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阀统治对民国社会的影响

摘要：北洋军阀统治时期是旧的统一被推翻而新的统一尚未完成的过渡时期，北洋军阀将政治军事化，以武 力军权操纵内阁和国会，引起国内政局的混乱，但对民主制的坚持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政治的近代化。各派军 阀为扩充势力支出军费和大举借债，造成财政体系崩溃，但其工商业政策客观上促进了社会经济的发展。北洋 军阀对社会控制的松动和经济剥削引发社会动荡不安，于此产生的社会意识形态却异常活跃，为先进思想的传 播和革命运动的开展创造了条件。

关键词：北洋军阀;民国社会;社会经济;社会动荡

中图分类号：K258.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CN61-1487-（2020）09-0114-03

一、民国政局的混乱与民主共和制的坚持

北洋军阀统治从 1912 年辛亥革命推翻清王朝，成立南京国民政府开始，袁世凯重组北京政府并在 1912-1916 年间名义上统一全国。袁世凯复辟遭全国人民反对不久 之后死去，1916—1928 年间，北洋政府先后经历了黎元 洪、冯国璋、徐世昌、曹锟等几任大总统，内阁成员更是如 走马灯式的变换。这一时期的军阀统治“实质是实力之 下的武治，它比寻常的封建统治带有更多的动乱性和黑 暗性”[1]358，“由于连绵不断的军阀混战和南北战争，军 事压倒一切，北洋军阀使用军事专政完全取代了议会政 治，从此以后，中国无议会”[2]91，这是导致民国政局混乱 的重要因素。在皖系首领段祺瑞任北京政府内阁总理期 间，其与当时的大总统黎元洪与冯国璋政见不合、矛盾重 重，引起了“府院之争”。1917 年，二者矛盾激化，加上 其他各方军阀的默认纵容，在共和制下出现了张勋复辟 的闹剧。第一次直奉战争后，直系军阀把持北京政权，直 系首领曹锟通过贿选“猪仔议员”的方式取得了大总统 之位，国内外一片哗然。1924 年第二次直奉战争由于冯 玉祥倒戈，发动北京政变，导致直系战败，奉系军阀首领 张作霖控制了北京政权，直到 1928 年張学良宣布东北易 帜后，国民党名义上统一了全国。

近代中国的政局一方面是资产阶级统治的合法性， 另一方面是军阀掌握实权，披着资产阶级的外衣实行军 事专制。辛亥革命以后，在进化论思想的支持下，民主共 和制成为中国政权的基础和根本，可是真正控制局面的 却是那些有地有兵的大军阀，只有他们才是操纵政局的 推手。因此，为了政治上的统一，军阀们通过一系列的 制宪活动和操纵国会、内阁来为自己的行为披上合法的 外衣。军阀统治时期，生存是他们的第一原则，因此在 北洋军阀内部，“则互争地盘，扩张势力，是因难负之事耳”[3]45。皖、直、奉三系军阀虽把持着中央统治权，但由 于中央式微，地方势力坐大并不服从中央命令，这就导致 北洋政府统治力的衰弱。军阀政权的本质是在共和政体 掩盖下的军事独裁，而其派系矛盾和斗争必然造成政治 的分裂，进而导致北洋时期中国很难出现一个统一政权 的局面。

然而，北洋军阀统治时期的十二年间，是传统封建社 会体系的崩溃时期，也是中国尝试西方民主共和体制的 时代，纵然北洋军阀统治中央政权的目的是军事独裁及 扩张自己的实力，但他们至少都坚持了形式上的民主共 和。1916 年袁世凯复辟和 1917 年的张勋复辟都很快失 败了，这说明在北洋军阀时期社会已经前进，不能后退。 因此北洋军阀都必须在代议制民主下合法套用自己的权 力，包括操纵国会和内阁的形式，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促 进了民国政治的现代化。然而共和道路在中国的艰难， 不能仅仅说是军阀的破坏。在中国，革命成功后，掌握国 家命运的是势力得到强化的汉族地主阶级，军阀统治毕 竟是来源于几千年的封建专制主义传统，因而对于共和 制对他们的约束显得不适应，故而利用种种借口，凭借手 中的军事权力，在民主制的伪装下进行扩张。

二、政府财政体系的崩溃与社会经济的发展

近代民族国家的建立和社会的稳定发展，需要必备 的两个基本条件，一是要有统一的中央政府，保证经济运 行的有序发展;二是要有一定的资金投入，用于经济建 设，维持和扩大再生产 [4]12。可是在北洋统治时期，由于 统一的政治体系难以建立，军阀又因派系分割而互不统 属，挪用经济建设资金作军费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使得这 一时期经济秩序和运行机制极度紊乱。

北洋军阀统治从 1916 年段祺瑞执政到 1928 年张学 良东北易帜，经历了护国、护法战争，到张勋复辟、直皖战争、两次直奉战争和北伐战争，频繁的战乱造成交通停 顿，大量的商铺关门，工厂歇业，搅得民不聊生、百姓不得 安其居。另外，无论是在皖系亦或是直系军阀控制北京 政权时，都主张以武力统一全国，而对立派系则主张和平 统一，这就导致北洋政府统治下的经济横向和地区联系 都无法统一。由于中央对地方控制能力不足，导致地方 军阀政府的财政来源超过了中央政府，直接影响着中央 政府的统一调配能力和权威。另外，与经济建设有关的 政府机构主要是农商部和交通部，北洋政府时期内阁成 员走马灯式的变更，相关政府人员也随之变换，因此严重 影响了经济政策的延续。由于政治上的失序，造成了一 系列经济上的恶果。军阀的经济政策立足于保持并扩张 其各自的实力，筹饷、养兵是军阀持续运转的关键，因此 北洋军阀巧立名目肆意征税，从中央到地方，为扩充军费 而滥发纸币，造成财政短缺甚至导致财政体系的直接崩 溃。为了筹集军费，北洋政府还大举向工商借款，各种厘 金、关卡更是层出不穷。各地军阀榨取民脂民膏，投资工 商业也只为自己的政治统治服务。除山西、东北等少数 地区外，预征和摊派土地税加快了农民和中小地主的破 产速度，成为造成广大农民参加国民革命军的根本经济 原因 [3]36。

纵然这一时期由于军阀及战乱的破坏，但是北洋政 府对经济尤其是工商业较为重视，加上在当时国内外各 因素的综合影响下，1916—1928 年的中国在交通、工商 业、农业、财政金融等方面还是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也 不应评价过高。

交通运输是社会经济发展的直接杠杆，对加速农村 经济向商品经济的转化，推动工业进一步发展，促成新型 工商业城镇的兴起有着重要的作用 [5]56。北洋军阀统治 时期，北洋政府在铁路建设方面的投入极少，虽然铁路总 里程增加的不多，但铁路是在这时开始真正发挥作用的， 铁路运输能力得到了增强。此外，各地军阀从扩充实力 出发，纷纷发展军用航空，据估计到 1926 年，全国约有飞 机 200 架 [5]69。北洋军阀时期，除了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 外，政府还设立了 7 家专门银行，拥资 7000 万元 [5]71，地 方银行和私营银行也获得了发展，1915—1921 年全国 新建银行计达 124 家之多。

北洋军阀政府争取中国关税自主权的活动对经济 的发展有一定成效。1912 到 1925 年，北洋政府先后 7 次在国际上提出收回关税，为收回关税主权做出了应有 的努力，虽然成效不大，却为后来中国关税自主奠定了 基础，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经济的发展。各地军阀为 扩大其势力，实施了一系列促进经济发展的政策，从而 间接促进了这些地方的经济发展，其中最具有代表意义就是张作霖对东北、阎锡山对山西的社会政治环境的影 响。纵然军阀的存在致使财政体系崩溃和社会运行机制 紊乱，但在客观上所造成的地方官僚资本的发展，却为地 方和国家的经济社会发展增加了积累。因此综合来看， 1912—1928 年中國经济的发展是不容否定的，纵然有些 畸形，但是中国经济正走出传统，逐步向近代化迈进。

三、社会的动荡与意识形态的活跃

北洋军阀统治时期，无论是皖系、直系、奉系，或者是 西南桂系和西北马家军阀，他们既要保留共和政体的形 式，又想用封建方式进行政治上的统治。同时，各地军 阀既希望保持其政治独立性，又无法否认国家统一原则[6]169，因此他们被迫进行竞争，直到其中有一个达到了重新统一的目的，这也是这一时期经常发生战争的主要原 因。这种原则与欲望之间的矛盾，对政治的现代化产生 了一定的客观作用，但也加速了军阀集团内部的政治分 化，从而引发派系矛盾和权力斗争，导致军阀政府不可能 在对待社会矛盾问题上统一立场，这也是军阀统治时期 社会动荡不安的原因之一。军阀把经济建设的资金挪用 军费，使国民经济所赖以发展的财力枯竭，而且频繁残酷 的战争造成的兵祸、天灾、匪患和鸦片毒害，酿成了社会 性灾害。

民国时期，由于利益派系之争军阀混战持续不断，几 次较大规模的战争如 1920 年的直皖战争、1922 年的第 一次直奉战争、1924 年的第二次直奉战争、1926 年国 民军与奉军的战争，以及 1927 年的北伐战争等等，其战 火波及大半个中国。战乱又生出了大量的失散军队，无 编制的战败或脱离战场的军队就形成所谓的土匪，他们 依靠抢劫为生，造成社会动荡，比如二十年代的山东“临 城劫车案”对中外都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军阀的混战造 成成千上万的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加上时有发生的 旱灾、蝗灾，灾民几乎遍布全国各地。军阀统治所造成的 政治分裂而产生的社会松动，反映在社会上就是各种反 抗运动层出不穷，尤以五四运动和五卅运动最为典型。

经济和政治上的变化，必然要在思想领域中得到反 映。北洋军阀时期也可以称为是中国历史上第二个“百 家争鸣”的时代，由于政治经济的新旧交织，社会思想在 意识形态领域异常活跃，众多文化思想思潮相继呈现。 北洋军阀统治所造成的分裂和苦难，激发了人民的反抗 和革命精神，客观上也为救国济民思想的形成和发展创 造了条件。传统道德逐渐解体、西方民主思想和马克思 列宁主义迅速传播、国民革命和工农武装理论蓬勃发展 都是近代以改造社会为目的的思想运动，而维护传统的 保守主义思潮的产生，其本质则是社会变迁在意识上的 曲折反映。

北洋军阀统治时期，民主主义思潮占据主流地位，除 了统治阶级的统治观之外，还有社会主义和保守主义。 民主主义可以集中反映出当时的社会意识形态，主要表 现在资产阶级各个阶层从不同的角度和层次探讨使资产 阶级政治制度更加完善的方法与途径。和民主主义思潮 密切相关的在五四运动之前就已经流行的社会改良主 义，和五四运动之后传入的社会科学主义思想在这一时 期也迅速发展起来。五四运动的爆发为科学社会主义在 中国的传播提供了契机，工人阶级开始登上政治舞台，并 在其指导下诞生了中国共产党。于是，在北洋军阀统治 后期，科学社会主义思潮逐渐占据了主流地位，并深刻影 响着近代中国的命运。

四、结语

北洋军阀统治时期作为一种特殊的过渡时期，封建 文化与现代化相互交织又互相排斥，这必然产生其独特 的过渡社会形态。从事物发展的两面性来看，北洋统治 时期社会复杂、政治黑暗、经济混乱，但从另外一方面看， 这一时期的中国社会确实也在缓慢地向前发展，黑暗中 也酝酿着光明。北洋军阀统治时期，经济衰落、乱世动 荡、民不聊生，战争、兵匪、游民等导致农村经济崩溃，社 会严重失调，中国社会在这恶性循环中艰难运转着，直到 1928 年北京政府的覆灭。政治的黑暗之下，隐含着对民 主制形式的利用;造成的派系权力冲突松动了政府对社 会的控制，对社会控制的不足又致使财政体系崩溃和社 会运行机制紊乱，兵祸、天灾、匪患等酿成了社会性灾害。 但与此同时，北洋军阀时期坚持民主制的形式，一定程度 上促进了政治的近代化;受时代影响，在社会各方面因素 的促成下，工商业经济发展仍然远超前期，也有利于经济的近代化;对社会现状的不满也在客观上为先进思想的 传播和革命运动的开展创造了条件，推动了思想上的近 代化。因此军阀统治对民国社会的影响也应当一分为二 看待，透过现象看本质，矛盾是事物发展的动力，从历史 长时段来看北洋军阀时期，它就是新时代的一个准备阶 段和铺垫。现代化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但是现代化 并不等同于社会进步，作为一种历史进程，它也有消极的 一面，也需要从中吸取教训。北洋社会就是这样，它固然 是乱世，但中国社会就是在混乱矛盾中发展前进的，这就 是历史的辩证法。

参考文献：

[1] 陈旭麓 . 近代中国社会的新陈代谢 [M]. 上海 ： 上海人民出 版社 ，2006.

[2] 徐矛 . 中华民国政治制度史 [M]. 武汉 ： 湖北人民出版社 ， 1991.

[3] 张欣 . 军阀政治与民国社会（1916-1928）[M]. 武汉 ：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5.

[4] 孔凡义 . 近代中国军阀政治研究 [M]. 北京 ： 中国社会科学 出版社 ，2010.

[5] 张静如 . 北洋军阀统治时期中国社会之变迁 [M]. 北京 ： 中 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1992.

[6] 齐锡生 . 中国的军阀政治 [M]. 北京 ：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 2010.

作者简介：傅圣凯（1995—），男，汉族，山东青岛人，单位 为青海师范大学，研究方向为民国史。

（责任编辑：朱希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