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仰晨先生的信和《巴金译文全集》

2020-07-14陈子善

世纪 2020年3期

陈子善

王仰晨先生（1921—2005）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资深编辑出版家，先后主持《鲁迅全集》《茅盾全集》《瞿秋白全集》（文学卷）的编辑出版工作，实在了不起。1986年离休后，他又与巴金先生密切合作10余年，共同完成了《巴金全集》和《巴金译文全集》的编辑工作。当年参加《鲁迅全集》书信卷注释时，我随人文社鲁迅著作编辑室和参加注释的各地同仁，尊称他为“王仰”，因此，此文仍以王仰称呼他老人家。

王仰在《巴金全集》大功告成之后，从1994年开始，又全力投入《巴金译文全集》的编辑工作。在此之前和之后他和巴老多次书信往还，讨论译文全集的编辑和资料搜集。我最近整理往年来信，检出三通王仰给我的信，不同程度地与此事有关。

王仰给我的第一封信写于1996年6月25日，全信如下：

子善同志：

你好！承赠《私语张爱玲》一册并附笺收到已多时了，感激无已。复信迟了，请原谅。

前托代找的书，不知有眉目否，殊念。这事仍恳助以鼎力。上海图书馆正在搬家，或不易借书，不知作协图书馆或徐家汇图书馆能否觅得。前信曾请转托魏绍昌同志试试，不知他有无办法。总之拜托了。天热，以这琐事相扰，深感疚歉，亦望见谅。

草此不一，祝健好。

仰晨六.廿五

此信之前王仰一定还有信给我，但一时无法检出。信开头所说的《私语张爱玲》是我编的关于张爱玲的第一本书，书中收入了周瘦鹃、柯灵、林以亮、陈若曦、水晶、郑树森等海内外作家学者以及我自己写张爱玲的文字，1995年11月由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王仰显然对这本小书产生了兴趣，来信索阅，故即寄呈。而接下来所说的“前托代找之书”，就与编辑《巴金译文全集》直接有关了。

现存巴老致王仰信中，最早提到编辑《巴金译文全集》大概是在1990年。他在该年7月24日致王仰信中说：“《译文全集》中要收入‘西班牙问题小丛书（六册）。那么请你复制一份寄给我，我明年就开始编这个《全集》。”“西班牙问题小丛书”是巴老翻译的，共6种，即《西班牙的斗争》《战士杜鲁底》《西班牙》《一个国际志愿兵的日记》《西班牙的日记》《巴塞洛那的五月事变》，1938年5月至次年4月陆续由上海平明书店出版，都是不起眼的小册。想必王仰一时也无法找到这套小丛书，以至巴老最后还是从自己藏书中检出这套小丛书寄给王仰复印。

《巴金译文全集》的编辑工作正式启动已经到了1994年，该年3月22日巴老致王仰信中说得很清楚：关于译文集，“现在你愿意搞，来征求我的同意，我当然同意，因为我知道你我不搞，就不会有人搞出来。我们可以搞好这套书，有我们两个人几十年的交情作为保证。那么就准备起来吧”。这是巴老再次明确表态，委托王仰编《巴金译文全集》。但编辑工作开始后，巴老找不到王仰借去复印后寄还的“西班牙问题小丛书”了，他1994年6月12日致王仰信中说：“‘西班牙问题小丛书，我记起来了，你拿去复印过，后来寄还了。但我还未找到，不过我还可以借用别人的藏书。”而王仰那里的这套小丛书的复印件估计也因时间拖得较久而无法找到了。這样，王仰想到了当时在华东师范大学图书馆工作的我，才在前信中嘱我设法在上海查找这套小丛书，并在此信中催问和指示查找路径。

我后来应该找到了两三种“西班牙问题小丛书”（具体哪几种，已不复记忆），这可以王仰1997年6月3日给我的第二封信为证：

子善兄：

你好！上次你代我复制的西班牙小丛书，花了不少力气，好像我不曾复信谢你，实在抱歉。那次没有找到的几种，后来都辗转找到了。

《巴金译文全集》（共十卷）已全部编完并付型，如顺利的话，第三季度内应出书了。

见报载，你近编就并已出版《未能忘情》一书，看了简介，我非常希望能得到一本，因为我极喜欢散文。我老向你要书，很不好意思，这次一定做到“下不为例”了，先在这里谢谢你。

你的勤奋以及收获累累，令我十分钦佩，也为你高兴。见到自立、豫适兄时，请代为致意。

草此，即颂

健好。

仰晨六.三.

从此信可知，王仰一直在为《巴金译文全集》操劳，全集终于顺利编竣，即将付梓了。而我只不过协助找到了“西班牙问题小丛书”中的几种，这本是我作为后辈应该做的，他老人家还要在信中特别致谢。

王仰的谦逊好学，在此信中也进一步显示。他又对拙编《未能忘情：台港暨海外学者散文》表示了很大的兴趣。此书收入林语堂、台静农、梁实秋、吴鲁芹、夏志清、陈之藩、余光中、梁锡华、林文月、刘绍铭、金耀基、李欧梵、董桥、也斯等五十多位海外作家学者的散文，1997年3月由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

三封信中的末一封写于1997年6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