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乡亲
2020-07-14志凡
傍晌午的时候,我终于把车子开进了阔别二十多年的漠北村。街上没有什么行人,只有陌生的水泥路,路两旁的砖瓦房屋也全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了。
这次回来,我主要是为了母亲的遗嘱,将她老人家的骨灰送回家乡,与早已故去的父亲合葬,还要处理—下借住给妹妹家的老屋以及宅院的事情。
听到汽车的响动,妹妹兰芝跑出屋来敞开院门,让我沿着院子里的砖路把车子一直开到房前停下。当我从汽车里出来时,兰芝妹妹满脸是笑地说:“走得怪快的,快进屋吧。”我说:“把老太太的骨灰盒先存放在哪儿?”蘭芝妹妹一脸神秘地说:“找先生算过了,明儿个早晨卯时安葬,但不要途中惊动,只好放在车里了。”我只好将拉开的车门又关上。
这时,一阵“呜呜哇哇”的唢呐声突然传了过来,还依稀伴着高调大嗓门的说唱:“……这小孙女长得真叫个俊哪,定是九天仙女下凡来……”“好!好!”随后便是人们的喝彩声。兰芝妹妹告诉我说:“这是在唱喜歌哪,是村主任得了孙女,正在摆喜得千金酒宴。”
“哦,得孙女也摆酒宴呀,是不是得要人们去随礼?”我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兰芝妹妹在身后小声地答应着:“可不是咋的,不只是村主任一家,现在村里娶媳妇、聘闺妞、老人去世、孩子升学都要摆酒宴,生了孩子更要摆得子宴,除了老母猪下尕外,是好事就得摆酒宴,一年光打发这些事就得万八的。”
我进屋瞅了瞅,兰芝妹妹家的日子很是不错,心里一宽,随口问:“我大外甥拴柱子呢?”兰芝妹哈哈地笑着说:“还拴柱子拴柱子的,都成孩子他爹了,大学毕业就站沈阳了,挺好的。”拴柱子是兰芝妹的独生子。
进屋,落座,又唠了几句闲话,无非是东家长西家短。
“哥,你都到了,我寻思还得等一会儿呢!”院子里响起妹夫张玉才响亮的声音,紧跟着人也就进了屋。他进屋就说:“哥,村主任让我过来请你。”妹夫的圆盘大脸上洋溢着得意和自豪。兰芝妹十分强势地用眼睛剜了他一眼,转脸笑着说:“你瞅瞅你,咱哥的屁股刚挨到炕沿儿上,咋也得歇会儿再去呀。”玉才妹夫这才又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说:“还没开席哪,村主任说要等咱哥到了再开。”兰芝妹小声地又嘟囔了一句:“去就得掏个四百五百的。”玉才妹夫有点儿急了,红着脖子,瞪着眼说:“啥?会说话不?四百五百那是一般人随礼的价码,像咱哥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就是掏个两千三千的也不多,二十多年回来一次,少了能拿得出手吗?捎带说,这往后用着村上的时候多着呢……”
“啥身份地位的,我不过就是个搞配件的小公司经理罢了。”我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连忙打断了妹妹和妹夫的对话。玉才妹夫狡黠地微笑了一下,还是接着话茬儿说:“人家村主任可都说了,哥可是上海大造船厂的经理,连美国人都得上你那儿买轮船啊!”妹夫的这话,让我顿时有了一种被人忽悠到半空的感觉。但仔细—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于是思忖一下就站起身说:“好吧,咱们这就去吧。”玉才妹夫这才又转过脸对兰芝妹说:“村主任让你也去啊。”“我,我也去?”兰芝妹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样子。“这是村主任特别嘱咐的,‘你得让兰芝你们公母俩一堆儿陪你大舅子哥过来!”玉才妹夫的脸上满是笑容,是那种得意和自豪劲儿掺和在一起的笑。
我们三人一前两后地从院子出来,走到街上,玉才妹夫就打了手机。当我们来到村主任家门口时,村主任已等在门外了。他见我走了过来,便小跑着上前,握住我的手连声说:“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蓬荜生辉啊!”
村主任家的院子很大,最起码也得有一亩多地吧!五间大瓦房前脸贴着白色的瓷砖,再配上宽敞明亮的塑钢门窗,给人一种敞亮大气的感觉。五间大瓦房的前面是水泥打的大平台,让房子显得更加的高大上了。水泥平台的前面除了一条砖砌的甬路外,还栽种着瓜果梨桃,鸡蛋大的青绿果子压得枝条都有些弯了。果树下的菜畦子里有茄子、辣椒、西红柿……也都水灵灵的。
现在,水泥平台上搭着一座大大的冲了气的红色塑料大棚,里面摆了二十来张桌,都已坐得满满的,还有几个小孩子在其间穿插乱跑,发出响亮的打闹声,十分的热闹。
听兰芝妹说,这塑料大棚是服务公司今天早上搭好的。聪明人眼见如今乡里村里的各种宴席越来越多,便合伙组织了个宴席服务公司。办喜宴的人家只要把自家的猪羊菜蔬米面交给服务公司,再花上几千块钱的劳务费就能把喜宴办得妥妥的。
我从大棚过道中走过,一些人站起来打招呼。从他们灰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脸上,我还能辨认出一张张记忆中的面孔,张大叔、李二婶、王三哥、刘大姐……我来不及一一招呼,只好一路抱拳而过。村主任带着我一直走到里面的一张桌旁,围坐的全是村干部。趁着村主任和新来客人搭讪的工夫,我从手包中抽出三十张百元钞票,悄悄地递给了玉才妹夫。玉才妹夫心领神会,紧走两步出了大棚。不一会儿,听到写礼账的人说:“孙兰亭三千元!”村主任扭过头来,朝我用力地咧了咧嘴角,点着头,哈哈笑着说:“咱俩你还用这个,要不是有事,我八抬大轿也请不到你这位大经理呀。”
终于,宴席正式开始,上菜上酒了。那几个打闹的小孩子也停止了打闹,个个像只小狗似的傍在爷爷奶奶的旁边,吃得满身满脸都是油渍。让我吃惊的是,这桌上的十二个菜,四凉八热,荤素齐备,煎炒烹炸都全,论菜肴强于上海的小饭店。就是酒差点,是当地产的草原老白干。村主任端起酒杯,给来贺喜的人敬酒。然后侧过身子小声对我说:“这酒实在掉价,赶明儿个我请你喝茅台。”
“孙兰亭回来啦?”我刚要把一块素炒木耳放进嘴里,身后猛然响起这样一句问话。回头瞅了瞅,身左侧靠村主任边上站着一个面容憔悴、头发灰白的小老头,脏兮兮的破西服褂子如同两片蔫菜叶,敞着怀,露出内里灰黄色有着两三个窟窿的背心。他大概觉察到我的目光里有“疑惑”二字,又说道:“这倒是在外边整大发了,连你三哥都不认了。”
“三……孙主任……”可能是心理障碍使然,我原本张口想把那个尊称叫出来,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冒出句“孙主任”来。因为在我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孙主任”曾经带人到我家“抢”小米的情景。虽说是那个年代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总归我心里不舒服。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窘态和“孙主任”的称呼竟把宴席桌上的人们都逗乐了,连临近酒桌的人们也在端着酒杯哈哈大笑。看得出,村主任对这位“孙主任”不请自来很不感冒,但碍着我的面子又不好说什么,只好撂下酒杯讪笑着。“孙主任”却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觍着脸,抬起右手,将拇指和食指、中指捏在一起,又搓捏几下说:“给两个花的不?”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了,拿起身边的手包。
村主任见状,连忙伸出右手摁住我拉手包的手,满脸涨红地直摇头。而他本人却从兜里抻出一张百元票子塞给“孙主任”說:“不是刚发了低保款嘛,怎么又没钱花啦?”“孙主任”白了村主任一眼,朝着地上使劲儿地吐了一口唾沫,理直气壮地说:“那我就不行天天整两盅?”村主任狠狠地瞪了瞪眼珠子,压低声音说道:“老孙你真是‘打铁烤煳卵子——不看个火色!这是啥场合,你也胡闹?快走吧,有啥事儿往后再说。”“孙主任”这才把票子往破西服口袋里一塞说:“我不是没钱嘛,跟我自个儿兄弟要两个钱花害你啥事儿。”然后悻悻地走了。村主任又端起酒杯说:“我们接着喝酒,孙老头刚才来闹腾就算是给咱们逗个乐子。”同酒桌的人们也“呵呵”一笑端起了酒杯,我却心里很不是滋味,眼前全是“三哥”了。
“三哥”是我的堂兄,原来的名字叫孙兰贵。想当初,是我的那位叫孙连升的伯父企盼自己的儿孙将来富贵,才取的这个名字。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孙兰贵硬是不顾家里反对,给自己改了名字(具体改的名字叫的人少,早已不得而知,现在都叫他孙老头),气得连升伯父要死要活。后来,孙兰贵还真把连升伯父气死了。原因是,想当年,一心巴伙地想把日子过起来的连升伯父做主,把村中非常能干的王二佝偻的孙女王秀霞娶进家来给孙兰贵做了媳妇。没两年,王秀霞便生了个大胖小子,连升伯父走在路上都是满脸的笑。可小孙子刚刚会走路,孙兰贵却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把媳妇气回了娘家,后来矛盾升级,闹成了离婚!人家王秀霞本看着孩子的份儿想和好,可谁知孙兰贵却斩钉截铁地要离婚,多少人去劝也劝不了。
眼看实在说合不成了,王秀霞只好哭哭咧咧地抱着孩子回了娘家,听说过了些日子又去了铁岭的姨家,又过了一年在铁岭找人家嫁了。听到这信儿,连升伯父气得一口气没上来,便呜呼哀哉了。
1981年,我经过两年苦战,考上了上海复旦大学金融系。上学走时,我碰见从公社开会回来的孙兰贵,怯怯地叫一声“孙主任”,他“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走了过去。后来放寒假时问妻子桂枝,“怎么这些天在街上没见着孙主任?”桂芝说:“哪个孙主任?”我说:“孙主任就是孙主任呗,咋还有哪一个。”桂芝有点儿恍然大悟道:“噢,你是说孙兰贵呀,他早让公社给撸了,还因为打人让县里抓去关了些日子哪。”
后来,我便再没见到这个“三哥”。
从村主任家回来的路上,玉才妹夫依然愤愤不平地说:“哥,你就是对他太客气了,那个老孙头纯粹是垃圾,你就把他当一泡狗屎臭着得了。”兰芝妹却说:“玉才你也别那么说,哥刚回来,不客气点儿咋着,再说了一笔写不出俩孙来,总也得给点儿面子。”玉才妹夫说:“哼,给面子,那年上哥家抢小米的时候他给面子啦?联产承包那年他去上边点着名告状给你我面子啦?”
听玉才妹夫这样一说,我吃惊地问了句,“他还去上边告状?”玉才妹夫气愤地说:“嗯,联产承包那年,孙兰贵鼓捣几个人跑到省里去告状,还在省城闹事儿,让公安给拘留了。”兰芝妹也说:“县里来电话让村里派人跟着去领人,村里让玉才去的。”玉才妹夫又说:“他在省城满地打滚就是不回来,后来县公安局的王警察掏出铐子给他戴上提起来推着就走了。”兰芝妹说:“他都成了告状专业户了,村主任那人多好,他也动不动就上乡里县里去告。”
我问:“他后来又成家没?”兰芝妹说:“他自个儿拉屎嚼甜棒觉着是个滋味,可谁稀罕他个搅屎棍子。”玉才妹夫说:“光棍一个,前年房子快趴架了,是村主任给他撺掇个低保,又给他盖了两间砖瓦房,现在多好的日子他生不好好过。”我看他们夫妇俩言犹未尽的样子就说:“这样的人哪儿都有。”
回到家,兰芝妹说:“哥你晚饭想吃点儿啥,我给你做。”我随口就说:“酒是不喝了,我最想吃的是早先在家时妈给我煮的鸡蛋拌葱叶子,到了上海妈虽然也给我拌过,可不知道啥原因就是吃不出在家时吃的味儿。”兰芝妹“卟哧”一下笑着说:“你们上海那是啥鸡蛋啥葱叶子,哪有家里的味儿。”果然,晚饭时兰芝妹端上一小盆煮鸡蛋,从院子里的菜畦子中掐回一大把水灵灵的葱叶子切成段儿。我们一齐动手把剥好的鸡蛋放到盘子里撒上盐面再拌上葱叶子,就着米饭,夹一筷子放在嘴里,只觉得分外香甜可口。我笑着说:“这才是妈在家时给我做的鸡蛋拌葱叶子的味道。”
吃完晚饭,兰芝妹说:“哥,让玉才陪你说话,我跳舞去。”我笑着说:“嚯,你们够时髦的了。”玉才妹夫调侃地说:“中国大妈嘛,半疯似的,听说都疯到外国去了。如今年轻人多数都不在家,孩子也跟爹妈去了,村里就是些老头老婆留守,要不是这些老婆子闹腾着就更肃静了。”果然,不一会儿,村上的大喇叭里就放出歌声:“太阳啊霞光万丈,雄鹰啊展翅飞翔。高原春光无限好,叫我怎能不歌唱……”是才旦卓玛老师的《翻身农奴把歌唱》,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一队摇着纸扇翩翩起舞的大妈,前边领头的是兰芝妹妹。
玉才妹夫一边沏着茶,一边和我说着话:“现在农村的日子不愁吃不愁穿的,可不是就图个快活呗。你看村里这房子盖的,家家都是前脸贴瓷砖的砖瓦房。哥你这回回来,我寻思咱这老屋也该扒了重盖了。这些年,年年修补哪年也得花个三千两千的,头年重新垒的院墙就花了两万多。我打算把房子院子都好好整整,赶不上村主任家的,也不能差得太远。往后你们回来也好,拴柱他们回来也好,都有个家可待。”我的心中“咯噔”一下,翻了个儿,原以为这次回来做个人情,十万八万的连老屋带宅院卖给妹妹家算了。听玉才妹夫的话,恐怕我还得再留给他些款才是。于是只好说了句含糊话:“这房子院子,你们住着就是你们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玉才妹夫的眼睛眨了眨说:“明天下葬的事儿我已经安排了,亥时下葬,咱们六点多过去就行。”我问:“那明天得安排吃饭吧?”玉才妹夫把一杯茶放到我的跟前,接着说:“安排,只是合葬的事儿,不闹太大的动静,起坟填坟我都安排人了。”我喝了一口茶,味道略苦,尚可接受,便说:“你安排,我出钱就是了。”
这时,外面的大喇叭还在唱:“……翻身农奴把歌唱,幸福的歌声传四方……”兰芝妹也还没有回来。
我在厨房锅碗瓢盆的撞击声中醒来,表上的指针五点了。我忙起来洗漱,和妹夫、妹妹吃完早餐,换了一身黑色的裤褂,就拉着妹夫、妹妹去了墓地。墓地掩映在一片杨树林中,离老远便可见那里聚了十几个人。村上的村主任和妇女主任、会计都来了。车子停妥后,我忙上前掬躬致谢。
坟茔的周围长满了青灰色的一人高的蒿草。村主任说:“这墓地风水好,咱漠北这地方一般不长这种蒿草。”妇女主任也说:“是呀,咱们村的树林子就属这儿树顶上的喜鹊窝多,要不人家老孙家咋出孙总这样的大人物哪。”村主任又说:“前些天县志办的领导来说,咱们孙总和兰芝嫂子的老父亲孙连仲老先生是位爱国的民主人士,新中国成立前在朝阳街开了半趟街的铺子,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明里暗里没少支持共产党八路军,新中国成立后又积极支持国家公私合营,退休后回到老家安度晚年。县里要给孙连仲老先生树碑立传啊。”我的心一热,鼻子一酸,两滴眼泪竟流了下来。
玉才妹夫轻声告诉我:“哥,时辰到了。”说着,还递给我一副红手套和一把铁锹。我挖开第一锹后,人们便很快在父亲坟茔的左侧开挖。我小心翼翼地从车上捧下母亲的骨灰盒放在父亲已经腐朽的棺木左侧,接下来填土圆坟跪拜。兰芝妹大概想到母亲去世时没赶到跟前,还趴在坟上大哭一场,“我的亲妈呀,你那么疼我,你过去时,我都没到跟前,我这是不孝呀……”妇女主任帮玉才妹夫连抱带劝地把她送回车上。
返回的路上,我发现树林边有孫兰贵的身影在晃动,但一闪隐于林中。
中午,玉才妹夫把所有到墓地去的人都请到家中招待。村主任对我这次回乡的做法大加称赞,又说:“过去说一个女婿半拉儿,这话现在看就不正确了,女婿也是儿。孙总你别介意,像玉才哥这些事儿办得跟儿子有啥差别?”我的心里热乎乎的,连忙拍了两下巴掌点头称“是”。玉才妹夫忙摆手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哥他们不在家,这往后坟茔地那边上坟添土啥的我责无旁贷,谁让我娶了孙兰芝这么个好老婆呀。”说得人们一齐哄笑起来。
晚上,我把兰芝妹和玉才妹夫叫到跟前,递给他们一张银行卡说:“我这趟回来本想在家多待两天,可公司下午来电话说日本、韩国有两个客户急着要见我,我明天就得回去了。这卡里有五十万,你们盖房子用吧!如果不够,再给我打电话。”玉才妹夫手有些颤抖地接过银行卡,激动地说:“哪用这么多钱,哥你在外面也不容易,花钱的地方更多,要不你把卡带回去吧。”我眼睛有些湿润地说:“唉,人这一辈子啥重要,不是钱不是物,是亲情,漠北村才是我的家呀。”我听到兰芝妹妹轻轻的啜泣声。
第二天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我要出发了,兰芝妹和玉才妹夫送我到大门口。突然,孙兰贵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走了出来,瞅着我说:“孙兰亭你这是要走呀?”我说:“公司忙,我得快点儿回去。”他又用手拍了拍汽车说:“这是啥车?得好几万吧。”我笑着说:“还行!”孙兰贵又说:“这车看着挺好看的。”然后向前又走近一步直视着我说:“兰亭啊,把你昨儿个打算给我的现在给我吧?”说着他又举起右手将拇指、食指和中指捏在一起时,我心里犹如吃进了苍蝇,瞅了他一眼,随便从兜里摸出几张票子甩给他,然后向兰芝妹、玉才妹夫招手告别。
就在车启动的瞬间,我听见孙兰贵嚷了一句,“凑个整哪,咋给了个二百五呢?”
我没有理会,脚一踏油门,汽车驰了出去。我的心中涌出一句话:“再见了,我的乡里乡亲们!”
作者简介:志凡,本名宁志凡,内蒙古赤峰人,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酷爱文学创作,早年有数十篇(首)小说、散文、诗词发表。近年来,出版有长篇小说《静悄悄的大漠》《滔滔西辽河》《猎鸮行动》,均获读者和文学界人士好评。其中《滔滔西辽河》荣获赤峰市“五个一工程”优秀作品奖。
(责任编辑 徐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