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店下层文化彩绘陶简论

黄晓蕾

摘 要：在夏家店下层文化中，彩绘陶是该文化中一个非常有代表性的文化内容。彩绘陶器是在部分陶质容器表面绘画花纹，它普遍见于墓葬的随葬器物上。夏家店下层文化彩绘陶为研究当时的彩绘艺术、葬俗、宗教信仰等提供了丰富资料。

关键词：夏家店下层文化;彩绘陶;纹饰;艺术

中图分类号：K87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20）04-0015-04

现在燕山南北地区，三千至四千年以前，居住着一支在考古学上称之为夏家店下层文化的[1]强大部落集团。他们曾经与大自然搏斗并创造出了一支富有地方特色古代文化。夏家店下层文化也是西辽河地区早期的青铜文化，相当于中原的夏和早商阶段。其分布范围南临渤海，北至西拉木伦河，西界为河北省张家口的壶流河流域，东抵辽河下游、医巫闾山一线。夏家店下层文化遗迹主要包括石城、墓葬、房址、灰坑等，出土遗物丰富，有陶器、石器、青铜器、骨器甚至玉器等，其中出土的彩绘陶器则最引人注目。

目前，考古发掘出土彩绘陶的夏家店下层文化遗址主要有：内蒙古赤峰市蜘蛛山遗址，需要指出的是，此遗址是最早发现彩绘陶的地点，其中出土了14件彩绘陶残片，器表可以清晰地看到动物形彩绘图案[2]。辽宁省北票的丰下遗址共出土陶器碎片20多件，在其中一件折腹盆上可以看到彩绘图案[3]。赤峰市敖汉旗范杖子墓地发掘出土彩绘陶器多件，其中包括彩绘陶罐、彩绘陶鬲、彩绘陶鼎等器物[4]。北京平谷刘家河村墓葬出土夏家店下层文化彩绘陶器多为折肩罐，在罐折肩处有彩绘纹饰[5]。赤峰市敖汉旗大甸子共发掘夏家店下层文化墓葬804座，各类随葬陶质器皿总计1583件，其中有420件彩绘陶器。有334件能辨别出花纹，器形有陶鬲、陶壶、陶罐、陶鼎、陶尊等，器表有十分丰富彩绘纹饰[6]。可见，在夏家店下层文化中，彩绘陶大多出自墓葬，应为一种随葬品。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著的《大甸子夏家店下层文化遗址与墓地发掘报告》是夏家店下层文化彩绘陶器资料的重要文献。到目前为止，大甸子墓地出土的彩绘陶是最多的，也是最具代表性的，所以本文主要以大甸子墓地出土的彩绘陶为主要资料，对夏家店下层彩绘陶进行简要的讨论。

一、分析彩绘陶器及其纹饰

夏家店下层文化的彩绘陶是该文化中一个具有典型的代表性文化内容。由上可知，彩绘陶最集中的遺址为赤峰敖汉旗大甸子墓地，研究人员通过对众多出土的彩绘陶进行研究表示，彩绘陶是在烧制完成、磨光的陶器表面用类似于毛笔的工具绘制花纹。大略有花纹式样170多种，这批随葬陶器最引人注意的现象之一是虽在墓中埋藏了千年，出土时颜色却仍然鲜明如新。

（一）彩绘陶器的分析

夏家店下层文化陶器有泥质和夹砂两种。泥质陶大部分陶器为夏家店下层文化墓地中出土且均已去除杂质，烧制火候一般都较高，陶质较硬，器表大多呈黑色、褐色或和黑灰色。夏家店下层的彩绘陶多绘于泥质陶器之上。夹砂陶颗粒比较均匀，一般出常见于较大型陶器中，多不在表面绘彩。

施用彩绘的器类有各种鬲、罐、鼎、壶、尊、簋等。施彩绘的部位大多在陶器的腹间，因为这里既是较平坦的位置，也是陶器外观瞩目的部分。整件陶器中只有腹间能容纳较宽的纹饰，也能在这里展开绘单元较大的纹样，那么同理纹饰复杂的图案大多也画在这里，因而这里构成了陶器的主要画面。则绘于腹间等主要画面上的纹式是为主要纹式类。罐的主要纹式在肩腹之间，鬲的主要纹式则在颈下至高档之间。边缘画面有明显的填充作用，相对的作用似乎为辅助之用，则为辅助类纹式。那么存在于陶器的唇沿、颈、圈足等各种不同形状的狭小部位的纹饰均为辅助类纹式。

随葬陶器数量多的墓中大都有彩绘陶。大甸子墓地中彩绘陶所绘纹饰的精细程度差别很大，同一个墓中彩绘陶最多的达10件，少的则一件都没有。这种差别存在于同一墓的不同器物间，也存在于不同的墓间。彩绘陶器数量巨大、年代不同，显然是出于不同人之手，那么彩绘水平就各有高低。通过比较，拙劣的彩绘陶器是不会出在礼遇隆重的墓中，可见彩绘陶器上的花纹图案也是一种“礼”的表示[7]。

彩绘陶器上颜料的溶剂有可能是一种胶质、油脂的物质（如松树油），因为彩绘的颜色不容易被乙醇、水浸解脱落。有关颜料的工具在大甸子墓中发现两种，在大甸子M45、M1091、M453中各有一个石皿[8]。其中一件外表印有包扎痕，里面有一团红颜料，可以看出其质地细腻。研究人员推测不像加工颜料的工具更像是在使用时的器皿，因石皿内的研磨痕迹较细，最有可能为调色石皿。大甸子墓地M453也出土了另一件器物——研磨杵，但研磨杵形状小，置于小石皿中却显稍大。应该另有配合使用的器具。

（二）彩绘陶的纹饰

过去一直把画在彩陶上的画统称为‘纹饰，但现在的定义是器物上的花纹的总称。用‘纹饰一词不能很好概括彩陶艺术的社会历史内容，也不能很好的解释它的美学价值和说明它的原始内涵[9]。彩绘陶上的图案充满了原始观念内容，是有内涵的，是远古先祖心里流动的旋律。彩陶上的纹饰应该是一种“陶画”。这更可能是一个语言、文字内容或涉及更深更广的问题。夏家店下层文化彩绘陶在主要画面上的花纹式样图案单元较大、结构复杂，并且也是一件陶器上主要的纹饰所在处。

夏家店下层的彩绘陶器型丰富多样，图案纹饰特色鲜明。据大甸子报告可知，此墓地出土的彩绘陶器，大多以磨光的陶器表面为底色，再绘白、红两色花纹。利用陶器上脱落的碎屑，研究人员鉴定出白色颜料的成分为CaCO3，红色颜料为HgS[10]，均为天然颜料。而在大甸子墓地M453随葬石皿中的那团红颜料经鉴定是赤铁矿粉[11]。因为并没有逐件鉴定每件器物上的颜料，所以夏家店下层彩绘陶上的颜料是否都一样并不能确定。但如上所知，是矿物质是确定的。陶器纹饰有少量颜色显橙黄，经鉴定那是红、白两颜料混合所显出的颜色。它与白色相间使用充当红色，与红色相间使用充当白色。夏家店下层文化时期的先人们用红、白两色的颜料手绘成美丽的线条，而后构成连续的单元，有些类似于青铜器上的云纹。彩绘陶器中有以动物面目为主纹饰是的图案，可以看出器物整体的主辅纹饰配合与年代较早的中原铜器纹饰风格相似[12]。（如图一）

纹饰本身的主题、意义的传承、交融、传播与变换表现的是实物的信息，通过纹饰可以反映人们精神世界的内容。实物直接显现的是物质层面的内涵，而夏家店下层文化彩绘陶的纹饰表现的主要是精神层面的内涵。纹饰是以揭示人类的精神世界为目的。所以我得到的认识是——夏家店下层文化时期的先民营造在彩陶上的是他们丰富精神家园。

二、夏家店下层文化彩绘陶纹饰和商周青铜器纹饰的联系

彩绘陶图案具有长时段、远距离传播的特点。彩绘陶所包含的文化传统等也随这种特点传播到远方，并将广大区域先民的精神凝聚到了一起。夏家店下层文化彩绘陶上的花纹与图案，对商代青铜器铸文的图案有直接的影响，并且两者从某些方面似乎存在着承袭的关系。有些商周青铜器上常见的纹饰与夏家店下层文化彩绘陶的纹饰相似，例如餐餮纹、龟蛇纹、云雷纹等。两者画在同一器物上的图案都非常完美，而且大多是用卷曲的线条来构成连续的单元的。夏家店下层文化彩绘陶主要采用主纹与辅纹相互叠加配合的手法，动物纹饰显得最为古朴且显生动，孙继民先生说：“夏家店下层文化彩陶纹饰在我国古代绘画艺术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为后来的中原青铜纹饰工艺起了带头的作用。”[14]也可知，夏家店下层文化彩绘陶与中原地区的商代文化是有着密切的联系的。

商代及西周早期青铜器上最著名的装饰就是动物纹样。商代安阳食器，动物纹样发展到了巅峰，在商代的青铜器上清晰可见以面部轮廓和眼睛为表征的早期兽面纹样。而在夏家店下层文化的彩绘陶器上也能找到类似的图案。（如图二）在中原的商晚期到西周早期，动物图案则非常复杂多变。饕餮、夔和龙等神话动物，他们显然并非真实存在过，但他们的形象显然源于牛、羊、老虎和爬行类等的自然物形态[15]。比较简单的花纹，古人制作的方法是将完整的纹样，分割成对称的两部分，然后再拼接成一个平面。复杂的花纹则是将一个动物的身体各部分重复绘制，或将一个动物一部分绘到另一个动物的其他部位，或只夸张的画出其身体的一个部位，由此形成各种看似复杂的纹样。而夏家店下层彩绘陶上的图案则更接近于自然，更加的朴实，没有太复杂的变形与线条的层层叠加关系。

由上可知，夏家店下层文化彩绘陶既有商周时期青铜纹饰的特征，同时又具有自己的特点。商代文化遗址与夏家店下层文化遗址相隔千里，按当时的交通条件，不可能有直接多次的物质与文化上的交流，然而南北两地出土的陶器的、青铜器花纹，在工艺方法和形制上等却如出一辙。说明其表现在技术上的差异是由于时间上的、北方少数民族本身的特征以及民族融合后的特征的差异而造成的。

三、夏家店下层文化彩绘陶的艺术内涵

夏家店下层文化那一时期许多信息都体现在彩绘陶上，也通过彩绘陶传递给我们。彩绘陶的魅力，它是随着那些需要传承、流传的特别信息而创造出来的，不只是表现在它是独立的艺术形式，而是这些艺术形式本身给古人带来的那些喜与悲。

由于夏家店下层文化时期的人民就生活在那种原始环境中，所以他们能敏锐地感受到当自然，他们似乎有一种对广袤天地的独特认识。各式各样彩绘陶纹饰，无一例外的是对太阳、水、火等自然事物的歌颂。我们不知道先人是如何解释和如何看待的，但它是一首大自然之歌是确定的。他们敏于水流的回旋的波浪，山川的高低起伏。人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尤其是生活在这里的陶匠，对对植物的生长、动物的灵动都有特别的理解，用他娴熟的手法在彩绘陶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夏家店下层文化彩绘陶，它明确了一个范围，在这个范围内的人们有相同的信仰。在这一文化背景下，它为以后的大一统局面的出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彩绘陶之所以会传播，是因为在潜意识下有着相同的文化认同感。夏家店彩绘陶传递的信息，远不只是那些散发着艺术光芒的纹样，它还包容着文化的意识，它预示着一个伟大文明的开始形成[16]。夏家店下层彩绘陶作为一种艺术，它不仅超越了历史，也超越了地域，它的力量远比我们想象的大，彩绘陶影响，超越了艺术的范畴，超越了彩绘陶的范畴，使得南、北方一脉相承。彩绘陶艺术中流露出来的神奇般的幻想，完全是历史的产物。那时的先民知道，大自然的魔力是不可战胜的，所以这些内容以某种形式出现在彩绘陶上时，说明那是对神秘莫测的、永恒运动着的宇宙和大自然的崇拜与敬仰。

总之，在夏家店下层文化时期，一切生动的自然事物都是先民们观察、审视的对象，并以笔、墨运用，以美的眼光，从写实到写意，以连续、反复的线条等给事物赋予新的含义。从简单开始过渡到抽象，不斷的积淀着北方民族自身的审美心理结构。它是图画写成的历史，充溢着当时夏家店下层文化社会感情。可以说夏家店下层彩绘陶艺术为以后的中国艺术的发展奠定了基石。

四、结语

在夏家店下层彩绘陶中大多为表现抽象的花纹与纹饰，少有写实的图画。在早期夏家店下层出土的陶器中也会有一些花草等自然的景物出现，但数量少。这之中缺少一个过渡的阶段。这些抽象而美丽的纹饰似乎是横空出世。数量如此之多的陶器定然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但是纹饰的风格大都相似，像是一种介于自然界与自身感受的综合体的图画。我们必不能探知先人的感受，但却对这种纹饰深深着迷。局部看似乎是简单的线条组成的图画，扩大一点像是图腾，整体看又像是一种绚烂灵动的自然界一角。

新石器时代是一个重要时代，它是从从狩猎、手工业过渡的阶段。我们的祖先以火的威力改变泥土的性质，并发明创造出陶器，祖先们还创造了丰富的精神文化，这是史前文化的里程碑。但夏家店下层文化彩绘陶器物的出现，它的色彩与图案惊艳了以前及之后的各种文化。在中国北方，夏家店下层文化彩绘陶被自由和智慧所包围。这是一个光辉的黎明，先民的世界和自然界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夏家店彩绘陶的图画上。繁荣的彩绘陶艺术，成为那个时期最突出和最耀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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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内蒙古发掘队.内蒙古赤峰药王庙、夏家店遗址试掘简报[J].考古，1961，（02）.

〔2〕中國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内蒙古工作队.赤峰蜘蛛山遗址的发掘[J].考古学报，1979，（02）.

〔3〕辽宁省文物干部培训班.辽宁北票丰下遗址1972年春发掘简报[J].考古，1976，（03）.

〔4〕内蒙古文物工作队.敖汉旗范杖子古墓群发掘简报[J].内蒙古文物考古，2006.

〔5〕北京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十年来北京考古的新 成果.文物考古工作十年（1979-1989年）[J].文物出版社，1991.

〔6〕〔10〕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大甸子——夏家店下层文化遗址与墓地发掘报告[J].北京：科学出版社，1996.

〔7〕〔8〕习永杰，张国强，等.西辽河流域史前陶器纹饰图录[M].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11.

〔9〕周韶华.大河寻源记（上）[J].美术，1983，（08）.

〔11〕孙国军，雷德荣.红山文化论集（乙编）[M].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15.

〔12〕〔13〕王惠德.夏家店下层文化的发现与研究[J].昭乌达蒙族师专学报，2000，（05）.

〔14〕孙继民.从青铜礼器看夏家店下层文化与商代文化的关系[J].昭乌达蒙族师专学报，1990.

〔15〕张光直.艺术，神话与祭祀[M].北京：北京出版社，2016.

〔16〕王仁湘.中国彩陶文化起源新论[J].四川文物，2017，（03）.

（责任编辑 徐阳）

A Brief Discussion on Xiajiadian Lower Culture Painted Pottery

HUANG Xiao-lei

（History and Culture Department， Chifeng University， Chifeng 024000， China）

Abstract： In Xiajiadian lower culture， painted pottery is a very representative cultural content in this culture. Painted pottery is painted on the surface of some ceramic containers， which is commonly found in the funerary objects of the tombs. Xiajiadian's lower-level cultural painted pottery provided rich materials for studying the painting art， burial customs and religious beliefs at that time.

Keywords： Xiajiadian Lower Culture; Painted Pottery; Ornamentation; 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