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块月饼

祝师基

老杨是我幫扶的一个贫困户，过着“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的单身生活。村支书告诉我，他以前有老婆，还有一个儿子。

老杨肯干，在政策的落实和我的帮扶下，很快脱了贫。他生日那天，我决定跟他吃顿饭，好好聊聊。

晚上，我和老杨把桌子放在大门外的院坝里，摆上几个菜，喝起了小酒。老杨不停地和我碰杯，转眼间，多半瓶酒没了。我问老杨：“听说你前妻漂亮得很，跟我说说，她是怎么抛弃你的？”

老杨愣了一下，半天没有吭声。我想糟了，戳到他的痛处了。就在我思量该怎样缓解眼前尴尬的时候，只见老杨端起酒一饮而尽，然后抹抹嘴：“说起这事，就怪我自己。”接着缓缓地说道，“五年前，我懒，没钱。一天，我带儿子从超市旁经过，快到中秋节了，超市在搞月饼促销。儿子看有免费月饼，就要了一块吃。吃完后，嚷嚷着让我买一盒带回家吃。我根本就没钱，拿什么买？儿子小，非要我买不可，不然就不走。我劝不走他，就违心打了他几巴掌，拽走了。儿子一路走，一路哭不停。回家后，他妈来气了，骂我没出息，连一盒一百多的月饼都买不起。”

老杨越说越伤心，竟掉了泪，平静了一下又接着说：“从那以后，她就常拿这事数落我，说我是懒鬼、窝囊废。我咽不下这口气，脑子一热和她离了婚，儿子她也带走了。这几年，想起这事我就难受，觉得有愧于儿子，就为了一盒月饼……”

说到这儿，老杨拉起我往屋里走：“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着，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铁盒子。

我低头一看，五块同一个牌子的月饼静静地“躺”在铁盒子里，有两块还发霉了。见我纳闷，老杨解释说：“为了弥补我的罪过，自那以后我每年都要买一块月饼给孩子留着。尽管坏了，依然保留着，想以这种方式来赎罪，但也没脸见儿子，也不知道究竟要攒多少个月饼才能有勇气见他。”

老杨还说，为了能保留这些月饼，每隔一段时间他把铁盒子与月饼拿出来晒一晒。久而久之，月饼被晒成了坚硬的毛石头，虽然不能吃，也算作一丝牵挂吧。我问老杨：“这些年你怎么不去找找儿子？”老杨回答：“我有愧于孩子，再说他妈已经和别人结婚，离得远，我不想再去打扰他们。”

望着满眼是泪的老杨，我的双眼也湿润了。回到单位后，我越想越觉得老杨这事让人揪心，决定帮他一把，让他和儿子见个面。

几经周折，我找到老杨前妻的电话打了过去。电话里，我告诉她老杨的近况，希望能让他见儿子一面。对方说儿子已经上高中，学习任务重，时间紧不方便见面。在我的坚持下，才答应等中秋节放假时带儿子来一趟。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老杨，老杨高兴得像个孩子似地跳起来，说要好好准备一下。

中秋节到了，老杨的前妻和儿子如约而至。

男孩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高举头顶递给老杨：“爸爸，这是我用零花钱给你买的。”

只见那盒子里也是五块月饼，父子俩买的竟然是同一品牌，就是当年的那种月饼。月饼盒上写了一句话：亲爱的老爸，我永远爱你！

【原载《博爱》】

插图 / 等待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