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读体

李南 林长芯

生日有感（外二首）

李南

没有人记得这一天了

也不需有人记得这一天了—

生命中有山有水，有神的爱

我的心，已超越了这些凡俗小事。

还好，没有一根白发来要挟我

还好，我昨天破败的样子没有被今天看到。

我走进一家咖啡厅

卡布其诺泛起陈年往事：

在巴音艾力草原

我暗恋过一位骑手。

这些年，我培植屈服的韧性

喂养心中的鹰。

对于过去的岁月，

我有降卑之心和不敬之罪。

现在我查看香樟树漏下的光影

我终于可以从容地迈过夏天的门槛。

我有……

我有黑丝绸般体面的愤怒

有滴水穿石的耐心。

我有一个善意人

偶尔说谎时的迟疑。

我有悲哀，和它生下的一双儿女

一个叫忧伤，一个叫温暖。

我有穷人的面相

也有富人的作派。

我有妇女编织毛衣时的恬静

也有投宿乡村旅店的狂野。

我经过吊桥

小丑在城楼上表演。

死亡早已准瞄了我

但我照样品尝新酒，哈哈大笑。

我有傻子和懒汉的情怀

活着—在泥洼地里、在老槐树下。

我还有这深情又饶舌的歌喉

谁也别想夺去。

几条忠告

如果我们还有力气，请不要跟我谈论爱情

亲爱的

让我们把白酒斟满，然后痛饮。

如果我们还能邂逅，和那美好的人儿。

亲爱的

最好别相逢在有鱼腥味的菜场。

如果我们整日劳碌，依然一贫如洗

亲爱的

你不妨去开采内心的金矿。

如果我们人到中年，还不曾忏悔过

唉，亲爱的

你等于眼睁睁地虚度了人生一大半。

如果我们死心眼，去奔赴一条小路

亲爱的

你要学会放弃大道。

如果我们白发苍苍，靠在一起取暖

啊，亲爱的

请你替我掸去袖口上的尘土。

李南，1964年出生于青海。1983年开始写诗，出版诗集《妥协之歌》《小》几种。作品被收入国内外多种选本。现居河北石家庄市。

梦幻曲：致星火驿站

林长芯

1

我们从四面八方赶来

从资溪的一亩稻田出发

坦诚地说，一提起

童年水田里的蚂蟥

我们依然心有余悸

这么多年过去

把腰身重新弯下去

多么不容易。你说

水田的镜面让你想起温暖的身影

你说，以退为进，每一株秧苗

都会长成我们的模样

亲爱的，多好

土地永不辜负。你一定还记得

浙源的油菜花早早地开好了

蜂群秘密地熟知

尘世的甜蜜。那样的小村落

寧静，溪流泛绿的小村落

绿树点染白墙的小村落

在现实中，在梦中酿造

2

哦，亲爱的

这个夏天曾令人多么愉快

让我们和自己的名字

和自己的身份疏远

从早到晚，我们眼前那么多的林荫路

阳光在湖面切割出那么多的宝钻

我们在暮色中绕湖漫步，回到大厅

开始夜谈，仿佛重回年轻

听完一位文青的成长史后

我们更明白道路是如何难以行走

我们的孤独和前行价值几何

难道滴水不能汇聚成川

星火无法燎原？哦，不！

当你多年以后，始终无法

从一座桥上飘荡的歌声中走出

酩酊地向我说起年轻

亲爱的你或许已经退在一旁

微微地笑着，看众人添柴

夜里火光四溅，道路敞亮

那么，请允许我再次向你诉说：

有一种青春，叫那年我们一起在共青

3

哦，亲爱的

离别是虚幻的—我们很快

就要在一起。所有禁忌的事物

都会消失不见。我们的稻田

已率先抵达秋天。我们俯下身来

和泥土对话，镰刀迎向稻穗

迎向往事。昔日忙碌的腰身

突然开始战栗，是什么魔力

让我们赶赴一场千里外的收割

当打谷声飞驰，颗粒都归仓了

我们坐在田埂上，像一株眩晕的小草

夜里，我们围坐在稻田

我们的上空群星如雪

我们身旁的流水，有着朴素的笛音

那个幸福的孩子，恰逢生日

那夜，亲人围拢篝火，祝福持续发酵

我们仿佛被生活遗忘一般—

亲爱的，当篝火只剩灰烬

更深夜永，万籁都浑然一梦

还有什么比这更彻底的静

还有什么更值得我们，倾尽所有

4

此刻，让我告诉你吧

我们期待的冬天，已经来临

馨香的梅朵，从遥远的唐朝开过来

丝毫不费力气。我们一起

走过古驿道。一切都变旧了

纷扬的雪粒，老枫香树上站着昏鸟

老妇人在涧边伐竹取水

我们就要重新出发，你说

我们也将作为美好，被反复回忆

不必再缅想，曾经走过的失意之人

这样的冬夜，这样的小年夜

竹林里烛火闪烁，晚风轻拂

晚宴就要开始了—

从各个地方带来的特色美食

从谷种走向餐桌的原浆酒

从夜色中孕育而来的温情

从陌生走到至亲般的你我

哦，还有陌生人，我们一起过个年吧

我们终将忘却诸多的不如意

端起酒盏，互祝幸福

并以一株水稻的身份，一一致谢

那些我们始终无法抹去的

黑夜和白昼

虫噬和阳光，以及每一个

“光可以唤醒，暗不能窒息”的我们

林长芯，生于1991年，江西万安人。江西省第五届青年作家改稿班学员。有作品发表于《诗刊》《诗潮》《诗歌月刊》《草堂》《星火》等刊，偶有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