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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来的疫情防控实践与思想

2020-07-14陈答才

百年潮 2020年5期
关键词:细菌战鼠疫防疫

陈答才

周恩来是新中国第一任政府总理,任职时间长达26年多。他总揽内政、外交,是中国的总管家。在总理任职时段内,周恩来的疫情防控实践成效卓著,思想深刻,有一定的现实借鉴意义。

在周恩来的总理任职时段内,没有发生全国性的灾难性疫情,但较大范围、局部性疫情暴发的频次还是较高的。由于以周恩来挂帅的国务院(1954年前称政务院),洞察及时,管控有力,避免了疫情大规模蔓延。有些疫情还是敌对势力人为制造和传播的,周恩来多措并举,抓疫情防控,抓军事打击,抓外交斗争,在实践上是成功的,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新中国成立前夜,察哈尔省的张家口以北地区发生了肺鼠疫疫情,死亡60余人,蔓延到张家口时又有4人死亡,疫情威胁平津。1949年10月27日,周恩来召集中央各委、部负责人开会,讨论察哈尔北部发生的鼠疫问题,并决定成立中央防疫委员会,统一领导疫情防控。中央防疫委员会由董必武、陆定一、聂荣臻、滕代远、李德全、贺诚、杨奇清7人组成,董必武担任主任委员。当日,中央防疫委员会发布命令,自中午12时起,封锁张家口市区方圆50公里,所有车马人畜阻绝通行。卫生部迅速从东北军区抽调有防鼠疫经验的人组成防疫队(分成3个科),会合华北地区防疫人员组成77人的混合防疫队,携带5万份疫苗于28日晚赶到察哈尔,立即投入防疫斗争。28日,周恩来代毛泽东草拟给斯大林的电报,请求苏联“空运生菌疫苗四百万人份,血清十万人份至北京应用,所需代价,当令中国政府以物物交换办法照付”。此前,苏联政府已派来马叶斯基领队的由30多名医学专家组成的防疫队,这支防疫队在东北进行防治鼠疫工作成绩甚大,有鉴于此,周恩来在电报中表示感谢后,还恳请苏联政府“再派一同样的防疫队来北京转往张家口帮助我们进行防治鼠疫工作”。应中国政府的请求,苏联政府再次派遣医学专家和防疫人员前来援助。至11月中旬,鼠疫防治工作成功完成。这是新中国成立不到两个月,打的第一场鼠疫防控战。

1950年5月,察哈尔省阳高县麻疹流行,患者都为十岁以下儿童,蔓延很广,当地医生无法治疗,情况严重。当华北局31日将这一事件电告中央后,6月1日夜,毛泽东在电报稿上批示周恩来:“请即告卫生部迅筹救济办法,并以结果报告”。周恩来2日早上看到报告和批件,迅即批给卫生部副部长贺诚阅办,并要求“于今日午后将办理结果告知”。5日,周恩来又向毛泽东报告6月2日以来卫生部的处置情况,还表示“当继续督促”。很快,麻疹疫情得到控制。同年8月,东北出现鼠疫。11日,周恩来即致电高岗:“如果东北鼠疫情况不严重,不必轻易请苏联帮助,责成东北人民政府卫生部靠自己力量扑灭”。12日,又致电高岗、林枫:“(一)应将各省防疫队力量集中使用在防鼠疫上面;(二)首先应分配一部力量放在哈尔滨、长春之间以扑灭铁路线上的鼠疫;(三)中央决定拨一部分防疫装备给东北;(四)中共中央东北局、人民政府应指示各级党政机关对于防疫工作给予更多的帮助。”八九月间,安徽阜阳地区又发生疫病流行,仅凤台县患者即达6万之众。附近的定远县还流行痢疾。9月11日前后,周恩来接到华东局报告,立即批示卫生部,由华东局和中央派出医疗队前往“以加强防治”,从而使皖东北地区的疫情很快得到控制。正在东北鼠疫和皖东北流行病防控有序进行的时候,朝鲜战争爆发。

10月25日,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作战,经过5次较大的战役,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被迫退回到北纬38度线以南,到1951年底,战线稳定在38度线附近,战争进入胶着状态。1952年1月,出现了美军实施细菌战的事件。1952年2月29日到3月5日,美国飞机又先后在我国的抚顺、新民、安东、宽甸、临江等地撒布大量带有细菌的昆虫病毒进而把细菌战延展到我国境内。这样,防控细菌又成为东北鼠疫防控中的一个新情况,而且任务极其艰巨。

作为政务院总理兼中央军委副主席的周恩来及时而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问题。2月19日晚,他就致信毛泽东:现在计划要办的事情为(一)“加紧试验前方业已送回的昆虫细菌,据初步化验含有鼠疫、霍乱及其他病菌,一二日内当可全部判明”;(二)往前方派送防疫队和疫苗、粉剂及其他器材;(三)在朝鲜外务相朴宪永发表声明后,“中国外长继起向全世界控告,以新闻舆论配合,并要美国对后果负责”;(四)由中国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委员会向世界和平委员会建议,“发动反对美国进行细菌战的活动”;(五)致电“前方进行防疫动员,东北亦加戒备”;(六)“将此事电告苏联政府,请其予以帮助”。21日,周恩来又代毛泽东起草致金日成并告彭德怀、李克农电:“敌人自一月二十八日起,连续在朝鲜前线以飞机撒放毒虫细菌,经化验业已证明其中含有鼠疫、霍乱及其他病菌,现除令前方进行动员随时扑灭焚毁外,已于今日起以飞机赶送340万人份的防疫苗、5000磅杀虫粉剂及喷射器材到安东转运前线,并加派若干防疫队前往。除此,我们应在世界人民面前进行控诉,并动员舆论进行反对。”23日,就反击美国所进行的细菌战一事,周恩来再致信毛泽东:总后卫生部所拟防疫计划大纲,“原则可用”。当日,毛泽东批准周恩来这一建议。24日,周恩来又以外交部长名义发表声明,支持朝鲜朴宪永外务相严重抗议美国进行细菌战,指出:“如果全世界人民不坚决地加以制止,那么,今天落在朝鲜人民头上的灾难,明天就会落在世界和平人民的头上”,“我代表中国人民号召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采取行动,制止美国政府这种疯狂的罪恶行为。中国人民将和世界人民一道,为制止美国政府这一疯狂罪行而坚决斗争到底。”笔者对《周恩来年谱(1949—1976)》《建国以来周恩来文稿》(第1—13册)以及四卷本《周恩来军事文选》作过粗略统计,在整个抗美援朝战争期间,仅为反击美国的细菌战和为我东北地区的疫情防控,周恩来以政务院总理或外长名义起草、发出和代毛泽东起草的电文、指示、命令等各种文稿达60余件,从这些文献可以清楚地看出周恩来为疫情防控所耗费的心血。

在朝鲜战场,防疫多措并举,设置细致严密的检验机构,由国内派去的40多名专家和医务人员与志愿军卫生部医务人员组成4个防疫检验队;检验系统中又分细菌检验、昆蟲鉴定、病理解剖和毒化分析等科室,军、师级检验重点不同,前方后方任务各异。在反细菌战中,志愿军除几经变更体系的防疫大队外,各军设中型防疫队,各师有小型防疫队,各团设有防疫组,各连设敌投监视哨,并由一个班组成扑灭组。志愿军全军计有基地检验队1个,前线检验队3个,大型防疫队2个,中型防疫队22个,小型防疫队74个,检疫组200多个,检疫站11个,卫生防疫专业人员近3500人,还建立了群众性的侦察扑灭组和监视哨各3000多个,形成了强有力的反细菌战防疫力量体系。全军先后建立7所传染病医院,各军将1个医疗所改成传染病医院;各师增设传染病收治组;各团、营、连均设临时隔离室。反细菌战开始不久,从国内运去了鼠疫疫苗和五联疫苗,普遍进行了预防接种。1952年3—4月完成第一次接种,6月完成第二次接种。预防接种率鼠疫疫苗为96.1%,五联疫苗为93.3%,斑疹伤寒疫苗为92.3%。此外,对志愿军驻地环境卫生进行了普遍清理,开展了捕鼠灭虫运动,全军捕鼠达500万只以上。总之,由于反细菌战的机构机制健全,防控措施得力,物资保障充足,到1952年底,就打破了美国的细菌战,没有引起令人担忧的大范围疫病流行。

在国内,除西南地区外的全国各地,各大行政区及沿海省市先后成立了防疫委员会,共组建了129个防疫大队,成员达2万多人。在国内交通线及国境、海港设立了66个检疫站,并在山海关设立了防疫总指挥部。1952年4月10日前,对东北485万人进行了鼠疫预防注射,在北京、天津、河北、山东、华东、中南、华南等地进行了重点预防疫苗注射。各地区还加紧研制生产和发放了大量疫苗和消毒杀虫剂,从而控制住了国内鼠疫的蔓延。

抗美援朝防控细菌战以后,局部的传染病流行是时有发生的,周恩来始终坚持把人民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第一时间作出防治防控批示,立即召集专门会议研究防治防控措施。1955年10月他要求卫生部把防止“钉螺有可能繁殖到北方,危害北方人民”“当作一个最主要任务去做”。1958年11月12日,周恩来约卫生部部长李德全、副部长徐运北谈话,询问当时防病治病情况,提出疫情防控的问题。1965年2月21日,他又召集卫生部及相关部门负责人开会,关于卫生工作,要求卫生部要搞长远规划,重点谈疫情预防问题。1967年3月13日,在各级党政机关因“文革”动乱几乎处于瘫痪状态下,周恩来在军以上干部会议上呼吁:“防疫工作非常紧迫”。3月24日,他召集包括造反派组织代表在内的相关人员开会,谈防治流行性脑膜炎问题。1970年4月,当内蒙古伊克昭盟鄂托克旗一些地区发生鼠疫时,他批示卫生部军管会:立即派出防止鼠疫蔓延力量,严密封锁疫区,缩小疫情,以利消灭。1971年7月28日,他就上海、江苏、河南等地发生急性传染病及疫情事批告卫生部门,要求将有关情况通报全国,号召各地“立即发动一次大规模爱国卫生运动,并组织医疗卫生力量支援疫区,接济急需药品,补充不足地区”。1972年9月11日,他对广州军区司令部、后勤部关于紧急预防呼吸道传染病的电报批示:要求全国采取预防的措施,不要发生此传染蔓延现象。如此等等,不胜枚举。正如曾长时间担任卫生部部长的钱信忠在专文里写道:“我曾多次参加过总理亲自召开的会议,如讨论防治危害人民健康的疾病问题……研究防治疟疾、血吸虫病等药品问题。”“在总理领导下,还专门组织班子研究解决慢性支气管炎,流行性脑炎等预防和治疗问题”。徐运北是1952年冬到1964年底在卫生部工作并担任副部长的,他在《周总理领导我们开展人民卫生工作》的长文中,专辟一节的篇幅记述周恩來防疫控病的实践,而这些记述都能在《周恩来年谱(1949—1976)》《建国以来周恩来文稿》(第1—13册)中得到印证。

新中国成立以后,卫生防疫工作取得很大进展,各种烈性和急性传染病陆续被消灭或基本消灭。图为群众在河边撒药粉消灭钉螺,杜绝血吸虫病的传染源

丰富的实践,产生深邃的思想。周恩来在疫情防控方面的实践贡献卓著,这方面的思想亦丰富、深刻。以笔者对相关文献的初步学习体会,觉得周恩来的防疫控疫思想至少包括如下方面:

(一)防疫控疫要有前瞻性,防控工作要早抓、抓早

新中国成立后,在疫情防控的实践中,周恩来总是再三强调,防疫控疫要有前瞻性,要有预判。1950年8月,东北鼠疫刚开始蔓延,周恩来就致电东北局表示,“中央决定拨一部分防疫装备给东北”。抗美援朝反细菌战开始后,从1952年2月21日起,他就命令“以飞机赶送340万人份的防疫苗、5000磅杀虫粉剂及喷射器材到安东转运前线”。截止到3月底,共发出鼠疫疫苗15983000人份,斑疹伤寒疫苗323000人份,赤痢法基800360人份,滴滴涕278867公斤,六六六102770公斤,石炭酸、来苏尔等杀菌剂42950公斤。他又安排4月份再生产鼠疫疫苗28500000人份,四联疫苗13000000人份,五联疫苗11500000人份,滴滴涕24000人份,1%的六六六800000公斤,来苏尔120000公斤,清水锭1000公斤。同时还安排了在东北、华北等地扩大疫苗及消毒杀虫剂的生产量,从而有效保证了反细菌战和其他疫情的防控。1952年3月16日,他致电高岗:在动员人民反对细菌战、在进行灭虫消毒的防疫运动时,“要教育人民既不麻痹,也不恐慌,使一切防疫力量都能有效地用在紧急措施上面,并告公安部门要注意破坏分子的活动”。1952年5月14日,在向毛泽东并中央提出的《关于四月份反细菌战防疫工作情况简要报告》中,他又指出:“不管敌人是否继续散布毒虫毒物,今年我们的防疫工作一定要坚持到秋后,争取不仅将敌人的细菌战粉碎,而且要把我们的卫生工作借此提高一步。”《报告》还特别强调:为防止夏秋疫病流行,决定5月为全国卫生防疫突击月。把一切工作谋划在前面,仍是他思想上的前瞻性使然。1955年10月7日,在接见印度卫生部部长考尔夫人时,周恩来说:“中国的血吸虫病,是危害人民健康的最大的一种病,沿长江都有。今后,我们发展水田,钉螺也有可能繁殖到北方,危害北方人民,这是一个严重问题,卫生部应当把它当做一个最主要的任务去做。”他的谈话强调了防疫上要有前瞻性、预见性。

1952年12月,第二届全国卫生会议会场

1958年11月12日,他约卫生部领导人谈话,询问当时防病治病情况,指出:应当注意当前疫情。还应考虑集体化引起人们衣食住行的变化,水利工地、钢铁工地、农业生产场地都是人员集中的地方,要组织工作组摸一摸情况,注意这方面的卫生工作。1965年2月21日,他召集卫生部负责人钱信忠、张凯、贺彪及中央宣传部、国务院文教办公室负责人开会,研究卫生工作规划。他在会上提出:关于卫生工作,卫生部要搞个长远规划,消灭疾病要搞十五年规划。还指出:关于防病治病问题,要搞卫生,管好水、粪的卫生,要与生产结合起来,“首先要在疫区提倡,预防工作要抓早”。关于卫生运动问题,报纸上要好好宣传,在寒暑假期内要发动学生的力量来搞,每年大搞两次,小搞几次。周恩来特别强调:“爱国卫生运动不搞形式主义,不填统计表报,只要做出效果就可以。”1970年6月15日,周恩来起草中共中央转发《中央血防领导小组关于南方十三省、市、区血吸虫病防治工作的进展情况报告》的通知。通知除要求“南方十三省、市、自治区结合地方实际情况,认真落实报告中所提出的四项重要措施”外,还要求“北方地区的省、市、自治区要学习南方十三省、市、自治区对血防工作认真负责的精神,加强对本地区的普遍性和地方性疾病的防治工作,做出成绩,报告中央”。1972年9月,已查出身患膀胱癌4个月的周恩来,在处理繁忙的党政军日常工作的日子里,11日又在广州军区司令部、后勤部《关于紧急预防呼吸道传染病的电报》上批示:“秋分前后,易生流感,今年旱涝交替,更增多可能,广东既已发现,如不预防,有蔓延可能。”并要求军委转告全军注意,要求卫生部通知全国,采取预防的有效措施,保证不发生此传染蔓延现象。

(二)必须建立起权威的疫情防控组织架构和体制机制

权威的组织架构是有效防控疫情的重要保证,必须健全组织,完善体制机制。

还在朝鲜战场的反细菌战之初,周恩来在致毛泽东、朱德、林彪《关于防细菌战计划大纲的意见》的信中提出,关于防细菌战计划,“我意,在实施步骤上,可分作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为准备和预防阶段,即在目前前线病菌尚不发展情况下,中央先在军委机构内组织防疫办公室,战区先由联司(即中国人民志愿军、朝鲜人民军联合作战司令部)组织防疫指挥处,东北先由军区组织防疫办公室,华北、华东、中南先由军区卫生部分别掌握情况交换情报,进行后方防疫准备和前线防疫措施”。1952年3月1日,志愿军成立了总防疫委员会,以邓华为主任委员,韩先楚、吴之理为副主任委员。志愿军后勤部卫生部成立了总防疫办公室,具体掌握敌军散布细菌的情况。14日,主持政务院第128次会议,提出要在全国范围开展人民防疫运动。会议决定将原来的中央防疫委员会进行改组,以周恩来为主任委员,郭沫若、聂荣臻为副主任委员。19日,周恩来以中央防疫委员会名义起草了《关于反细菌战的指示》下发各大区行政委员会(人民政府)并广东、山东省人民政府,各大军区并华南军区、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部、中国人民志愿军后勤部及其防疫委员会,华北行政委员会,详细规定了防疫对象、区域划分、各区任务、紧急措施、防疫运动、宣传工作和防疫组织等。关于防疫组织,周恩来讲得很明确很具体:东北已成立防疫委员会,“华北、华东、华南、山东、苏南、浙江、福建及所属县、市、区、村亦应分别成立防疫委员会”。4月25日,周恩来起草了《关于两个月来反细菌战工作总结给毛泽东并中央的报告》,在《报告》中谈及“防疫组织的建立时”说明,先是志愿军成立了志愿军总防疫委员会,东北成立了东北防疫委员会,3月14日成立了中央防疫委员会。3月19日《指示》发出后,除西南外,各大行政区及沿海省市也先后成立了防疫委员会。3月21日,他在《关于加强防疫工作的指示》中又强调:“为有力地开展防疫工作,各地军政首长应亲自领导,督促检查,加强防疫阵容,做好群众宣传工作。”随着反细菌战取得初步胜利,1952年12月31日周恩来又起草了《政务院关于1953年继续开展爱国卫生运动的指示》,《指示》提出“1952年成立之各级领导爱国卫生运动机构今后统称为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并注明中央级称中央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中央以下各级冠以各行政区或单位名称。其职責是“领导反细菌战工作及群众性卫生运动”,一般医疗卫生预防工作仍由各级卫生部门负责。周恩来特别强调,各级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由各级人民政府负责,首长任主任委员,所属各有关部门负责人及当地工、青、妇团体负责人担任委员。1970年6月15日,就血吸虫病防治防控工作,他要求各级政权组织,要“由领导人员亲自动手,广大群众轮班参加,结合本地实际,在群众性卫生运动中养成重视卫生、持之以恒的好习惯,一年抓几次”。

(三)对疫情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要有清醒认识和缜密调查,从而提出系统而有针对性的防疫措施

周恩来主张在疫情防控开展期间对疫情的种类,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要有清醒认识和缜密调查,在此基础上提出相应的防控措施。

反细菌战一开始,周恩来根据朝鲜人民军和中国人民志愿军前线司令部的确切材料,判明美国侵略军自1952年1月28日起,连续多次使用更大规模的细菌武器。2月24日,周恩来以外交部长名义在《关于支持朝鲜抗议美国政府进行细菌战的声明》中进一步指出:“如所周知,美帝国主义在其干涉朝鲜战争中使用细菌武器,并不是从这时开始的,远在1950年12月至1951年1月的期间,美国侵略军在朝鲜人民军和中国人民志愿军联合打击之下,从三八线以北向南撤退时,就曾在平壤市、江原道、咸镜南道、黄海道以及其他几个地区散布天花细菌”。这次美军又在朝鲜人民军和中国人民志愿军前线阵地和后方连续用飞机撒下大批昆虫细菌的罪恶行动,更加证明美国政府是在继续有计划地、有准备地进行灭绝人性的细菌战。3月8日,周恩来再次以外交部长名义发表《关于抗议美国使用细菌武器、侵略中国领空的声明》,揭露美军1月28日在朝鲜发动大规模细菌战之后,复自2月29日起至3月5日止,“先后以军用飞机68批,448架次侵入我国东北领空,并在抚顺、新民、安东、宽甸、临江等地撒布大量传播细菌的昆虫,并对临江、长甸河口地区进行轰炸扫射”。接着,《声明》就2月29日、3月1日、3月2日、3月3日、3月4日、3月6日的逐日美军飞机架次、细菌撒布种类和频次及轰炸情况予以详细揭露。这时,周恩来对细菌的来源、种类已有大致了解。

3月19日周恩来起草的《关于反细菌战的指示》对细菌的种类、名称及投放地了解得更清楚。《指示》指出:“自1月28日以来,敌猖狂施用细菌战,连续在朝鲜及我国东北、青岛等地投掷苍蝇、蚊虫、蜘蛛、蚂蚁、臭虫、跳蚤、扁虱、蟋蟀、蜻蜓、蚰蜒、蜈蚣、蝗虫等带菌昆虫30余种,尚投有老鼠、青蛙、死狐狸、猪肉、烂鱼、树叶、棉花等媒介物多种;投弹面积甚广,在东北包括辽东、辽西(辽东、辽西,为旧省名,1954年撤销建制,所辖地区划归辽宁省、吉林省)、吉林、黑龙江四省及34个县市”。《指示》进一步指出:经检验证实的病原微生物体有鼠疫菌、霍乱菌、脑膜炎菌、副伤寒菌、脾脱疽菌、沙门氏菌、回归热螺旋体及斑疹伤寒、立克氏体等。

在明了了病疫种类及危害后,周恩来提出了较为全面、系统的反细菌战措施。

首先,明确了防疫对象。他在《关于反细菌战的指示》中,以中央防疫委员会名义,根据前述对疫情种类及投放情况的了解,提出了八项措施:其中首一条就是“防疫对象:依次列为鼠疫、霍乱、天花、伤寒、副伤寒、斑疹伤寒、回归热、脑膜炎、脑炎、脾脱疽及黄热病,俟获有新的检查结果,再行增减”。这就把反细菌战反什么这个对象问题弄清楚了;对象弄清楚了,在防范的具体措施上也就有针对性了。

其次,提出了防控措施,包括“区域划分”“各区任务”“防疫组织”等等,前文已述。

再次,特别强调了反对细菌战的“紧急措施”。《指示》规定,凡出入第一线检疫要口和第二线防疫要口的人员均需带有防疫注射证,否则须在各要口检疫机关或检疫站进行预防注射。在疫区及紧急防疫区铁道线内,凡大中城市车站,旅客均需凭防疫注射证及派出所证明购票,小站上车旅客,则需在车上进行预防注射,并给防疫注射证。一切物品起运点在疫区及曾被撒布过昆虫的区域,均需经过消毒加封,始得起运。皮毛在防疫期间一般禁止运输。由疫区、紧急防疫区到其他区域之列车均应设有防疫人员。

最后,提出要广泛开展防疫运动。周恩来要求根据不同区域的不同情况,要有侧重地开展防疫运动。比如,遇有敌机撒布昆虫异物,立即报告所在地防疫机关,应立即杀灭;实行强迫的预防注射;灭蝇、灭蚊、灭蚤、灭虱、灭鼠及捕灭其他媒介物,并实行火灭;保护水源,加强自来水管理;保持室内外及厕所清洁;宣传不食生冷等12项内容。

(四)加强科学研究是疫情防控的关键一招

周恩来是中国共产党党内较早强调科学技术的关键作用和最重视科学研究的领导人之一。在反细菌战和其他疫情防控中,他重视和强调对疫情、病毒的科学研究,指出加强科学研究是疫情防控的重要一环和关键一招。

在周恩来起草的《关于反细菌战的指示》中,對“研究工作”进行了专题集中阐述。他要求,应利用各大城市的科学研究机关及学校设立研究据点,如东北应以哈尔滨医大、长春医大、中国医大、大连医学院为据点,其他城市应以北京的协和医学院、天津第一军医大学、山东大学医学院、上海医学院、军事医学科学院、广州中山大学医学院等为主,志愿军应以防疫检验队为主,进行研究。在研究中应注意:“(一)查明敌人散布细菌的方法如飞机投掷,炮弹射出、或经特务暗中撒放等,并应查明时间、地形、昆虫密度、昆虫种类等;(二)详细登记因敌撒布细菌而发生的疾病及死亡情况;(三)判明疫区已成限局或正在蔓延;(四)送检材料应采自各个不同地点,并应有足够数量;(五)设法保存活的昆虫标本,以便进一步研究;(六)对昆虫检查结果,要各地比较,以便归纳判定何种昆虫最为主要”。

1952年3月27日,在《关于苏联防疫专家的工作问题给东北防疫委员会等的电报》中,周恩来提出苏联防疫专家到东北工作的主要任务是科学研究:“他们的工作任务是:(1)研究敌人所撒布的细菌病毒究竟包括哪一些,敌人采取了怎样的细菌战略(撒布的计划与方法对地理气候条件的利用等)。(2)研究敌人所用细菌武器对人畜和植物所引起的后果,并将地方流行病与敌人撒布细菌所引起的流行病,加以确切鉴别(昆虫亦然)。(3)帮助制定有效的防御对策,并对我们已经进行的措施提出意见。”为确保苏联防疫专家有足够的研究条件和研究根据,周恩来还要求东北防疫委员会及志愿军防疫委员会,给他们准备好适当的研究室,提供有准确数字的疫情,帮助他们到敌撒布细菌的地区做现场观察。

在后续反细菌战和后来的其他疫情防控工作中,周恩来都反复强调科学研究工作的重要性。

(五)加强防疫人员、人才的调动和储备

人才是成就一切事业的决定因素,在周恩来的疫情防控思想中,这也是重要的方面之一。在他起草的《关于反细菌战的指示》中,在强调建立各级防疫组织机构时,就提出防疫人才的调动和储备问题。《指示》指出,为了防疫工作之推行,除东北已成立的防疫队外,军队方面华北、华东各成立1000人的防疫队,华南成立500人的防疫队,北京、天津、上海三市各成立500人的防疫队,关内、沿海各省成立300人的防疫队,所属县成立30人的防疫队,其他沿海城市酌量成立若干人的防疫队。此外,《指示》还要求华东、华北、中南各大行政区及其沿海省市的大中城市尚应组织不脱离原工作岗位的防疫预备队及指定医院作为传染病预备医院,铁路机关还应组织防疫队,负责客车内及铁路沿线各站的防疫工作。在他起草的《关于苏联防疫专家的工作问题给东北防疫委员会等的电报》中,要求“各区调派有技术经验、政治可靠的干部到东北任苏联专家助手,并向他们学习”。实际上也是通过苏联专家为我们培训防疫人才。1952年4月15日,周恩来在《关于两个月来反细菌战工作总结给毛泽东并中央的报告》中,较详细地阐明了防疫人才储备和培训情况。《报告》说:“除志愿军原有防疫队外,截至3月底,共组织129个防疫大队,包括20096人(东北2700名),其中60%已受过防疫训练,并有基本的防疫装备,可随时执行任务。”“国内交通及国境、海港检疫站已设66处,防疫站防疫人员共1280名。”“全国性高级、中级、初级防疫训练目前正在准备教材,在卫生机关和各学校中的训练即将开始。”到5月中旬,又在国内的地方上成立了2500人的防疫队,以作“机动使用”。

党中央提出“团结中西医”的方针,建立中西医之间相互尊重和团结的关系。图为1962年12月,周恩来和彭真在新年联欢会上接见100多位中西医专家

(六)中西医结合是疫情防控防治的可行之策

这个问题周恩来在日常的疫情防控防治中强调得较多。首先在1952年《关于五月份防疫工作情况》的报告中就作出了总结:“中西医的团结也做得很好。”此后,1965年2月21日,周恩来召集卫生部负责人钱信忠、张凯、贺彪及中宣部、国务院文教办负责人开会,研究卫生工作规划。当谈到中西医结合问题时,周恩来指出:“中西医都有长处,虽然学术见解不同,能治病就应该发挥其作用,不要强调一律,非中不行,或非西不行,不要强迫西医学中医或中医学西医,应是自愿自觉地去学。要号召中西医团结合作,共同防病治病。”1969年8月15日,周恩来在接见全国卫生工作会议领导小组成员及部分代表时指出:“在卫生界,对中西医都有迷信,对西医学、中医学都要批判地接受,理论联系实际,西医与传统中医药相结合,与中国实际相结合,树立雄心壮志,创造新中国的医学”,来防病治病。

(七)广泛、持久的群众性卫生防疫运动是疫情防控的长久之策

在周恩来关于疫情防控的论述中,谈得较多的一个话题是广泛地开展群众性防疫运动,亦即人民爱国卫生运动。在《关于反细菌战的指示》中,他把发动群众开展防疫运动作为当时反细菌战的八大措施之一,在阐述防疫工作部署的原则时,他强调“在发动群众性防疫运动的基础上,结合专家指导,进行防疫工作”。1952年5月,他和贺诚联名向毛泽东并中央报告4月的防疫工作时又提出:“不管敌人是否继续散布毒虫毒物,今年我们的防疫工作一定要坚持到秋后。不仅将敌人的细菌戰粉碎,而且要把我们的卫生工作借此提高一步,为防止夏秋疫病流行,决定5月为全国卫生防疫突击月。”6月他总结5月防疫成就的第一条就是“开展了‘卫生防疫突击月运动,在安排7、8、9月的防疫工作时,仍强调加强对‘突击月工作的指导,继续开展群众性卫生运动,消灭‘死角。”1952年年末的最后一天,周恩来以政务院总理名义签发了《政务院关于1953年继续开展爱国卫生运动的指示》。《指示》指出:1952年全国开展的爱国卫生运动,“不仅粉碎了美国帝国主义进行的细菌战,加速了我国卫生事业的建设,而且提供了卫生工作与群众运动相结合的丰富经验”。为了保证我国国家建设的顺利进行,提高我国人民的健康水平,“决定1953年在全国范围内应继续开展爱国卫生运动”。并提出了6条具体要求,核心内容是:无论在城市、农村、工厂、矿山、交通线、部队、机关、学校,应更加普遍深入地发动群众,进行清除垃圾、疏通沟渠、填平洼地、改善饮水、合理处理粪便、捕鼠、灭蝇、灭蚊、灭蚤、灭虱、灭臭虫等工作。此外,城市应着重食品行业、卫生行业(如浴室、理发店等)、公共场所卫生的改善,工厂矿山应着重卫生安全设施的改善,有地方性流行病的地区应着重地方性流行病的预防。《指示》还强调大力进行卫生宣传教育,普遍提倡勤洗衣、勤洗澡、不喝生水、不吃生菜生肉,不随地吐痰便溺等良好的个人卫生习惯,普及预防疾病知识。为了把爱国卫生运动规范化、常态化,《指示》还决定“1952年成立的各级领导爱国卫生运动的机构今后统称为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其“职责为领导反细菌战工作及群众性卫生运动”。此后,周恩来对这个问题的强调是经常性的,即便是十年“文革”岁月,《周恩来年谱(1949—1976)》中的相关记载也不下十余次,因为爱国卫生运动的确是各种疫情防控的基础性工作和阻断病菌链的关键环节。

(八)在疫情防控上要发扬国际主义精神

在疫情防控国际合作问题上,周恩来着重强调两个方面:

一方面,在我国发生疫情,特别是反细菌战的时候,积极争取国际援助。本文第一部分已提到,新中国成立伊始,察哈尔省发生肺鼠疫,周恩来亲拟电文请苏联空运生菌疫苗和派遣防疫队来华支援。1951年新疆牛疫猖獗,蔓延甚广,如不有力防治,新疆人民将遭受重大损失。中共中央新疆分局秘书长邓力群给周恩来发电报,说明“省府拟向苏联方面临时聘请专家来新帮助防治。此间苏联领事也表示只要我们提出要求,苏联方面将尽力帮助”。特请示“可否用省府名义”向苏领事提出上项要求,“或由中央向苏方交涉”。周恩来收到电报后立即在电报稿上批复:“请伍(伍修权,时任中央人民政府外交部副部长——引者注)速向罗申(时任苏联驻中国大使——引者注)提出,如同意,可用我的名义给罗申一公函,办好后复邓”。之后,在苏联专家帮助下,新疆牛疫得到有效防控。反细菌战开始后,周恩来以中央人民政府外交部部长或政务院总理名义发表了《关于支持朝鲜抗议美国政府进行细菌战的声明》《关于抗议美国使用细菌武器、侵犯中国领空的声明》《关于抗议片面将调查指控细菌战提案列入到联大议程给皮尔逊的电报》(皮尔逊,时任联合国主席——引者注)等等,从而向世界控诉、揭露了美国发动细菌战的罪恶行径,加重了后来朝鲜停战谈判的砝码,从而加快了整个抗美援朝战争胜利的历史进程。正如周恩来在《关于揭露敌人进行细菌战事给李克农的电报》中所言:“39军已将搜集到的细菌炮弹破片送开城,计化学质制1块、纸制7块、铁质3块、钢质2块,各种照片11张、昆虫1部”,“供你们在谈判中提出细菌问题打击敌人,同时并考虑可否举行记者招待会将材料展览,以便在宣传上起配合作用”。1955年11月4日,在接见日本医学代表团时,周恩来说:“中国几种传染范围较广的病,其中血吸虫病在长江流域分布很广,希望能够得到日本医学界人士的帮助和指导,在中国开展一个运动,推广日本的先进方法来消灭钉螺”。

1953年6月中旬,北京市各区开展了夏季卫生运动的宣传活动。图为前炒面胡同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宣传队正在向群众讲解蚊、蝇等怎样传染疾病

另一方面,当友邦遇到疫情时,我们要力所能及地予以人力、物力支持。1953年初,越南发生细菌病疫,要求中国给予援助,周恩来从2月到4月三次电告中共中央驻越南共产党中央联络代表罗贵波,说明“赴越检验队已组织好,名义为中国红十字会赴越防疫医疗队,共15人”,包括“农业学家、流行病学家、昆虫学家、细菌学家、病理学家,准备带去的器材箱及冰箱大小60件,重量需装两大卡车”。1968年3月13日,就越南外贸部反映越南新解放区鼠疫仍在蔓延,周恩来要求就中国再次紧急供应鼠疫苗120万人份一事批告解放军总后勤部部长邱会作,要他立即召集有关单位迅速解决,并要李强及民航参加,尽可能满足越方要求,“争取按期送到”。

(责任编辑 黄艳)

作者:陕西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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