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余琐谈
2020-07-14沈飞德
沈飞德
这年头当编辑的已很少能收到作者投寄的手写稿了,但去年编辑部主任周峥嵘却收到了来自遥远的内蒙古呼和浩特市读者“二丁”丁立春、丁桂荣兄妹的手写稿《“二丁”事件的真相》一文(以下简称丁文)。“文革”期间三大“小人物”事件之一的主要当事人丁氏兄妹的这篇文章,对钱江先生的《“二丁事件”和庄则栋政治浮沉》一文(2018年第4期)涉及他们的记述提出质疑,并以 “二丁”事件主要当事人身份,“敢以负法律责任的求实态度阐述整个事件的前前后后”。丁文由周峥嵘责编在今年第1期、第2期以《“二丁事件”的来龙去脉》为题发表,最近又推送了微信《轰动全国的“二丁事件”:亲历者丁氏兄妹回忆惊动江青的体坛往事》。我在微信朋友圈转发后,不少朋友读了对“小人物”丁氏兄妹的遭遇唏嘘不已。资深出版人祝君波先生留言道:“读了这篇回忆录才会知道办事真难!要纠错更是难上加难!”
访谈或回忆类文章(包括口述历史)会出现一些史实差错,应在情理之中,无须惊诧而全盘否定文章的整体价值。只有在更多的历史当事人回忆的基础上,才能更利于历史真相清晰并完整地呈现出来。丁文的组稿和编发,正是体现了《世纪》一贯秉持“实事求是、解放思想”的编辑出版理念。钱文發表后,很快就引起了丁氏兄妹的关注。周峥嵘最先接到丁立春的来电,向她反映对钱文涉及其兄妹内容的不同看法。周峥嵘当即希望他把这段事涉特殊年代的风云变幻和人事纠葛,又惊动多位中央高层人士而轰动全国的亲身经历写出来,于是便有了《“二丁”事件的真相》一文。
丁文是我近年来难得一见称得上叙事条理清晰、史料翔实可靠,又有趣味和可读性的回忆文章。该文可贵之处是作者引用了有关这一事件的完整档案资料,包括他们在粉碎“四人帮”后的申诉材料以及国家体委办公厅的复信和内蒙古自治区纪委领导牛玉儒亲笔《对丁立春、丁桂荣同志的平反决定》。档案资料有国家体委的调查材料,国家体委关于丁立春兄妹揭发内蒙古乒乓队领导问题致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和内蒙古自治区体委的函,等等。这些珍贵的档案材料,责编处理得当,都以原貌保留了下来。
钱江是《世纪》的老作者、老朋友,我把拟发表丁文的决定告诉他,他的坦然出乎我的意外,表示《世纪》这样处理很好,并希望发表后就能读到文章。显然,我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
去年底,钱江前往美国华盛顿照顾小孙子,不久就遭逢新冠疫情全球大流行,他忙碌又紧张,但仍关心着《世纪》发表的丁文。我先后把两期文章的PDF文件发给他,又在推送微信后第一时间转发给了他。4月8日,他在抱孙子之余以微信给我发来一封长信,谈了仔细阅读丁文后的看法。他首先表示:“感觉这样就很好。通过《世纪》的努力,人们就可以对‘文革当中的‘二丁事件的来龙去脉有一个比较完整的了解。”接着他又说:“‘二丁事件是‘文革当中的一场闹剧或者是悲剧。它的起源可以推溯到‘文革开始后不久,对国家体委和对各省市区体委的军事管制……二丁兄妹的上访和申诉,又恰好送到了江青和王洪文的手里。由此引发了更大风波。直接导致王猛和庄则栋政治位置的变化。‘文革之后这件事情的看法翻了过来。二丁兄妹受到了批判,现在看来把他们当做‘四人帮的黑爪牙之类,也是无限上纲是不对的。可惜上次我到呼和浩特没有找到二丁兄妹,同时也因为写这篇文章的重点,不在描述‘二丁事件的过程。”
钱江最后说:“可见历史事件和人物的描述者目光和视野都是有限的,无人可以例外。”这句总结性的话,说得真好!不知读者以为然否?
(2020年4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