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高惠敏先生访谈

2020-07-09高惠敏,许晓俊

中国篆刻 2020年7期
关键词:钢笔字硬笔书法毛笔

受 访 人:高惠敏(以下简称高)

采 访 人:许晓俊(以下简称《中钢》)

采访时间:2020年6月5日

采访地点:北京

《中钢》:高老师好,多少年不见了。记得我刚参加钢笔书法比赛时,您就是评委了。

高:当时你就写得很好,我有印象。

《中钢》:受《中钢》委托,特地来采访您。您幼承庭训,先后从师高二适、王遐举、欧阳中石,是什么时候开始练书法的?请谈谈学习的情况和经验。

高:我家祖辈以及旁系对写字都有先天禀赋,出手字都漂亮,家庭教育不用说也少不了临帖弄翰。与其说“庭训”,不如说家族本身就不缺这方面的基因。青少年阶段我在南京,有条件向高二适、王一羽先生请益,插队到农村书信也没断过。

《中钢》:80年代您调到北京?

高:1979年就来了。因书法与王遐举先生结缘,一直得到他的悉心指教。1985年正式到欧阳中石先生门下读本科,1993年又经他提携,调入首都师大成为他的下属兼同事……

我和这些老师的关系,既亲近又淡然,不像现在很多师徒那样生活上如胶似漆,关系上等级森严。最多就是凑机会听他们说说书法的人事和心得,彼此没有物质交道,更不存在投靠和索取。即使是说怎样写字,老师也从未要求我必须如何如何。后来和启功先生交往挺多,也这样——我对他既尊敬又无拘,受益良多,却无任何利益因素。他从未要我做过任何事(为他刻过几方印,还是我主动),我也从未麻烦他托请说项,一次也没有蹭讨过墨宝。

率更后人

毛笔书 张九龄《白羽扇赋》

《中钢》:现在较好的师生关系都特别亲密,您这倒是比较特殊。

高:我认为良好正常师生关系,就应该建立在三观认同和行为默契上,亚里士多德的“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我从小信奉。结势成派抱团取暖固然容易“成事”(比如德云社),关系虽铁,但人情和利益的掺和,会使交流切磋就不够单纯——这也叫有得有失吧。江湖上的师徒关系,师傅严格强势啥都要管,徒弟百般孝敬言听计从,这当然也是一种自主选择,只不过人身依附的属性过于古老落后。

《中钢》:去首都师范大学前,您在电子工业部工作?主要从事哪些与书法有关的业务?

高:这一说就是上个世纪的事了。八十年代中,国防科工委领导张爱萍同志关心属下的精神生活,要求全系统建立自己的文化领导机构“神剑学会” (神剑即导弹、卫星),其作用和性质相当于政府的文联。于是,在他分管的二机部到八机部,各部都配备了专职干部负责部属单位的群众文化工作,我的“书法部长”,就是那样的角色。当时的电子工业部很大,书法人才很多,水平也不低,我们搞过一些培训和展览,反响不错。后来随着国家体制改革人事变迁,整个神剑学会也就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无疾而终。我在电子部的活动不算多,但由于早已是中书协会员,每天要完成不少挥毫任务,期间还有到日本办个展的交流机会,每天写字刻印一直没闲着。应该说,神剑学会这点机遇,给了我充分的研习时间。

两砚庐藏书

《中钢》:您的硬笔之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高:因为对汉字感觉敏锐,从小就喜欢写字。课堂上主要用钢笔写字,但各种毛笔字帖家里也是现成的。钢笔字其实我下的功夫并不多,笔体也不固定,所以如今要数硬笔写字名家,我也只是敲边鼓角色。不过,因为我参与此事较早,对钢笔字的议论也多,所以还一直到现在还有人关注。1982年拙作《怎样写钢笔字》问世,第一版就印了50万册一销而空,可见当时全社会对写好字的期待有多热切。

这书其实是文革早期就完成的手稿。早年我在书里就明确反对做作,认为钢笔字一要风格清秀,二要弱化提按,这是针对钢笔线条特点而提出的“标准”。因为以前没人提起,而且对社会上钢笔字的不良倾向有针对性,所以读者对此印象很深,几十年后还有人跟我提及这“纠偏”之事。

《中钢》:当年您在中央电视台搞的学书法讲座,教学思路也与众不同,据说还引起争议?

压感笔书 王维《观猎》

高:1994—1995两年,央视邀我主持《学书法》栏目,由一频道、四频道同时向海内外播出,动静不小。观众看节目,既要有用还要轻松,考虑再三,我决定跳出临帖老路,引导观众直接模仿我自己的作业,并告诉大家为什么要这样处理。讲座直接从行书入手,一期一幅,字数由少到多,内容由浅入深。这样做的好处是:一、观众自写自挂自展,学了就能用,易有成就感;二、因为是我自己所写,最清楚细节该怎样处理,章法应如何完善,其根据也最能说得清楚;三、顺便介绍些诀窍和道理,尽量用大白话表达深奥的书法学问,并辅以容易看懂的图式。

这样的讲座,收视率很高,反应热烈。但有些专家认为过于浅显偏颇未能代表“中华之魂”而颇有微词。而我觉得对大众来说,书法就是陶冶精神交流文化的休闲方式,不必把它越玩越深搞得常人都不敢碰。当然,我并未因此而与人家干仗——大众有大众的说道,专家有专家的取向——不妨各行其道各得其乐。事实上,这讲座到现在我还能遇到不相识的观众当面称道,民间还流传讲座教材的“大字复印本”,不少人写字赠友或参展还以它为参照……没想到二十多年后社会仍有需求,所以这本教材又被出版社改名为《书法布白图例》而再版重印。

《中钢》:您毛笔、硬笔、篆刻均有建树,是如何做到三者兼善的?

高:说建树夸大了——我三脚猫,哪样也不深入,都没弄好。不过我倒没觉得这有啥不好——独擅和兼涉,我本来就愿取后者,这也符合我的一贯态度——玩票。书法我一直只署“阿敏”而不用本名,就表示不希望彻底为它“卖身”;前两年出书总结体会,起名《书法这点事儿》,也等于坦言笔墨在我眼中并非那伟大崇高。历来的大书家,专业的没几个吧?都是业余捎带的。就说近现代书家,康有为、何绍基、郑孝胥、李瑞清、谭延闿、于右任、李叔同、张伯英、马一浮、叶恭绰等等,他们书名盖世,但有哪一个是专吃书法饭的?这些“大佬”书名显赫,但大官大儒各有本行,起码也得是个文化名人吧?

万昌藏书

野添藏书

毛笔书 《唐诗三首》

《中钢》:您是要拿自己与他们相比吗?

《中钢》:除了传统的毛笔、铁笔,硬笔书法你还创作了不少数码版压感笔作品……

高:按英国的定义,只要是创作,都可归于艺术。也就是说,艺术的“品种”不限。人工和电脑技术合作,有出息者居多,若再引入AI,更是前途无量。围棋是传统极远内容极深的技艺,阿尔法狗出现之后,从训练到比赛都发生了质的颠覆。所以我认为书法如果融进现代技术,一定会生发崭新的意外的奇迹。书法既用硬笔,那么革命性拓展性更强的压感笔应该也是其中一员而且名副其实。

软笔、硬笔、铁笔以及数码版压感笔我都尝试,完全是兴趣使然,没有过多哲理背书。不过它们也一定有相通之处,相互启发必有好处。汉字视觉作品的水平高低,不在于使用什么工具材质,只取决于对传统的参悟程度加上现代的造型能力;具体到每一件作品,就看每个笔画的形式和内涵加上整体布白的构思与把握。把这几方面都理解透、融合好,无论是毛笔硬笔还是铁笔,包括电子压感笔,搞出来的东西就有看头,引起读者的审美共鸣也理所当然。

压感笔书 司空曙《江村即事》

《中钢》:请谈谈毛笔书法和钢笔书法的关系。

高:首先,这是两种工具和材质都不同的艺术,要搞好都需单独下功夫,偷不得懒;其次,因为它们都以汉字为载体,所以彼此又是相互促进、关联紧密的;第三,从完美角度讲,对二者都有深入研究是最理想的。但要说相互的依附程度,钢笔字对毛笔书法的借助应该更强。也就是说,如果钢笔书法家的毛笔字基础较差或基本没有涉猎,可以肯定他的表现水平会有严重缺陷而且难以提升。而从事毛笔书法的人,不大用钢笔写字却照样可以登堂入室——当然,如果他的钢笔字也有功夫,那对他的毛笔书法肯定也有锦上添花的作用。

事实上,一篇字拿到跟前,哪方面有不足,有经验的人一目了然,什么都看得见。有些硬笔书法家,字帖写了很多名气挺大,但行家还是会因其没怎么接触过毛笔书法而替他抱憾。当然,外行既是看不出也无所谓的。

《中钢》:您在首都师范大学从事本科、硕士、博士的书法教学,三者之间的学习内容有哪些不同?您是如何设计这么庞大的教学体系的?

据说人类迟早要被人工智能控制,而电子产品是人工智能派来的先遣小分队。在我看来,如果非得拧巴着不做“低头族”,和这支小分队誓死对抗,不但反人性,还反智性,显然是没有胜算的,不如缴枪算了。

毛笔书 刘过《唐多令》

高:你这么一概括,事儿就大了——没那么玄乎。作为教师来说,不过是要清楚课堂上该说什么,以及为什么要说这些。

不错,九十年代首都师大的本、硕、博的书法专业技能课包括篆刻,都由我担任,但那主要还是人手不足,其实我也是够吃力的。

《中钢》:那你是怎么教的,有计划吗?有区别吗?

高:我一向认为:书法水平的高低,除了功力,更要看天赋。你看,历代文人个个用毛笔写了一辈子,但绝大多数都因天赋不济而不能以书法传世,哪怕他学问再大地位再高;再看当今,现代小青年有极聪明的,学书只有三五年甚至更短,只因为书法有善根,只通过几回的对症冲刺班,就成了得奖专业户——这样情况绝非个别,你说他有多大学问多高修养多深阅历?但他们很多人确实写得棒叫人佩服……当然,吃透评委“好哪口”,也是重要条件。

从这个意义上说,本事都不是老师教的,是个人的天赋和悟性在起关键作用。

但既然建立了书法研究所,申请了博士点,教育就必须有层次、成体系,最好能多方兼顾甚至面面俱到。首都师大的书法教育体系,由欧阳中石先生设计。书史、书论和技法三门专业课必须三足鼎立,这也符合世事常理——任何行当,见识、道行和手艺缺哪样都成不了事。当年的教学分工,欧阳先生拿总,王、张二位先生负责学识和理论方面的课程讲授,而书法和篆刻的技能课,就自然落在我肩上——欧阳先生所定的课名叫字体与书体研究。

《中钢》:这课名高大上,深不可测。

高:其实也是对老师的一种宽容,能大能小,收放自如。能当老师,肯定经验不少,但学生是什么情况,这门课该怎样讲,还得走着瞧。不过,欧阳先生有个主旨始终不变,那就是吃透古人少谈创作。于是,各种字体和字帖就是课程研究的主要内容,临摹也自然成为技能课的主流——心慕手追,务求形神毕肖。

压感笔书 《脑残人丑》

《中钢》:那您究竟讲点什么呢?要天天和学生见面,还不是一年半载!

高:这问题还真遇到。因教学分科需要,课程对书法的理解和实践事先作了切割——欧阳先生开课前就要求我:你就只能说具体笔墨技能,有关书史和书论的内容,尽少涉及,要留给别人说——人家还开着专门的课呢。这真给我出了难题!历来讲笔法,提按顿挫内擫外拓,所有的根据和说道都在书史和书论里。比如碑学帖学的内容,这些最基本的笔法原理和形式,在书史和书论中无处不在俯拾皆是——现在要摆脱这些知识另树其帜,这技能技巧课还怎么上呢?

这个不得不如此的“无理规定”,逼着我上课只好另辟蹊径。于是我只好朝分类、科学和汉字造型规律方面靠,比如怎样的形态结构会引发怎样不同的感觉,通过临摹要培养书家哪些必备的能力,怎样用易行的科学方法提高临摹的效率;以及各体汉字美形,究竟要具备哪些必备的要素等等。自己特感兴趣也有点心得的完形心理学,也会拿到课堂上与书法的视觉反应相印证……总之,相关的科学的、可量化的各种元素,在我的课上是有相当地位的。另外,古人的著述和见解。其实在课上还是常有涉及,毕竟那里面隐藏着技能的真谛。相关内容,在拙著《赵孟頫<妙严寺记>临摹研究》有一些透露,有同学们觉得相当有用(并非都认同),我自己也认为颇有价值。

《中钢》:你还是没回答本科、硕士、博士的技法课有什么不同……

高:这问题,回答“无差异”或“天知道”我看都有道理。想当初,北大吴小如先生就对此发出公开质疑,启功先生也有类似附议。说实话,我也相信没人能断言“那是硕士的墨迹”、“博士的笔墨该是这样的”——书法要区分学历等级,本身就有点滑稽。

探讨书法的初衷,本来只着眼于“历来谁写得好”和“自己怎样提升”这两件事就好,顶多再加上个“为什么”。其他诸如历史条件、人文环境、世道变迁、文化影响、审美哲学、著述经典、轶事传闻、版本考订、真伪鉴定、笔墨纸砚等等,书家具备点常识也是可以而且应该的——但若论研究和擅长,肯定另有专人专行,犯不着书家亲力亲为承办包揽的。现在把这些全算作“书法学问”,而且以此来考量学历的厚薄、等级的深浅,更有甚者是比着比着,反而忽视了笔墨本身的好坏高低……我以为这实在是一个时代的误会,不知要过多少年,大家才能幡然醒悟。比如字距和行距会给观者的反应带来怎样的影响,在讲法上并不会因学生的“级别不同”而有差异。没有普通言语表达不了的技能技巧,是真经验,都听得懂;即使涉及到修养和学理,对不一样的同学,表达也不可能“见人下菜碟”故弄玄虚。要说区别,只能说是对低年级学生一般要循序渐进充分展开,而对学历较高者,只须点到为止,多鼓励他们的自主尝试和表达,更重视学术训练和提高研究能力。

压感笔书 杜甫《秋兴八首玉露凋伤》

我水平不高,只能这样,如此而已。

《中钢》:您这回答叫人意外。现在我们来谈谈本杂志。《中国钢笔书法杂志》自创刊以来,您就一直都是重要的作者,还主持很多栏目。据说您和杂志的关系,是从陶松锐和胡嘉廷两位领导专程拜访开始的?

高:是的,杂志创办初期,陶胡两位专程来京到我家登门商讨、约稿,干劲和热情令人感动,也带动我积极出心出力。后来杂志改由王正良主持,又接着搞了十多次全国钢笔书法大赛,更加兴旺热闹。我也受邀参与其中并屡任评委,推举出很多佼佼者,又通过杂志系统向社会介绍。总之《中国钢笔书法》为引导和提升全国硬笔书法活动推波助澜功不可没,我能为杂志和大家做点事,也深感荣幸。

在我来说,课堂上只能按自己理解的讲。

《中钢》:我粗粗统计了一下,你给本刊写的质量很高的精彩篇章有二十多篇,给读者印象特别深的,是你首创开设了“写字病院”,每期选一些典型案例,对其特征和习惯进行具体分析和指导。

高:既是“诊断”,就不仅要看准病症,还应解析病因——好医生是不是都该这样?有些老师指导学生,只说“这一笔太斜”或“反文要有精神”之类的批语,受教者虽能看懂语义,却不明白具体该怎么改进。我认为最好更进一步——告诉“病人”具体怎么做,而且你的建议必须方便执行。除此之外还有“更高境界”,那就是要叫人明白为什么必须这样,不这样就不行。可惜多数老师不大爱动这方面的脑筋;书法传统,也满足于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历来都这样,你照办就行。至于规律和“为什么”,不是书法家研究的事情。

《中钢》:您后来出版了一本《写字那点事儿》,据说重点就是解析汉字造型原理,告诉大家为什么“不这样就一定不行”?

高:对,那也是我多年的研究成果,作为规律,汉字造型在形式上其实与数学、物理一样有定律可依。总之,我在“中钢”上的写字病院一直比较热闹,读者来信也多,“逼着”我每月必须抓紧“还债”。那些发表在杂志上的“诊断书”,后来由编辑陈海婷编成了一本《写字病例诊断》,同济大学出版社出版,印象中好像印得不太理想。

《中钢》:刚才您提到全国钢笔书法大赛,记得一开始您就是评委。对于八十年代的硬笔书法大赛大展的热潮,您有怎样的印象?

高:文革之后进入八十年代,禁锢渐消国门打开,伴随经济、政治改革,在思想文化领域也出现了持续十年的接受、探讨的文化热潮,将她和五四文化运动相提并论也并不为过。被否定的传统文化也开始恢复地位,毛笔书法重获新生并开始了中日交流。由此发端,字写得好的年轻人,也跃跃欲试急于展示才华,于是各种钢笔字展览和比赛应运而生。记得我在“中钢”总十期增刊上还特地归纳了硬笔书法产生和确立的十大条件。

压感笔书 欧阳修《采桑子》三阕

《中钢》:那期增刊是1985年中国钢笔书法大赛特等奖获得者的钢笔字帖,字帖之首是请您写的序,您在序中说了不少钢笔书法的意义。

高:补充一句:当时写钢笔字算不算“书法”、够不够“艺术”,还有争论,“硬笔书法艺术”这个既光彩又威武的头衔,是经历了多年的锤炼之后才在人们头脑里落地生根的。

《中钢》:您还记得当初这“硬笔书法运动”是怎么成规模搞起来的吗?

高:要把字写漂亮,其实大家一致在努力。当年杭州有个杂志叫《东方青年》(前身是《浙江青年》),领导年轻敢干善于开拓,他们从八十年代初就发动组织了“青年钢笔字书法比赛”(第一次是1982年),在全国引起极大反响,把爱好者写字、参赛、夺奖的积极性充分调动起来。由于活动深得社会好评,还引起了浙江省人大和团省委的重视,大家趁热打铁,筹办起《中国钢笔书法》杂志,还成立了“中华青年钢笔书法协会”(会长姜东舒)。这两个举动都属全国首创,日后发挥着引领全国硬笔书法运动的先驱和主力作用。

压感笔书 曾几诗

协会和杂志,起手就都是“国字头”,这既反映了草创者经办人的胸襟和魄力,同时也的确是硬笔书法由浙江扩展到全国的实际写照。随着形势发展,“青年”这个“筐”已“盛不下”年龄渐长的硬笔书法家,于是在1989年更名为中国硬笔书法家协会。就这样,这个会员遍布大江南北的全国性社团顺理成章地得到社会认同,同时还得到浙江团省委和团中央的鼓励和支持。无论从基础、人数还是水平、影响看,浙江从全国脱颖而出并成为协会的中坚力量,大家都服气;当时爱好者都以能以加入中国硬笔书法家协会为荣,因为它正规有序,水平也高。

《中钢》:浙江的协会后来也希望和其他组织联合,但阴差阳错未能如愿……

高:这段历史我清楚——虽然我没有亲身参与。当时听说要联合,我就预感到从主观到客观诸多条件都不成熟。最重要的是:浙江这一刊一会,刊是有来头有刊号的正规杂志,有成熟的规范可遵,有完善体制作保;协会说起来是群众组织,但实际上是严格遵照组织程序,由经验丰富的国家干部在经办,这从根上就与社会群众的自发组合存在着性质的差异。管理者受过系统的党团教育和正规的行政训练,活动本身是“政府行为”,就带有正派、公平的属性,就容易取得社会的信任和尊重。其他社会组织要和浙江的一会一刊合作,至少也应有差不多的意识、素质和身份才合适。

《中钢》:八十年代硬笔书法办刊物和建组织,好像很时兴、挺热门……

高:当然,展示写字才能,门槛低、易操弄,在当年已成为年轻人的一项重要文化活动。在浙江的带领下,上海、北京、河南等地的组织、刊物,也应声而起,比如来自河南的年轻书法家孟凡刚和席殊,也组织过两届声势不小的全国硬笔书法大展(1985年和1987年在中国美术馆)。对此我也特别支持并帮忙征得书法名家出面(评委会主任分别为沈鹏和欧阳中石)。说来好玩,当时有两个词在组织和展览中是人人争用的——一个叫“全国”一个叫“首届”——大家都想当老大、争第一。这举动虽有点过分,但在运动初期,创业者召集人希望一呼百应先声夺人,也是重要的驱动力之一。

《中钢》:请谈谈对《中国钢笔书法》的期望,并请提些建议。

高:“中钢”有传统有历史有品牌,希望她有好的发展。我看了几期今年的新刊,明显感觉她有重温历史、访问名家、推举中坚、发掘新进和兼顾普及的计划和设想,这个方向很对,也符合广大读者的愿望,祝你们成功。我和“中钢”有渊源有感情,当然也愿意继续为她贡献绵薄之力。

《中钢》:谢谢高老师在疫情中接受我的采访,再见!

毛笔书 《题苏许公林亭》(钱起诗二首)

毛笔书 柳永词四阙

毛笔 书万壑数峰联

钢笔书 《岳阳楼记》(局部)

猜你喜欢

钢笔字硬笔书法毛笔
慈善硬笔书法
毛笔的由来
慈善硬笔书法
使用后的毛笔该如何存放?等
硬笔书法欣赏
慈善硬笔书法
擦不掉的钢笔字
怎样指导小学生写好钢笔字
小学语文教师如何指导学生写好钢笔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