来,农村公益事业越来越在财政支农的框架里得到重视,在一定层面上,公益事业的环境体现了社会资本的发育水平[16]。张红丽和孙明雪使用我国31个省市区1997—2016年的数据,研究了财政支农的门槛效应后发现,财政支农的作用受社会资本的门槛效应限制,在社会资本水平较低的时期,财政支农的效应比较不突出,而当社会资本水平达到某一门槛值时,财政支农对农村的减贫效应比较明显[17]。这些都表明,研究财政支农的减贫效果,需要关注社会资本的作用。

三、财政支农的特征

(一)财政支农的体制特征

我国财政支农最明显的体制特征即是自上而下,由政府制订支农政策,依据支农政策进行财政投入,在这一体系中,政府主导且政府在整个财政支农体系中居于中间地位,负责财政政策的制定和实施,分配财政支农资金,设计财政支农渠道和机制,动员组织财政支农实施的各项过程,并对财政支农的项目运行提供保障。这种自上而下的体制特征既体现了财政体制本身的性质,也体现了财政支农的权威性和保障性,它能够高效地推进和实施,但在一些时期会脱离经济发展的现实。

财政支农的另外一个显著的特征就是分级,三农投入的领域非常复杂,和我国财政体制一致,财政支农也具有财政分级特征,中央财政承担财政支农的主要资金来源,地方政府根据不同类别承担部分的配套资金,这种分级财政支出体现了国家预算体制的内容,也为财政支农的管理运行提供了保障。2004年以来,我国在财政支农体系中提出了一些明确的规定和制度,如2005年提出新增财政支出和固定资产投资要向三农倾斜,并通过立法的手段落实其增速高于上年的硬性要求,即国家财政支农资金增量要比上年高,固定投资用于农村和政府土地出让金用于农村建设要比上年高。2006年则把新增的耕地占用税税收提高部分用于农村建设。不但体现了分级特征,也体现了分级财政中的统筹兼顾特征。

财政支农的第三个特征是多方联动,虽然财政支农主要根据财政体制设置的职能部门来对财政支农资金进行管理和安排,但由于财政支农资金的规模和分类均越来越复杂和完善,具有涉及多部门联动的特征。从财政支农的发展方向来看,主要在以投入增长为核心的发展方向,依托税费减免和税费改革降低农民负担,全方位地实施农业生产补贴政策。同时,对国家和地方的支农资金进行分块管理,如农业主管部门以管理农业基本建设支出为主,科技部门以管理农业科技费用为主,农业主管部门和财政部门共同负责农业综合开发资金使用为主的多方协同体制,以最大限度地覆盖财政支农资金的管理范围和投入效率。

(二)财政支农的数量特征

1. 财政支农的规模

2007年以来,国家财政支出项目发生了调整,其中财政支农项目统一由原来的支农支出、农业基本建设支出、农业科技三项、农村救济费综合成农林水支出一项。1978年到2006年近三十年间,财政支农资金一直呈上升趋势,从1978年的150.66亿元增长到2006年的3172.97亿元,绝对规模增长20倍。但从财政支农资金占财政支出的比重来看,却呈下降趋势,从1978年的13.42%持续下降到2006年的7.85%。2007年起,国家财政在农林水支出规模是3404.7亿元,到2018年增长到21085.59亿元,十年增长6.19倍,在财政支出总体中所占比重由6.83%增长到9.55%(图1)。总体来看,改革开放以来,我国财政支农以2007年统计口径变化为界,前期在下降总体趋势中波动明显,后期则呈现稳定上升趋势。

图1 我国财政支农占比

2.财政支农与相关财政支出的比较

从财政支出的横向比较来看,改革开放以来我国财政支出在不同年份有多次调整,但最大一次调整是2007年,这导致前后数据不可比,即使这样,也能够观察到一些变动的结构和趋势。以与科技支出和行政管理支出的比较为例,2007年以前,财政支农支出呈小幅下降并波动趋势,在此期间,财政科技支出则呈稳定趋势,1978年财政科技支出占比为4.37%,到2006年为4.17%,变化幅度不大。但行政管理费用支出则呈快速增长趋势,从4.37%增长到13.95%,增幅最大,占财政支出的比重也非常高。2007年以来,科技支出仍然呈现稳定趋势,最高年份是2010年的4.66%,最低年份为2015年的3.33%。但行政管理费用支出却呈大幅下降趋势,从2007年的17.1%下降到2018年的8.32%,但即使这样,行政管理费用占比仍然居于高位(图2)。

图2 财政支农与科技支出、行政管理支出比较

3. 财政支农与农业发展比较

财政支农的目的是推进农业发展和农民增收,并最终推进经济社会的现代转型,观察财政支农的发展进程,以及这一进程中的粮食增长和农业发展、农民收入等层面的结构具有重要意义。伴随财政支农的快速增长,农业产值增长迅速,从1999年的24519.1亿元增长到2018年的113579.5亿元,二十年间增长4.6倍。如果以财政支农占农业总产值的比重来粗略度量随财政支农的农业增长,则从1999年的4.42%增长到2018年的18.56%,财政支农占比呈上升趋势。而代表农业机械化发展水平的农业机械总动力,1999年农业机械为48996.12万千瓦,到2018年增长到100271.34万千瓦,增长了2.05倍,仍然以财政支农与农业机械总动力之比来考察财政支农对农业机械化的推动,二十年来的作用趋势亦显突出(图3)。

图3 财政支农与农业增长

四、财政支农促进农村减贫的实证研究

(一)模型与数据

1.理论模型

根据高远东等[18],借鉴Raval和Chen关于地区贫困与经济增长的关系式:

lnPit=αi+βlnYit+γt+εit

(i=1,2,……,N,t=1,2,……,T)

(1)

其中,Pit表示贫困指标,αit反映地区差异,β是贫困的经济增长弹性,Yit是地区生产总值,εit为随机误差项,不失一般性,如将地区国内生产总值Yit扩展为柯布—道格拉斯型,则有:

(2)

其中,Kit为农村地区的资本,Lit则为劳动,Sit为社会资本。农村地区的资本包括三部分来源,其一为财政政策投入,即财政支农资金(F),其二为金融政策引导的资金流入(J),其三为农户投入资本(I)。则有:

Kit=(R1CZ)γ1(R2J)γ2(R3I)γ3

(3)

E分别对应各资本的投资转化率,将上述等式分别代入并简化后可得:

lnPit=C+ω1lnFit+ω2lnJit+ω3lnIit+ω4lnLit+ω5lnSit+ω6lnVit+εit

(4)

式(4)即为本研究讨论财政支农减贫效应的基本模型,V为控制变量。

2. 变量选取与数据来源

本研究以2000—2017年我国30个省市区作为研究样本(2)由于数据所限,未包括香港、澳门和台湾,西藏亦没有包括在内。部分省市区的2017年数据有缺失,使用平滑平均法进行了查补。,以考查财政支农的减贫效应,实证研究所涉及的变量数据说明如下。

农村贫困(P)。为研究财政支农对农村减贫的效应,本研究选取贫困发生率作为贫困指标的替代,即贫困人口在总人口中的比重。考虑到解释变量多为水平值,在回归过程中同时采用各地区农村贫困人口作为辅助指标。

财政支农(F)。财政支农是本研究的核心解释变量,以各地区财政支农资金为代理变量,即财政支出中的农林水支出。

金融支农(J)。用各地区农业信贷来表示,数据来源于中国经济数据库。

农户投资(I)。除政府及社会投入之外的农村资本形成,主要来自农户自主投资,用各地区农村固定资产构成扣除住宅投资部分。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农村统计年鉴》。

劳动投入(L)。选取各地区农村就业人员数来替代,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统计年鉴》。

社会资本(S)。选取各省份慈善事业发展水平以作为反映地区信任的指标,并作为社会资本的替代变量。潘峰华和贺灿飞使用慈善、团体和各地区献血率作为社会资本的替代变量[19],赵雪雁等同样使用各地区献血率,并使用组织团体密度和社会信任指标来替代[20]。本研究借鉴戴亦一等的办法,利用各省慈善事业发展指标作为社会资本替代变量[21],数据来源于北京师范大学中国慈善事业研究中心发布的《2003—2011中国慈善发展指数报告》《2012中国慈善发展指数报告》和《中国慈善进步指数》等。

控制变量(V)。多种因素影响财政支农的减贫效果,本研究主要选取三个变量,其一是教育水平(E),用各地区农村居民平均受教育年限来代表;其二是经济发展水平(G),用各地区人均GDP来代表;其三是经济发展阶段(U),用各地区城镇化率来代表。以上数据均来源于历年《中国统计年鉴》,不足的数据则由相关省份统计年鉴补齐。

(二)实证结果

对模型(4)进行回归,结果如表1所示。方程(1)只讨论了财政支农资金对农村减贫的影响,F前的系数为正,表明财政支农对农村减贫具有正向的作用,由于本研究选取的是财政支出中用于农林水支出,是一种生产性支出,也是指向大农业的支出,由于在大多数文献中均选取这一指标作为政府对农业发展的支持,则可认为在当前市场机制条件下,政府对农业发展的支持已经极大提高了农民收入和农业发展,成为促进农村贫困减轻的重要力量。同时发现,E前的系数为正且显著,G和U前的系数均为正但不显著,体现了农民受教育水平、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和城镇化水平均对农村减贫具有正向的促进作用。为了进一步考察资本在农村减贫中的作用,在方程(2)和(3)中逐步加入了金融资本J和自有资本I两个指标,可以发现,三类表示资本投入水平的指标前的系数均为正,从而也证实了本研究的结论,即对农村农业进行投资是促进农民增收农村减贫的重要手段。

表1 全样本回归结果

社会资本指标显示了突出的减贫效果,我们在每个方程里均放入了社会资本变量,结果均令人满意。为了进一步考察社会资本对农村减贫在财政支农框架下的效果,在方程(3)和方程(4)加入了社会资本与财政支农、社会资本与农村受教育水平投入的交互项,结果显示,社会资本显著地促进了财政支农的农村减贫作用,也显著地促进了人力资本对农村减贫的作用。换言之,社会资本不但对农村减贫具有直接效应,而且通过提高财政支农资金的使用效率来实现减贫,更通过提高人力资本发挥来实现减贫。由于我国区域经济发展战略的时序性安排,三大地带的经济发展水平、经济发展阶段也存在不同,农村贫困也具有一定的差异,为了观察财政支农在不同地区的差异化结果,在方程(5)中控制了地区变量,可以看到,由于地区不同财政支农对农村减贫的效果也存在显著差异,中西部地区财政支农的减贫效果要远比东部地区显著。

同时,加入地区控制变量后,财政支农的减贫效果更为显著,但金融资本的减贫效果却出现了分化,在东部地区不再具有正向,在中部地区也不再显著,表明了财政支农减贫的区域差异还是比较明显的。为了讨论这种差异,也为了探讨地区差异的原因,我们分别对东、中、西部进行回归,以考察区域差异的性质。回归结果如表2所示。其中方程(6)和(7)是对东部地区11个省份的回归结果,方程(8)和(9)是对中部8个省份的回归结果,而方程(10)和(11)则是对西部11个省份的回归结果。通过对结果观察和与表1比较发现。

表2 东、中、西部地区回归结果

第一,东部地区的财政支农资金规模较大,但比较而言,中西部地区的财政支农减贫效果要大于东部地区。导致这种结果的原因可能在于,首先,中西部地区农村贫困发生率高于东部地区,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越高贫困发生率的地区其贫困发生率下降的幅度也越大,从而体现为财政支农效果较好。其次,农业在东部经济发展地区的占比较低,对农业的支持在总体上的效果也低一些。

第二,社会资本对农村减贫具有总体上的促进作用,但在不同地区的效果存在差异。在东部地区的减贫效果要小于中西部地区,这和财政支农的效果存在一致性,表明作为穷人的资本,社会资本在经济发展水平低的地区效果会更显著。进一步,三大地带的交互项回归也显示,社会资本仍然兼具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不但直接促进农村减贫的结果,而且通过促进财政支农资金和农村受教育水平来实现农民增收和农村减贫。

第三,三种资本投入对农村减贫的效果有不同,在三大地区之间也存在差异。虽然三种资本总体上对农村减贫均具有促进作用,但总体来看,仍然是财政支农的减贫效果大于金融资金,更大于农民自有资本。实际上,农民在农业生产的投入上长期处于稳中有降的状态,这和财政资金持续增长的趋势是不同的。在三大地带的差异上除了财政支农的差异外,金融资本也具有差异,即东部地区的减贫效果大于中西部地区,这体现了东部地区市场化程度和经济活跃程度较高,金融资本的作用机制和作用效果明显是一致的。

第四,农民受教育水平、经济发展水平和城镇化率三大指标也具有一定的区域差异。东部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与农村减贫之间的关系不显著,其他指标均正向显著,表明对农村减贫而言,除政府的财政支农力量作用外,区域农村自身经济发展和结构升级带来的减贫效应具有重要的作用。

五、结论与建议

(一)结论

从我国财政支农的体制特征来看,财政体制本身存在自上而下的特征,政府是财政支农的主体,政府通过制订并依据支农政策来向农业生产进行财政投入。由于政府管理体制具有分级特征,则财政支农的分级特征也比较明显。改革开放以来,国家对农业发展的重视程度不断增强,各级政府对于农业发展的投入也快速增长,从而形成财政支农的快速增长,并形成促进农村减贫的重要力量。但财政支农资金在促进农民收入增长和实现农村减贫中具有不同的效应,其一是直接效应,由于财政支农直接推进了农村的资本积累,并通过投资形成农村地区的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这些都成为实现农村发展和农村减贫的重要依托,并在农村增收和农村贫困发生率的下降中呈现出来。其二是间接效应,财政支农促进了农村发展、农民增收和农村经济社会结构的变迁,而这些都是促进减贫的重要方面。

社会资本也是促进农村减贫的重要力量,从文献来看,社会资本是指农村社会网络关系,它蕴含着资源,并给农民以获取这种资源来实现收入增长并减贫的机制。通过运用各地区慈善事业指标作为社会资本的替代变量,并研究社会资本和财政支农对农村减贫的作用,结果发现,社会资本对农村减贫的效果是显著的。进一步讨论社会资本的减贫机制时发现,社会资本对不同主体起作用的效果存在差异性,分地区回归的结果表明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地区社会资本的减贫效果要好,而经济相对发达地区的减贫效果要差一点,这也从另一个层面印证了社会资本是穷人的资本这一论断。虽然穷人的社会资本水平低于富人的社会资本水平,但由于穷人没有更多的其他资源可以运用,这就体现了社会资本对农村的价值。此外,对社会资本和财政支农的交互项回归结果也表明,社会资本是通过促进财政支农资金发挥更大效果来促进农村减贫的,即社会资本对农村减贫兼具直接和间接效应。

比较而言,对农村减贫而言,财政支农的效果要大于社会资本的作用,也大于农民家庭自我投资的作用,这表明对当下的我国农村发展阶段而言,促进农民增收和农村减贫的关键还是对农村和农业进行投资。

(二)政策建议

以上研究结论,具有非常重要的政策启示。

第一,加大对财政支农的规模和力度。财政支农是促进农村社会发展和农民收入增长的重要力量,我国是一个农业大国,农业人口占据较大比重,经过改革开放以来的快速城镇化进程后,农村贫困问题反而变得突出,这体现为农村的产业以传统农业生产方式为主,留在农村的人口在教育水平、生产能力等诸方面均较低下,收入增长具有困难性。财政支农在近年来有所增长,但与农业在国民经济中的基础地位,农村发展需要的支持和农村基础设施水平上仍然存在较大的差距,加大财政支农的规模和力度的本质是要形成财政支农的长效机制,形成农业农村发展的良好机制。

第二,优化财政支农的结构。目前来看,财政支农存在一系列可改进的方面,从财政支农的投入结构来看,包括农业基本建设支出、支援农业生产支出和农村救济等诸方面。生产性财政支农支持对农业发展和农村发展的作用比较突出,而且具有长期促进作用,对农业基本建设支出的增长最终会形成农业生产的基础,在增强农业抵御自然灾害,提高农业生产效率,提高农民生产能力等方面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第三,对农民进行教育培训,促进农村人力资本形成。提高农民的综合能力,发展农村教育,特别是对农民进行有效的技能教育、职业教育具有重要意义,政府在对农村进行财政支持时应该提高农业科技三项的比重,提高科研开发的能力和方向,特别是对农业生产科技的应用和推广方面,财政投入既考虑科技下乡的软硬件建设和网络建设,又注重对农民应用现代科技的接受能力,才能从根本上提高农民生产能力,提高收入水平,从根本上解决脱贫减贫问题。

第四,营建良好的农村社会资本环境。农村的脱贫减贫离不开农村自身发展能力的培育和提升,对农村而言,物质资本缺乏是不争的事实,由于农村的主导产业是农业,而农业的传统生产方式和低下的生产率对于农民增收和农村的减贫而言也存在着困难。社会关系网络是农村赖以交流的重要依托,理论和实践均已证实了社会资本对农村减贫的重要作用,政府应该重视社会资本在农村减贫中的作用,鼓励农民发展农村合作组织,完善村民自治和成立农业协会,以提高农户自发脱贫能力,并通过良好的农村社会资本体系促进财政支农资金的效用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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