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用飞翔打出的旗语(组诗)

张彩凤

头羊引领的草原

头羊引领的草原

被牧羊人的羊鞭越抽越黄

一把钐刀左右围剿

割走了躲在草丛中的

最后一点暖？

一茬一茬曾经生龙活虎的草

瘦成了无名根茎

露珠哭了

为那些逃不出宿命的葳蕤

真想预谋一场驰骋

让骏马追上春天的太阳

用月光做套马杆

套回从围栏逃出的花季

真想借用西拉木伦河水

唱一曲蒙古长调

在波纹的回响里

捕捞漏网的光阴

绿也是草原、黄也是草原

用广袤、萧瑟纵深的意境

托举着一只不畏季节的苍鹰

它用飞翔打出了

月是故乡明的旗语

四季的风弹拨着

无数个草木之心

巨大的画面感

推近我与草原、河水的距离

风琴拉响的画外音

一场深秋的雨

淅淅沥沥下着

如泣如诉

另辟蹊径

深秋的花朵有点落魄

像不再当家

又卸了妆的花旦？

我不想用悲悯的词语

安慰它们

定格在？骨子里的精髓

韵致正好

萧瑟的旷野里

没有学过诗经的蝉

用抑扬顿挫的叫声

模仿着人间百调

有平有仄地诵读着

离别的文章

内容像父亲写给我的

最后一封信

只有青黄相间的草

不动声色

任由秋风用越来越冷的色调

把自己涂抹成

安详的枯黄

它们和父亲一样

把生平所有的苦楚

都隐藏在泥土里

即便春天来了

也只吐绿色不吐口风

落在地上的叶子

翻卷着历史

反复用纹理占卜前程

试途找到一丝天机

它们茫然的样子

像极了站在十字路口

不知去向的我

父亲信上说无可奈何时

学流水、学落花、学凋零

随遇而安

无路可走时

学山羊、爬坡、走悬崖

另辟蹊径

父亲的信

日后成为

我和植物迷途时的导航

山穷水尽的时候

按着另辟蹊径的路线走

准能抵达

重生的目的地

露珠哭了

一夜之间

来不及隐退的花草

失陷于冰冷

勿需用悲悯的语气

安慰它们

定格在本色中的高傲？

让所有？的修辞

会黯然失色

执拗的鲜艳

保全着最后的晚节

用整个夏天也装不下的芬芳

此刻依然绽放着不老的初衷

面对苍凉如水

花朵依然淡定、安详

要多少冷艳、有多么冷艳

要多么惊心、有多少驚心

用向死而生的倔强

对应着人间冷暖

在花籽里

藏下的伏笔

酝酿着一个盛大的轮回

委身在萧瑟中的志向

让寒霜肃然起敬

十月流露出的白

被秋虫吟成离别的歌

露珠哭了

为所有无悔的来过

重   生

落叶、凋花、枯萎

像南归的大雁

不必用悲凉的语言

去描述它们

自然从容的回归？

让丰富的语言汗颜

凋零是一种表象

所有的生机

都必须经过苍凉如水的浸泡

才会东山再起

花凋零了

成全了饱满的花籽

它们是花与朵满堂的子嗣

树叶落了

盘根错节的根

在寒冷中悄悄地延续血脉

草枯萎了

繁衍在草籽中的族系

孕育着一个广袤的草原

向死而生

往往让生存法则

变得理屈词穷

不可思议的轮回

如与时光对弈的植物

总会在一场

突如奇来的春风中

浴火般地获得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