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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创作风格的特征

2020-07-18陈登湍

牡丹 2020年13期
关键词:越南作家文学

陈登湍,也译作“陈登川”,越南南定省人,出生于1953年,文学教授,博士生导师,越南作家协会会员,中央文学批评理论会同委员,河内师范大学语言与文学系原系主任,河内师范大学原副校长。

创作风格是引起作家和文学批评理论研究者广泛关注的一种审美内容,也是文学史和文学研究上最重要的现象之一。正如我们所知,“风格”本来是一种换喻性的概念,随着历史的变动,其意义不断丰富化。

古代希腊人以“stylos” 指一头尖一头圆的书写工具;罗马人则用“stylus”来表示,法国人用“style”表示,不过最早的时候它只含有笔画的意义,后来才有笔法、写法的意义。发展到一定阶段后,“style”才有布封所说“风格”的意思:“风格即人。”布封认为,“风格”就是作为一个主体的作家将自己的人格、思想和感情在文学作品中完美的呈现。他详细地写道:“‘风格是我们剥削掉作家身上所有不属于他的东西和跟其他人相似的东西之后剩下的核心。”尼古拉耶夫认为,从18世纪末开始人们以“stylos”来指雕刻、绘画、建筑等不同艺术类型作品的形式特点,那样就确认“艺术学”的意义比“风格”的意义更丰富一些。如此可见,“风格”这个概念不仅可以运用在文学作品中,而且还可以运用于文艺史和理论研究。

文学风格一方面应生活需求而生,因为生活总是需要新的因素,没有重复性的东西;另一方面它也应于艺术创作的需求而生,因为它就是营造出文学作品的特色、审美价值和长久生命力的因素。文学风格反映着民族、时代、思潮、学派、文体、作家的独特审美价值。

上述文学现象的风格相互联系。除了上述的风格现象,越南作家秋思在《各地方有各种花》中也谈到越南文学在不同地方有不同的文学风格:“‘北方文章精妙,重在实用。北方作家善于从生活实践中抽出人生和人人之间关系的哲理;中部文章是‘新奇的文章;从青化省、艺安省、艺净省往北方的地方,越南文学才有了偏于形而上的倾向。”北方文学“偏于內在思考”,中部文学却偏于“外在生活的思考”,这种倾向导致人们对宇宙、现存、“人世”和更为长久且伟大的东西及其它们之间的关系产生独特的看法。南方文学给越南文学提供了一种风格,而北方文学像河流一样在两岸之间流动,就像是在暴雨季节中的红河一样兴奋而滚滚,还要把自己压在两岸间的框架之中。在南方,“水线高之季”的文章泛滥地流,没有任何堤坝。其土地是江河,田地是江河,几乎整个九龙平原都变成了江河!“文章是语言之花。说各地方有各种花,说北方文章、中部文章和南方文章不一样,是不是说一棵树能开三种花?不是!土地肥厚还是贫瘠,是平原还是山区,有堤坝的江河还是没有堤坝的江河,滚滚流出之水还是静静流出之水,向外的思考还是向内的思考,逆流还是顺流等,只不过形成一种香与色而不能形成一朵花。一棵树能有三种花色和花香也足够珍贵了。”本文只集中谈到作家的创作风格。

包括作家风格在内的文学风格是常用而其内涵难以确定并不容易获得文学艺术研究批评界一致的术语。曾经苏联对这个术语有许多激烈的讨论,同时也出现不少研究者的著作,他们对“风格”这个术语虽然有共同之处,但还存在不少差异。按赫拉普钦科所说:“目前对‘风格这个概念存在大量不同的定义,这些定义在认可风格上是一种最广、最有概括性的历史范畴,同时认可风格是在个别文学作品特点的基础上展开。如果只把那些观点归于问题上,那么这些观点之间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在西方文学研究中“风格”概念也有长久的历史,并且经历比较复杂和曲折。安托万·孔帕尼翁的《理论的幽灵:文学与常识》中梳理文学理论批评家和作家对“风格”主要是语言风格的观点。作者指出“风格”的观念“极为复杂”,从而提出自己的看法:“‘风格是一个纯粹的概念;那是一种复杂、丰富、模糊和复合的概念。不仅没有删除已经被接受的东西,而且它又被加上新的东西,直到目前,这个概念内涵似乎有了经典、装饰、种类、符号和文化等所有的一切,那是我们谈论一个‘风格的时候个别或同时提起的一切。”有必要的是从对创作风格的种种定义进行梳理并提出自己的观点。我认为,文学创作风格是一位作家创作中系统性且相对稳定的特色。它能够呈现出作家对现实生活的观察和反映,给读者提供对世界万物独特的看法,通过独特的艺术象征、艺术方式和艺术手段烙印在创作主体中的特点。

有才能的作家有属于自己的创作风格,没有才能的作家就不能在创作中形成自己的风格。文学批评研究者只以这个概念来谈有才能的、在民族文学发展过程中占有重要地位的作家,而且他们的创作是一种统一体并与其他作家的创作不同,尤其是当他们的作品有了较高的审美价值和对读者们有了强烈的吸引力之后。

作家风格有系统性和整体性及与众不同的特点。那么作家创作风格是在哪个方面上呈现的呢?

文学艺术属于独特的领域,因此它要求艺术家有个人风格,即文学艺术作品中有独特、特色和新奇的东西。谈到“风格”的问题,就是谈到一位作家作品中内容和艺术形式方面的特点、特色。不过那些特点和特色要经常在作家作品中出现,并且具有稳定性、一惯性,形成作家个别的“精神面貌”。否则,作家的特色只是一种偶然,没能形成创作风格中的特点。与任何领域不同的是,文学艺术领域要求作家创作的个性要极为独特,每个作家都要有自己的创作个性。中国清代诗人袁枚曾说过:“诗歌有人而没有我就是盲目的(有人无我,是傀儡也)。”文学研究者曾经把作家的创作风格比作鲜花,世界上的每一种花都有自己的轮廓、颜色和香味;每位作家的创作风格比作鸟,世界上的每一种鸟都有自己的样子、羽绒、颜色和叫声;作家的个人风格则像合唱中的乐器,每种乐器都有与其它乐器不同的声音。越南当代诗人制兰园曾经把诗人的风格跟一条河相比:“红河的诗人红色灿烂/伤河的诗人以悲伤为本我/马河的诗人/而这条河是纵横的马力······”由此可见,作家个人风格之美既满足读者多样性的审美需求,又使文学像现实生活丰富多彩,没有陷入单调的状态。

作家个人风格虽然要像这位作家的创作一样在人生观、世界观、形象世界和艺术形式上等各种方面有统一性和稳定性,但是这种统一性不能阻碍创作风格中的多样性,跟丰富性发生冲突。创作风格要求多样性的统一,有了统一性还要不断补充和发展。安托万·孔帕尼翁认为:“创作风格既是必要的东西又是自由的。”创作风格的表现要在核心上统一,在展开的时候要灵活多样和不断更新。这种统一和一贯不是单调地重复,而是不断变化发展。列夫托尔斯泰曾提出:“我们对于一个熟悉的作家,对他的提问不是‘他是什么样的人,而是‘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新鲜的东西。”这也是魔文抗一直思考:“为了有一个与众不同的‘风格(style)而一生认真地写作。但形成了‘风格后,即‘风格已经有了轮廓,就厌烦自己。听到读者说‘一看他的文章我就认得出的时候我没有什么高兴,也没有什么能比那样的情况更忧愁!那就是我瘠薄了。”

作家创作风格既要稳定性,又要变化性,稳定性上的变化,既保证统一性、一惯性,又要不断运动和补充新的东西、新的价值。这种辩证的统一性既呈现出创作风格的深刻、丰富,又是创作风格发展的动力。生活不是静态,而是不断变化,因此,对作家创作活动必要性的要求是不断寻索和更新。作家要不断跟现实生活接触,从而在自己的作品中表现出其复杂和充满变化。所以说,作家的创作风格不会单调,不是一成不变的东西,而是在每个创作时期,每个作品需要补充新的东西,需要自己更新。有了创作风格的作家不但不能重复别人而且更不允许重复自己。居斯塔夫·福樓拜认为“风格”就是生活:“每部好的作品永远不让读者厌倦,‘风格——那是生活,那是思想的血。”赫拉普钦科强调:“‘风格就是作家对世界新鲜的领会,它是读者意念、感触和思维的催化剂。没有吸收创新发掘营养的时候,‘风格就变成一种装饰的,没有劳动功夫的文章。有时候文章中的花里胡哨是为了覆盖其内容的无聊,但绝不能逃避真正重要的主题。创作风格是一种实践的力量,但有时候也是巧妙的模仿。作为一种成熟的创作标准,有时候创作风格会变成一种落后保守的因素。因为创作风格是通过艺术形象传达对现实生活的看法,所以不该认为创作风格本身像艺术‘生产的副产品那样那样自然而然出现。与艺术的全部一样,‘风格离不开创作劳动和才能。”  历史环境和世界观变化的时候,作家个人创作风格也会发生变化。一方面保持其核心,另一方面有被补充新的东西,呈现出作家对新时代神经的敏锐。1945年8月革命前后越南作家春妙、阮荀、辉近和制兰园的创作风格;1986年越南改革开放时期作家阮启、阮明珠和魔文抗的创作风格,既有稳定性的东西,又有新的东西。

除了多样性的独特,变化中稳定的特征,创作风格还需要审美品质、高度的艺术性和吸引力。越南作家元玉认为:“既然是文章就要美。说点理论性的就是,美是文章的第一功能和道德。不好的文章就是非道德的传播,不好的文章就是罪恶,不好的艺术会给恶营造出发展的环境。”不管作家个人风格怎么独特、怎么创新、怎么革新都不离开真善美的基本规律,即便对真善美的观念随着时代在变化。像越南作家黄玉献所说:“在文艺领域中,尽管怎么革新,革新到什么程度也离不开 ‘美的规律、‘真实和‘人本,那是文艺的永久和基本的规律,真善美成为传统的价值。在文艺中,‘善首先是‘人本。从古代,文学河流一直在‘真和‘美的两岸中向‘人本方向流动,不能与之不同。否则,水会停流,成为死的池塘。即便是死的池塘也有其诗歌和诗人。”没办法,有了风格的作家的作品要美,要有“人本”价值,要好看和有吸引力,给读者带来一种丰富的审美享受,带来丰富和健康的精神食品。只有如此作家个人创作风格的痕迹才烙印在读者心中,才是真正的稳定。

另外,因受文体风格的影响,所以作家创作风格在不同的文体中有不同的特点。比如,古代文学家阮廌的风格在《平吴大告》、《军中词命集》中非常豪迈、强硬和尖锐,但在《国音诗集》中充满忧怀、沉重和忧愁。越南劳动党主席阮爱国(胡志明)在其代表作《胡志明选集》中就呈现出极为淳朴的特点,但在汉字诗歌中又呈现出东方色彩、古典和现代艺术手段的融合,在法语传记中又呈现出犀利地现代写作风格,不像一些理论家所说的那样把这种现象称为“多风格”的现象。那只是一个有才能的作家在创作风格中出现丰富多样的现象而已。尽管每位作家有许多的才能,也只能拥有一个创作个性和一种艺术风格。

虽然创作风格是每个作家具有的独特性和有吸引力的地方,但是“风格”还带着民族和时代的痕迹。因为民族性是文学必要的属性,所以作家的创作风格也带有这个必要属性。法国作家伏尔泰曾经说过:“像从面孔、语言、具体的行为能认出一个人的国籍一样,可以从创作风格中很容易地认出一个作家是意大利人、法国人、英国人还是西班牙人。”不管是民族性还是文学的品质,一位作家只有深刻地表现自己民族的心灵,成功地使用民族的文体和文学语言,他的作品才有浓厚的民族性。我们通过有才能作家的作品,才可以领略到每个民族的独特之处。

“风格”不仅有民族性,而且还有时代性。因为文学作品归根到底是时代的产品,没有作家能脱离自己生存的时代。在特定的时代,因为有了共同的历史条件和发展,所以在不同的文学思潮、文学流派和不同作家的作品中,还可以发现其艺术思维和艺术手段的共同之处。它们究竟受哪一个时代的历史文化和社会环境的支配,即共同的历史环境、共同的时代气氛、共同的社会状况、共同的时代趋势和基本关系会影响到作家的作品。从这个方面来看,文学史的话语为了能达到时代的高度,作家要认清自己国家的现实状况和人民的真实生活。正如当代越南作家阮明珠所说:“作家要像昆虫一样用自己的须探勘时代的气氛,一位作家想达到时代的高度就要潜进自己的民族和人民之中。”

实际上作家的创作风格大多在其作品的内容和形式上呈现出来。越南作家芳榴认为:“文学作品中有多少种因素就有多少种能够呈现出作家的创作风格。作家创作风格可以表现在题材的选择和感性上。有的作家喜欢选有诗意的题材,有的作家喜欢选择复杂的题材,有的作家歌颂的时候会动人,而批判的时候就会浅淡。反之,有的作家批判的时候充满说服力,而歌颂起来就无味了许多。有的诗人偏于敏锐智慧,有的诗人偏于甜蜜的抒情。作家创作风格也表现在营造人物的工作。有的作家善于写这种人物类型而不擅长写那种人物类型。作家创作风格还表现于文体中。有的作家只能写一种文体,有的作家能写多种文体,而真正成功的只有一种文体。有的作家擅长写诗歌,但不擅长写小说,甚至有的作家写短篇小说写得好,而写长篇小说就恰恰相反。有的作家擅长叙事手法,而抒情的时候就拙劣了。至于语言方面,每个作家在不同的修辞手法上呈现出自己独特的见解。不管怎样,这些都是从文学批评实践中得出的结论。”

真正的文学作品有多少种因素就有多少种能呈现作家创作的风格。但要注意的是,在作家要呈现的创作风格中,诸多因素不能没有联系或没有紧密的联系。真正的文学作品都有共同的规律和系统性。作为一个整体艺术,作家创作风格由各种因素的统一性和稳定性形成。这种整体艺术包括独特的视野,特殊的艺术形式、语调和语言等各个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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