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下我国中小企业人力资本困境及解决策略※

王 鹭 杨 阳

（1.太原学院，山西太原 030012；2.山西医科大学，山西晋中 030600）

当前，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社会、经济生活的负面影响极大，其冲击力度远大于2003年的非典，而其中受损最为严重的当属中小企业。“海底捞日亏8000万”、“西贝撑不过3个月”的求助信息频频出现在新闻头条，中小企业的具体受损情况及所面临的困境成为了急需关注的问题。我国拥有中小企业数量3000万家，占企业总数的90%。其中税收贡献、GDP贡献、就业岗位率分别达到50%、60%和80%以上[1]。中小企业对于我国产业转型升级、促进经济、解决就业的重要作用日益凸显。因此，维护中小企业的稳定，保证它们的正常运转，不仅关乎中国经济发展，更是关乎国计民生、社会和谐的重要举措。

一、疫情时期中小企业生存现状

目前除疫情本身的讯息外，媒体和学者们逐渐把目光转向因疫情严重受损的中小企业，本文经过数据的收集和归纳后认为中小企业当前面临的生存现状主要表现为以下几点：

（一）受灾行业跨度大，范围广

据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北京小微企业综合金融服务公司联合发布的根据对995家中小企业受武汉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影响的情况及诉求的问卷调查结果显示[2]，此次中小企业受疫情影响涉及行业包括加工、高科技、农林牧副渔、餐饮住宿文旅娱乐、物流、零售、建筑、电子商务等八个行业，跨度极大。其中对第三产业的影响最为直接，主要体现在餐饮、娱乐、旅游、酒店、零售等行业上。同时由于隔离、封城等政策，导致物流运输中断、工人无法复工，间接影响了加工制造、农林牧副渔、建筑、电子商务等其他行业。

（二）受灾企业收入下降大，程度深

本次疫情发生时间恰逢春节，正是大众消费的黄金期，而疫情的发生不仅使大部分第三产业的盈利为零，还产生了额外的负债。据恒大研究院预估，其中餐饮业、电影院和旅游业至少有5000亿元、70亿元和5000亿元的损失[3]。具体到全行业的经济损失主要通过营业收入的下降幅度表现更为直观，其中预计营业收入下降2-5成的所占比例为28.47%，下降5成以上的占29.58%，即58.05%的企业营业收入至少下降了20%以上。

图1 营业收入下降幅度比

（三）受灾企业人力成本高，生存难

现金流是保证企业正常运转的必要条件之一，而调查显示在995个中小企业中，现金流最终能维持企业半年的仅为9.9%，绝大多数仅为1-2个月，其中仅能维持1个月的高达34%。其中，在中小企业目前的运营支出压力中，人力成本费用占62.78%，远超房租、偿还贷款等其他费用的支出。

图2 主要资金压力占比

2019年第四季度的我国各经济金融数据均呈现出弱企稳的经济态势，而开年的疫情对中小企业的影响可谓雪上加霜，且疫情过后，负面影响可能会出现持续。企业的成本直接影响利润，也决定着企业能存活的长短[4]。因此有效解决中小企业劳务费用支出的问题，就可以极大缓解企业现金流的短缺问题，从根本上帮助企业降低成本，保证企业的生存。中小企业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转危为安，重现活力。

二、中小企业人力受损严重原因分析

（一）劳动力供给受阻，企业复工难

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我国中小企业的分布态势由东部至西部呈阶梯式下降，其中西部仅为中部地区的四分之一。从分布的省份来看，广东、江苏、浙江分别以12.4%、12.1%、10.8%的比例位列前三甲[5]。而在此次疫情中，截止2020年2月11日24时，除疫情爆发地湖北最多外，情况严重度排名依次为广东（1219人）、河南（1135人）、浙江（1131人），其中广州和浙江恰恰是中小企业的聚集地。

同时由于我国劳动资源发达、经济技术落后，因此中小企业大多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其中以制造业为主，所占比重达到了94.1%，这些企业对劳动力的吸收度达到了全部独立核算工业企业53.3%。此外，近年来中小企业也逐步向服务业开始扩张，积极加入全球产业链，尝试成为国家贸易的直接参与者[6]。而上述行业都是受疫情影响程度较深的行业。因为隔离、封城、封路等政策的强制推行，员工出行受阻，而无法及时复工，导致制造业难以恢复生产，进出口贸易也会大幅度下降。有专家估计第一季度我国制造业产值可能会下降30%以上[7]。

（二）招聘面临挑战，企业招人难

中小企业的常规招聘多为基础性岗位，特别是制造业和服务业因其招聘规模较大，因此多依赖于现场招聘，而因疫情的影响，各地的招聘活动大多改为了线上的形式，这给企业带来了极大的挑战。一方面是由于行业受限，被招聘方大多为文化程度不高，对新技术掌握较差的群体，因此并不完全适合线上招聘。另一方面是企业自身对线上招聘形式还很生疏，大多数HR缺乏线上招聘的经验和资源，因此线上招聘势必会影响最终的招工效果。

（三）供给少工资高，企业用人难

2008年金融危机的发生和中国人口红利时代的结束，对我国的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影响显著[8]，究其原因是由于劳动力供给日趋减少，普通劳动者的工资不断上升已达到新的“供给-需求”均衡，所以给企业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具体表现为：劳动密集型产业和非劳动密集型产业相对比，单位劳动力成本上升态势更为陡峭；东部地区的单位人力成本高于中西部；中东部地区和沿海地区的涨幅达到了20%-30%[9]。此外，随着劳动者素质和最低工资标准的不断提高，我国中小企业的劳动力成本不断攀升已是不争的事实。大多数中小企业人工成本占到企业总成本的25%-40%左右，部分劳动密集型企业可能会高达50%[10]。尤其在疫情当下，劳动力供给急速减少，用工需求不断增大，会进一步刺激人力成本的上涨，让企业难以负担，成为压垮企业管理者的“最后一根稻草”。

（四）劳动力流动增加，企业留人难

大多数中小企业属于家族性企业，生命周期较短，平均仅为2.5年[11]，因此入市较新，公司各方面管理制度都不够健全，同时领导者大多缺乏科学的管理手段，更谈不上企业文化的建设，这些都容易造成企业人才流动频繁[12]，员工缺乏对企业的归属感和忠诚度。所以当发生新冠肺炎疫情这样的风险时，员工更多的是求自保而缺乏与企业共患难的感情，导致公司难以及时恢复生产。

三、当前解决人工费用的策略

根据当前所面对的困境，已有企业做出快速的反应，且具有一定的收效。因此，本文通过梳理和归纳，希望能够对中小企业的管理者起到借鉴作用。

（一）积极争取政策，活用稳岗补贴

目前，各地已经清醒地认识到疫情对中小企业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纷纷出台了缓交社保、减免或延交税费、减免租金等多项援助措施，扶持企业渡过难关。企业管理者可结合自身情况，积极争取落实各项政策，尽可能减少人力成本的支出，保证企业可以顺利渡过疫情。此外，符合条件的企业还可以积极申领稳岗补贴，用以发放员工工资。稳岗补贴作为失业金的补充形式，往往被企业管理者所忽视。与失业保险相比，稳岗补贴更具有前瞻性和务实性[13]。它不仅能起到延缓企业危机、稳固岗位的作用，更能帮助企业留住熟练员工，为今后正常复工做好准备。

（二）灵活共享员工，实现多赢局面

西贝莜面村（以下简称西贝）是连锁餐饮类劳动密集型企业，旗下门店已经布局全国，因此员工数相对较多。受疫情影响，餐厅停业，员工大多赋闲在家。一方面员工无事可做，一方面企业承担巨大人力成本。而盒马鲜生（以下简称盒马）却因为人们出行不便，而生意火爆，员工难以满足客户的需求。因为同属服务类企业，工作性质基本相通，所以盒马与西贝达成合作，在西贝停业期间，盒马有偿租借西贝员工，帮助盒马完成生鲜的上架、运输和配送等工作，保证盒马的顺利运转。这一举措不仅解决了盒马的用工短缺，更解决了西贝的燃眉之急，同时帮助员工拓展了职业技能，达到了多赢的局面。

目前已有苏宁、联想、京东、每日鲜有等互联网企业启用了“共享员工”项目[14]，与多家线下传统企业达成了临时用工协议。该模式较适合电商、新零售等具有完善物流平台的企业与餐饮业进行合作完成。

（三）推行SOHO模式，探索远程办公

针对自由职业者、各类设计工作室、销售公司、律师事务所、会计师事务所和建筑师事务所这类对团队合作要求程度不高、形式更为灵活、个人能够独立完成大部分工作的行业，可以采取SOHO的居家办公模式。SOHO办公最初被广泛运用的原因正是源于企业为节省租金，倡导员工在家办公所流行起来的，工作形式具有极大的自由度和灵活度正是SOHO办公的本质特点[15]，而这也正符合当下疫情期间部分企业的办公需求。此外，如今随着数字信息技术的发展和居家办公软件的完善，基于互联网完成异地的协同工作、团队会议都变成了可能，这些都有利于企业员工实现居家完成日常基本工作，“停业不停工”。

（四）运用教育软件，进行岗位培训

针对技术含量高、知识含量高的科技型企业，可考虑利用线上教育软件对员工进行培训，为复工后能够高效的完成工作做好充足的人力准备。培训的内容既可以针对岗位的内容、工作的技能，还可以包括组织文化和组织历史，通过培训不仅能提高员工的综合素质，还可以加强对员工的思想教育，激发员工对企业的认同感，加深企业与员工之间价值观的契合度。

（五）加重技术要素，机器代替人力

针对制造行业企业，目前随着技术的进步和人工智能的发展，部分工作已完全可由机器作业代替人力。由于疫情的影响，用工荒会导致人力短缺且成本上涨，企业管理者可考虑用机器代替人力，实现高度的自动化，有效的摆脱劳动力成本的束缚，同时从长远来看，还可以实现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可谓化危机为机遇，一石二鸟。

上述策略对于短期内企业恢复生产，降低人员成本压力有一定的帮助，但从长远考虑，企业只有建立更完善的管理机制和应对措施，才能保证企业在面临类似风险时可以平稳过关，因此本文建议企业建立员工风险应急备用金来抵御因灾害等外部因素导致的大规模人员流失现象，使企业和员工的利益风险最小化。

四、基于外部性理论的企业员工风险应急备用金的设立

人力资本是保证企业生存和发展中最根本的因素，留住员工是企业生存的底线。因此，企业可以通过设立相关的应急风险备用基金，保证当企业发生危机时，仍有能力可以支付工资，在减轻企业成本压力的同时使员工利益受损最小化，降低了人力资本的流失。

（一）建立企业员工风险应急备用金的背景

1.外部原因

目前国家财政关于灾害过后的补偿救济方案，其特点主要表现为短暂性和临时性，主要通过减免税费、缓交社保等方式暂时性的帮助企业渡过难关，而缺少实质性的资金补贴。同时因为中小企业数量多、受众面大，因此即使有财政拨款也往往优先用于国有企业[16]，而民营企业很少可以享受到。同时政府关于各类灾害后的企业救援措施尚没有形成相关的政策体系，更缺乏法律的支持，常常具有临时性和延后性，时效性不能得到有效的保障。

同时我国金融机构通常对于中小企业授信不足，而民间融资又存在较大的风险，所以一旦发生任何危机，中小企业都很容易发生现金流的断裂，最终导致企业破产。

2.内部原因

中小企业管理者因为企业规模和管理水平所限，往往对风险存在心理和资金的准备不充分[17]。一方面，当发生意外灾害时，现金通常出现极大的缺口，难以支付高昂的人力成本，严重威胁企业的生存；另一方面，管理者在日常工作中或只顾短期利益或缺乏常识，而漏缴失业保险金，更不会给员工购买相关的商业保险，因而不仅使员工缺乏工作的安全感，更造成企业得不到相应的风险防御补充，给企业带来巨大的负担。

（二）理论基础和基本原则

1.外部性理论

外部性理论源于外部性经济，最早由马歇尔在其著作《经济学原理》中提出。

之后庇古、科斯等学者都在其基础上有进一步研究，分别提出了“庇古税政策”和“科斯定理”。至今关于“外部性”的含义，经济学界尚无统一定论，本文援引钱胡风[18]（2015）所提出的概念，这里的外部性是指企业所处的对企业具有威胁性的不利环境，企业应在危机发生之前建立一定的防御措施以此减少损失。

2.“利益共享、风险共担”原则

该备用金的设立可以促使员工的利益和企业的生存、发展、壮大联系得更加紧密。离开组织的员工和离开员工的组织，都无法更好的实现其自身价值，因此两者只有实现利益一体化，才能最终达到共赢。同时企业的管理者应当清晰的认识到，员工才是企业的根本财富，希望员工与企业同风险，就应当与员工同利益，这样既可以保证调动员工的积极性和责任感，也可以增强企业的自我约束。

（三）建立企业员工风险应急备用金的用途

该备用金的主要用途为以下几项：1.当企业遇到不可抗拒的灾害或风险时，可且仅可用于支付员工的工资，保证员工可以维持基本的生活状态。2.当员工个人有特殊困难时，经个人申请后，经由企业高层领导集团和职工代表同意，可自由支配已缴纳部分使用。3.当员工正常离职或退休时，可自行取出，作为养老金的补充形式。

（四）企业员工风险备用金提缴比例的确定

应根据企业的固定资产、经济效益、员工的岗位职责、职位等级、薪酬待遇和承受能力等多种因素而具体确定企业和个人的缴纳金额。结合失业保险、企业年金和已有企业真实案例，企业和个人缴纳比例均定为5%左右较为适宜，这样既不会给企业和员工造成压力，又可以强化两者之间的关系。

（五）企业员工风险应急备用金可能存在的问题

1.资金来源问题

该项备用金主要是为企业和员工服务的，因此资金的来源也应该为中小企业的企业主和企业员工。但因为中小企业普遍存在资金投入少、盈利能力低、员工流动性大等特点，国家强制的“五险”对于大多数中小企业而言已造成了一定的负担，额外的支出会让企业主和员工都产生抗拒心理。由于该备用金可以极大的缓解发生风险后员工失业、中小企业破产等现象，保证岗位的稳定、社会的和谐，因此，政府可以考虑通过适度降低设立专项备用金的企业的税费来提高企业的积极性。

2.法律支持问题

目前尚没有明确的法律法规出台支持类似的备用金的设立。但结合《中小企业促进法》中第二章资金支持第十一条“国家扶持中小企业发展专项资金用于促进中小企业服务体系建设，开展支持中小企业的工作，补充中小企业发展基金和扶持中小企业发展的其他事项”条款内容，可以视为备用金的设立已具备初步的政策条件。

3.管理问题

备用金在管理过程中容易发生的风险主要包括：职务侵占、贪污、挪用等[19]。因此，设立备用金的企业必须设立职工代表大会进行监督，以确保备用金的“专款专存、专款专用”。

4.备用金保值问题

备用金的设立其本质是为抵御发生不可抗力时劳动者仍可维持最基本的生活需求，所以要确保备用金的安全性、可持续性和稳健性，不可用于购买债券、股票等风险高的产品，要保证基金可“随取随用”。同时为实现备用金能够一定程度上保值增值，出于安全角度考虑可存入银行或购买国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