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家庭内部分工视角下的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意愿

2020-07-06吴璟王征兵娄季春

吴璟 王征兵 娄季春

摘 要:以陕西省637户农户调查资料为基础,在家庭内部分工视角下,运用Logit模型分析农户不同特征和认知状况对其耕地质量保护意愿的影响。结果表明:(1)农户特征方面,受教育程度、收入水平、土地流转类型与地块数量对不完全分工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意愿有显著影响;外出务工和非农收入比重对完全分工农户有显著负向影响;耕地肥力对纯农户有显著正向影响;性别和劳动力人数对不完全分工与完全分工农户有相对显著的正向影响。(2)认知状况方面,经济认知对不完全分工农户的影响大于对完全分工农户的影响,生态认知对三类农户有程度相近的正向影响,情感认知对不完全分工与纯农户的影响要大于对完全分工农户的影响。(3)与不完全分工农户相比,完全分工农户倾向于采取费用型措施,纯农户倾向于采取资产型措施。由此提出建议:提高农户耕地质量保护积极性的关键在于提高各类农户耕地质量保护认知,促进土地流转,加快实现耕地规模经营;针对不同类型耕地质量保护措施制定分类补贴政策,加强对农户的技能培训,引导不完全分工农户向完全分工农户和专业纯农户转化。

关键词:分工类型;耕地质量保护;费用型措施;资产型措施

中图分类号:F323.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9107(2020)04-0131-10

收稿日期:2019-12-31  DOI:10.13968/j.cnki.1009-9107.2020.04.14

基金项目:陕西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018S04);西安交通大学自贸区研究院专项(Z2017008);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2019BSH009)

作者简介:吴璟(1990-),女,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农业经济理论与政策。

通信作者

引 言

中国仅靠世界7%的耕地养活21%的人口,耕地对国家民生与战略稳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进入21世纪后,中国采取了严格的耕地保护措施,耕地面积快速减少趋势得到了有效的遏制,但是随着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和人口的不断增加,人口对耕地的攫取仍在加重,且中国耕地后备资源有限[1],依靠扩大耕地面积解决粮食安全问题的能力有限,因此,通过改善耕地质量状况提高土地生产率成为较为适宜的耕作制度设计。当前,随着工业化和城镇化的推进,农村劳动力不断向非农领域转移,农户家庭劳动力以及收入结构非农化问题日益突出,农户过度依赖农药与化肥的施用以实现对劳动力的替代,这些现象导致土壤结构的破坏与质量的恶化。

基于上述背景,许多学者围绕农户耕地质量保护开展了大量研究,其中农户耕地质量保护认知、意愿与行为是研究的焦点[2-4]。研究结果表明,农业收入过低是限制农户耕地保护积极性的主要因素[5-6],经济补偿能够显著增强农民在耕地数量与质量保护方面的积极性[7],除收入因素以外,农场的未来经营以及对环境友好措施的态度,都对农民采取环境保护措施有显著影响[8]。Maybery等发现根据对土地持有经济价值、保护价值和生活方式价值的土地价值观可将农民分为三类[9],而姚柳杨等通过对农户耕地质量保护行为逻辑的研究验证了农户对耕地价值认同的多样化,发现生态理性在农户耕地质量保护行为中具有主导作用[10]。此外,社会资本对不同风险规避水平农户采纳新型技术的影响不同[11],生计资本差异也对农户生产要素投入行为构成显著影响[12],进而对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意愿与行为产生影响[13]。也有学者从农户类型划分的角度出发,对农户的耕地质量保护行为差异进行研究。不同类型农户的禀赋特点与不同农业技术属性存在非对称性和偏差,是不同类型农户技术选择偏向有所差异的重要原因[14]。杨志海等通过对汉江平原368户农户土壤保护认知及投入意愿研究发现,以农业收入比重为划分标准,不同兼业类型农户的土壤保护认知水平存在差异,且影响不同兼业类型农户土壤保护投入意愿的显著因素不尽相同[15];但该分类方式仅考虑了农业和非农业相对收入,忽略了农户家庭劳动力在农业与非农业之间分配的影响。也有学者对不同代际农民耕地质量保护行为差异进行研究,发现农民所处生命周期阶段不同及其自身禀赋差距是造成农民耕地质量保护行为存在代际差异的主要原因,且新生代农民在耕地质量保护认知、责任意识与行为方面均优于中生代与老一代农民[16]。

尽管相关研究已经涉及了农户耕地质量保护的多个方面,但是以上研究忽视了农户家庭内部成员劳动能力差异带来的家庭内部分工差异的特征,忽略了家庭内部分工对农户耕地质量保护行为决策的影响。在传统新古典经济学理论中,农民被假设为个体理性,而家庭作为农业生产的基本单位,在研究农户经济决策行为时,家庭效用最大化是更为可靠的评估方法[17]。当前,农业劳动力不断向非农产业转移,农户兼业化特征越来越显著。不仅不同农户在农业生产中存在分工,即使在同一农户内部,不同家庭成员也可能会出现分工行为。农户在衡量家庭资源禀赋与家庭成员劳动能力差异基础上,做出部分家庭成员非农就业的决策,形成家庭成员内部分工[18],使“半工半耕”“男工女耕”的家庭内部分工成为中国小农户生产背景下劳动力分工特征[19]。相关研究结论表明,非农就业机会对农业生产技术效率有显著影响[20-21],也会对农户家庭持有农业固定资产有负向影响[22],劳动力外出务工对以农业和非农收入为主的农户采用可持續农业技术分别有正向和负向影响[23]。那么,在非农就业的背景下,农户家庭内部分工是否会像不同兼业农户类型一样,对农户实施耕地质量保护的意愿与行为产生影响?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从家庭内部分工视角出发,探究农户耕地质量保护认知与参与意愿,以及不同家庭内部分工类型农户对耕地质量保护措施选择的差异性。

一、概念界定与研究假设

(一)概念界定

耕地质量保护行为是指农户在农业生产过程中实施的有助于土壤改良、地力提升,或且能够完善农田配套设施的一系列举措,目的在于保障农业生态安全,同时提升农田可持续生产能力,具体包括秸秆还田、施用商品有机肥、施用农家肥、种植绿肥、测土配方施肥、土地平整、修整水渠、建设农田防护林等措施。杨志海等根据投入方式将耕地质量保护措施分为资金偏向型措施与劳动偏向型措施[24],但这种分类方法受到农业社会化服务市场发展水平的影响。根据耕地质量保护行为产生的结果,本文将农户采取的耕地质量保护措施分为费用型措施与资产型措施。费用型措施是指不会形成资产且需要重复投入的措施,包括秸秆还田、施用商品有机肥、施用农家肥、种植绿肥、测土配方施肥等措施。资产型措施是指能够形成有形资产且不需要连续重复投入的措施,包括土地平整、修整水渠、建设农田防护林等措施。

农户家庭成员在生物学特征、人力资本投资和个人生产经验方面的差别决定了农户家庭内部分工方式[25],本文借鉴杨俊等对农户家庭内部分工形式的划分方法[26],根据农户家庭成员在农业与非农业两部门间的就业决策,将农户分为不完全分工农户、完全分工农户和纯农户三种类型(见表1)。在不完全分工农户家庭中,一定有从事兼业劳动的家庭成员,但也可能存在专业的农业生产人员或专业的非农生产人员,也包括家庭成员均从事兼业劳动的情况;在完全分工农户家庭中,同时存在专业的农业生产人员和专业的非农生产人员,不存在兼业劳动人员;在纯农户中,家庭成员均仅从事专业农业生产,家庭中不存在分工情况。

(二)研究假设

不完全分工农户、完全分工农户与纯农户的资源禀赋与面临的风险环境不同,对耕地的利用方式也有所差异[7],进而对耕地质量保护的意愿也不同。结合相关研究,本文将影响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意愿的因素分为个人特征、家庭特征、耕地资源特征以及耕地质量保护认知4个方面。

1.个人特征包括受访者的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是否接受过技能培训、是否外出务工等5个变量。年龄大的农民对新型技术的接受能力较弱,但由于外出就业受限,耕地对户主年龄较大农户的重要性要大于户主年龄较低农户,因此户主年龄对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投入意愿的影响方向不确定。相较于女性,男性接受外部信息的能力更强,可能更倾向于对耕地质量保护进行投入。受教育程度更高、接受过技能培训的农户更容易接收新知识,对耕地质量保护的重要性认知较为充分,对耕地质量保护投入意愿更高。外出务工一方面拓展了农户信息接收渠道,但另一方面挤占了农业投入时间,因此外出务工对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投入意愿的影响方向不确定。

2.家庭特征包括劳动力数量、家庭收入、非农收入比重以及土地流转类型4个变量。农户家庭劳动力数量越多,家庭收入水平越高,农户对耕地质量保护可提供的劳动和资金支持能力越强,对耕地质量保护投入意愿越大。非农收入比重越高,耕地对家庭收入的影响越小,农户对耕地进行质量保护的意愿越小。相较于已经转出耕地和打算转出耕地的农户,打算转入和已经转入耕地的农户对耕地的经营意愿更高,农户更愿意对耕地进行质量保护投入。

3.耕地资源特征包括耕地面积、地块数以及耕地肥力3个变量。耕地面积越大,农户进行耕地质量保护的成本越高[2],越容易阻碍农户采取耕地质量保护措施;但随着耕地经营规模扩大,农户容易获得规模效益,又会促使农户采取耕地质量保护措施。地块数越多,农户耕地破碎程度越大,农户实施耕地质量保护措施的边际成本越高,其耕地质量保护投入意愿越小。耕地肥力越差,农户为提高耕地产出水平,采取耕地质量保护投入的意愿越高;但耕地质量越好,农户对耕地的重视程度越高,可能更愿意对耕地进行质量保护。

4.农户获得正确且充分的信息,是促使其形成耕地质量保护意识并采取措施的重要前提。本文从经济认知、生态认知、情感认知等3个方面衡量农户对耕地质量保护的认知水平,预期农户感知到耕地经济效益越高、耕地质量对环境的影响越大、与耕地的情感连接越强,进行耕地质量保护的意愿越强。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1:个人特征对不同家庭内部分工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意愿有显著影响。

H2:家庭特征对不同家庭内部分工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意愿有显著影响。

H3:耕地资源特征对不同家庭内部分工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意愿有显著影响。

H4:耕地质量保护认知对不同家庭内部分工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意愿有显著影响。

二、数据来源与样本特征

(一)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源于2018年6月和10月对陕西省南郑、勉县、富县、甘泉4县(市)农户的抽样调查。调查采用分层随机抽样的方法,在每个县(市)随机选择4个乡镇,每个乡镇选择4~5个村,每个村随机调查8~10户农户,共调查650户,获得有效问卷637份。其中不完全分工农户为273户,完全分工农户为223户,纯农户为141户,分别占收集样本总量的42.86%、35.01%和22.13%。

(二)不同分工类型农户家庭特征

不同类型农户的家庭特征基础统计见表2。与纯农户对比,不完全分工与完全分工农户的家庭平均劳动力人数、劳动力平均年龄、劳动力平均受教育程度、收入水平等4个方面具有明显优势。其中,纯农户的家庭平均劳动力只有1.87人,明显低于不完全分工农户与完全分工农户;纯农户的劳动力平均年龄为60.36岁,远高于其他两类农户;农户普遍受教育程度不高,但纯农户劳动力平均受教育程度仅为小学水平,其他兩类农户劳动力平均受教育程度均接近初中水平;纯农户的家庭平均收入仅为2.26万元,不完全分工与完全分工农户的平均收入水平分别是其2.4与2.9倍。就平均耕地面积而言,完全分工农户的平均耕地面积最小,不完全分工农户的平均耕地面积最大。完全分工农户的劳动力人数最多,但家庭耕地面积最小,这可能是诱致农户家庭中一部分劳动力从农业生产活动中剥离、实现非农就业形态、逐步形成完全分工农户转型的重要原因。

(三)不同分工类型农户耕地质量保护认知状况

借鉴已有研究成果,本文从经济、生态和情感三个方面来评价农户对耕地保护的认知水平,设置“考虑个人投劳,您认为种地是否赚钱?”“耕地质量下降对生态环境有没有影响?”“是否认为农民离不开土地,应该好好耕种”3个问题,得分均为1~5。总体而言,农户的经济认知水平较低,大部分农户认为种地不赚钱,有44.43%的农户认为种地赔钱,32.50%的农户认为种地不赔不赚,仅有23.07%的农户认为种地可以赚钱;农户的生态认知水平较低,63.11%的农户认为耕地质量下降对生态环境没有影响或有较小影响;农户的情感认知水平较为居中,但有21.66%的农户不认同农民离不开土地的观点。就各类农户来看,纯农户的经济认知、生态认知与情感认知水平分别为3.05、3.09和3.84,均高于不完全分工与完全分工农户;完全分工农户的经济认知水平低于不完全分工农户,但其生态认知水平高于不完全分工农户;这两类农户在耕地质量保护的情感认知水平相差不大(见表3)。

(四)不同分工类型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意愿

不同类型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措施采取意愿情况见表4。

表4 不同类型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措施采取意愿

从调研情况来看,愿意采取至少一种耕地质量保护措施的农户占比56.36%,不完全分工、完全分工与纯农户中愿意采取至少一种耕地质量保护措施的农户占比重分别为53.85%、52.91%与66.67%。纯农户中愿意采取措施的比例最高,且愿意同时采取费用型措施与资产型措施的比例也最高,比重为59.57%;不完全分工农户中愿意采取費用型措施与愿意采取资产型措施的农户数相差不大,但愿意同时采取两类措施的农户比重最低;完全分工农户中愿意采取费用型措施与愿意采取资产型措施的农户数分别为116与57户,57户愿意采取资产型措施的农户中有55户同时表达出愿意采取费用型措施的意愿。纯农户与完全分工农户中愿意采取资产型措施的农户往往也愿意采取费用型措施,可能的原因是短期重复性的投入相对于长期一次性的投入更易操作;不完全分工农户对两种类型农户的选择偏好差异较大,可能的原因是不完全分工农户中兼业劳动力对耕地质量保护态度差异造成的。

三、模型构建与计量分析

(一)模型选择与变量说明

本文以农户的耕地质量保护措施采用意愿为因变量,研究各因素对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意愿的影响。农户决定是否采用耕地质量保护措施为一个二分类选择变量,因此,本文采用Logit回归模型进行实证分析,模型具体形式如下:

其中,Y是因变量,Y=1表示农户愿意采取耕地质量保护措施,否则Y=0;Xi(i=1,2,…,n)表示解释变量,包括农户个体特征、家庭特征、耕地资源特征、耕地质量保护认知等方面的因素,具体变量说明与描述统计描述见表5;β0表示常数项,βi(i=1,2,…,n)为待估系数,μ为随机干扰项。

(二)不同分工类型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意愿分析

本文运用stata13软件,对不同家庭内部分工类型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意愿(Y)分别进行回归,分析不同分工类型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投入意愿影响因素的差异。通过计算膨胀因子进行多重共线性检验,三种类型农户回归模型的膨胀因子均小于10,说明自变量之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三组模型卡方检验统计量分别为151.94、98.50和63.11,且均在1%水平上显著;准R2分别为0.403、0.319和0.352,说明模型中的自变量对因变量有一定的解释能力。表6报告了具体实证检验结果。

1.个体特征方面,性别对不完全分工和完全分工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投入意愿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说明非农就业的农户中,男性比女性具有更积极的耕地质量保护行为。受教育程度仅在不完全分工农户中具有显著正向影响。是否外出务工对完全分工农户的耕地质量保护投入意愿具有显著负向影响。年龄和是否接受过技能培训对三种类型农户的耕地质量保护投入意愿均无显著影响。年龄越大的农民受自身知识及能力的限制不愿采取耕地质量保护措施,而对于年龄越小的农民耕地质量保护的机会成本过高,进而也不愿采取耕地质量保护措施,因而,年龄对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投入意愿没有显著影响。从调查结果来看,农户参加过技能培训的比例较低,不完全分工、完全分工和纯农户中接受过技能培训的比例分别为22.71%、23.31%和25.53%,因而,是否参加过技能培训对不同分工农户的投入意愿影响无明显差异。至此,假设H1得到证实。

2.家庭特征方面,劳动力人数对不完全分工和完全分工农户具有正向影响,分别在5%和10%水平上显著,但对纯农户无显著影响,可能的原因是纯农户仍以传统小农为主,相较于另外两类农户,纯农户的家庭劳动力人数普遍较少,且劳动力平均年龄较高,因此劳动力人数对纯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意愿无显著影响。收入水平仅对不完全分工农户有显著正向影响,而非农收入比重仅对完全分工农户有显著负向影响。这说明在兼业农户中,不完全分工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投入意愿受整体收入影响较大,完全分工农户的耕地质量保护投入意愿则更多考察农业收入对整体收入影响的大小。土地流转类型对三类农户的影响均为正向,但仅对不完全分工农户影响在5%水平上显著。农户参与土地流转的比例普遍较低,在实际未流转农户中愿意将土地流入或流出的农户比例也较低。不完全分工农户家庭中的兼业劳动力往往是主要劳动力,兼业劳动力在农业与非农业生产之间的转换更具灵活性。因此,已经转入或想要转入土地的不完全分工农户的耕地经营意愿更高,其对耕地质量保护意愿也更为强烈。至此,假设H2得到证实。

3.耕地资源特征方面,耕地面积对三类农户的影响均不显著。地块数量对不完全分工农户有显著负向影响,显著水平为10%;地块数量对不完全分工和完全分工农户的影响不显著,影响不显著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地块多的农户往往耕地面积较大,而耕地面积对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投入意愿的影响方向不确定导致的。耕地肥力对纯农户有显著正向影响,显著水平为5%。耕地肥力对不完全分工农户和完全分工农户的影响均为负但不显著,说明三类农户中,纯农户对耕地可持续产出能力更为在意。至此,假设H3得到证实。

4.农户对耕地的认知情况是影响其耕地质量保护投入意愿的重要因素。回归结果表明,生态认知与情感认知对不同分工类型农户的耕地质量保护投入意愿均具有显著正向影响。生态认知水平每提高1单位,不完全分工农户、完全分工农户与纯农户愿意采取耕地质量保护措施的几率分别增加81.4 %、112.7%和80.7%,情感认知水平每提高1单位,三类农户愿意采取耕地质量保护措施的几率分别增加502.9%、57.0%和198.2%。这表明能够意识到耕地质量影响生态环境的农户在耕地质量保护中更具有积极性,且生态认知对完全分工农户的正向影响程度要高于不完全分工农户和纯农户;耕地对农户的情感价值越大,农户参与耕地质量保护的意愿越高,且情感认知对不完全分工农户和纯农户的正向影响均高于完全分工农户。经济认知对不完全分工农户和完全分工农户的耕地质量保护投入意愿有正向影响,在1%水平上显著,且对不完全分工农户的影响要高于完全分工农户。不完全分工农户中兼业劳动力的收入同时来源于农业与非农业两个部门,这样的收入结构是农户家庭衡量整体效用后产生的最优结果,兼业劳动力既不完全依赖耕地获得收入,也不会因为有非农收入而放弃农业收入,因此,不完全分工农户的经济认知在耕地质量保护投入意愿过程中发挥的作用更为敏感。至此,假设H4得到证实。

5.区位因素对不完全分工农户影响为正,且在5%水平上显著。不完全分工农户中,位于陕北的农户对耕地质量保护投入意愿要高于位于陕南的农户,可能的原因是相较于陕南,陕北地区干旱少雨,且水土流失问题严重,不完全分工农户为应对不利的自然条件而不得不采取耕地质量保护措施。纯农户生计完全依赖于土地,长期适应了自然条件;完全分工农户对耕地的依赖较小,自然条件變化不会影响其耕地质量保护投入意愿。

(三)不同分工类型农户对耕地质量保护措施选择差异分析

本文在分析不同家庭内部分工类型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投入意愿影响因素差异的基础上,将农户耕地质量保护行为措施分为费用型措施(Y1)和资产型措施(Y2)两类,以不完全分工农户为基准组,将是否为完全分工农户和是否为纯农户两个虚拟变量纳入实证检验模型,进一步分析农户对不同类型耕地质量保护措施的选择差异。表7给出了两种类型耕地质量保护措施采纳意愿对完全分工农户和纯农户两个虚拟变量的实证检验结果。

完全分工农户意愿采取费用型耕地质量保护措施的几率比是不完全分工农户与纯农户的1.984倍,意愿采取资产型耕地质量保护措施的几率比是其他两种类型的农户的41.3%,并均在1%水平上显著。这说明完全分工的农户在致力于耕地质量保护中更偏向选择采取短期的重复性投入,而不选择长期的一次性投入。完全分工农户家庭中青壮年劳动力往往在外务工且能够获得较为丰厚的工资收入,相较于资产型措施,完全分工农户更偏好操作简单且对劳动力素质的要求不高的费用型措施。纯农户意愿采取资产型耕地质量保护措施的几率是不完全分工农户与完全分工农户的3.956倍,显著水平为10%;纯农户对采取费用型措施意愿的影响为负,但是不显著,可能的原因是调查的纯农户以传统小农经营为主,农业劳动力受教育程度低,老龄化问题严重,对不会形成可见资产的耕地质量保护投入持谨慎态度。

经济认知、生态认知与情感认知对农户费用型措施与资产型措施投入意愿的影响均为正向显著,说明耕地对农户的经济价值、生态价值以及情感价值越高,农户对费用型与资产型措施的投入意愿均越强,且情感认知对农户费用型措施投入意愿的影响最大,情感认知每提高1单位,农户采取费用型措施的几率增加148.9%,高于情感认知对农户资产型措施投入意愿的影响,且高于经济认知与生态认知对农户两类措施投入意愿的影响。受教育程度与土地流转类型两个因素同样对农户采取费用型措施和资产型措施意愿均有显著正向影响,且回归系数没有显著差异。技能培训和收入水平对农户费用型措施投入意愿有显著向正影响,地块数量对费用型措施投入意愿有显著负向向影响;性别和劳动力人数对农户资产型措施投入意愿有显著正向影响,外出务工对资产型措施投入意愿影响为显著负向。区位特征对农户采取资产型措施意愿有显著正向影响,说明位于富县与甘泉县的农户,面临陕北干旱少雨的气候特征和黄土高原坡耕地较多的地理特征,表现出修整渠道、土地平整的意愿更为强烈。

四、结论与启示

通过对陕西省637户农户耕地质量保护认知与意愿的描述性统计分析发现,样本农户对耕地保护的经济认知、生态认知与情感认知水平普遍较低,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意愿也并不强烈。不完全分工农户、完全分工农户与纯农户对费用型与资产型耕地质量保护措施的选择偏好存在显著差异,纯农户对两类措施选择比较一致,完全分工农户对费用型措施的投入意愿要高于对资产型措施的投入意愿,不完全分工农户对两类耕地质量保护投入措施的选择结果更具独立性。运用Logit模型对不同家庭内部分工类型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投入意愿的影响因素进行实证分析,回归结果表明,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投入意愿影响因素在不同农户家庭内部分工类型间存在差异。受教育程度、收入水平、土地流转类型与地块数量对不完全分工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意愿的影响相对显著;外出务工和非农收入比重对完全分工农户有显著负向影响;耕地肥力对纯农户有显著正向影响。此外,性别对不完全分工与完全分工农户有相对显著的正向影响。经济认知对不完全分工农户的影响大于对完全分工农户的影响,生态认知对三类农户有程度相近的正向影响,情感认知对不完全分工与纯农户的影响要大于对完全分工农户的影响。进一步对农户采取费用型和资产型两类措施意愿的影响因素进行探究,发现与不完全分工农户相比,完全分工农户倾向于采取费用型措施,纯农户倾向于采取资产型措施,且认知水平中情感认知对农户采取费用型措施的影响最大。

基于上述结论,本文政策启示如下:

1.在保障农户权益的前提下进一步推动土地流转,使耕地流转到经营意愿更高的农户手中,为耕地规模经营创造条件,并培育职业农民、家庭农场、种粮大户等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作为耕地质量保护的主力军。同时,加强宣传教育,强化农户与耕地的生态与情感联系,鼓励合作社、专业大户、科技示范户等发挥引领和示范作用,让农户能够积极主动参与对耕地的质量保护工作。

2.针对费用型耕地质量保护措施应当积极开展农业社会化服务,同时提高农业补贴水平,以提升费用型措施实施的便利性与经济性;针对资产型耕地质量保护措施应当因地制宜,以政府牵头推动农田综合整治项目,降低农户参与耕地质量保护的门槛。

3.加强对农户农业与非农技能培训,尤其是针对兼业农民的技能培训,提高农民的农业或非农业技能水平,引导不完全分工农户向完全分工农户或专业农户发展,提高农户对耕地质量保护资金支持能力与长期投入意愿。

参考文献:

[1] 陈桂珅,张蕾娜,程锋,等.数量质量并重管理的耕地保护政策研究[J].中国土地科学,2009(12):39-43.

[2] 史雨星,李超琼,赵敏娟.非市场价值认知、社会资本对农户耕地保护合作意愿的影响[J].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2019,29(4):94-103.

[3] 童霞,高申荣,吴林海.农户对农药残留的认知与农药施用行为研究——基于江苏、浙江473个农户的调研[J].农业经济问题,2014,35(1):79-85.

[4] 谢文宝, 陈彤,刘国勇.乡村振兴背景下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技术采纳差异分析[J].改革,2018(11):117-129.

[5] 肖建英,谭术魁,程明华.保护性耕作的农户响应意愿实证研究[J].中国土地科学,2012,26(12):57-63.

[6] 赵华甫,张凤荣,姜广辉,等.基于农户调查的北京郊区耕地保护困境分析[J].中国土地科学,2008(3):28-33.

[7] 杨钢桥,靳艳艳,杨俊.农地流轉对不同类型农户农地投入行为的影响——基于江汉平原和太湖平原的实证分析[J]. 中国土地科学,2010,24(9):18-23.

[8] Defrancesco E,P Gatto,F Runge,et al.Factors Affecting FarmersParticipation in Agri-environmental Measures: A Northern Italian Perspective[J].Journal of Agricultural Economics,2008,59(1):114-131.

[9] Maybery D,L Crase,C Gullifer.Categorising Farming Values as Economic,Conservation and Lifestyle[J].Journal of Economic Psychology,2005,26(1):59-72.

[10] 姚柳杨,赵敏娟,徐涛.经济理性还是生态理性?农户耕地保护的行为逻辑研究[J].南京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16(5):86-95.

[11] Wossen T,T Berger,S Di Falco. Social Capital,Risk Preference and Adoption of Improved Farm Land Management Practices in Ethiopia[J].Agricultural Economics,2015,46(1):81-97.

[12] 李小云,刘慧,杨育凯.干旱背景下农户生产要素投入行为研究——以华北平原为例[J].资源科学,2015,37(11):2 261-2 270.

[13] 邝佛缘, 陈美球,鲁燕飞,等.生计资本对农户耕地保护意愿的影响分析——以江西省587份问卷为例[J].中国土地科学,2017,31(2):58-66.

[14] 郑旭媛,王芳,应瑞瑶.农户禀赋约束、技术属性与农业技术选择偏向——基于不完全要素市场条件下的农户技术采用分析框架[J]. 中国农村经济,2018(3):105-122.

[15] 杨志海,麦尔旦·吐尔孙,王雅鹏.不同类型农户土壤保护认知及行为决策研究——以江汉平原368户农户调查为例[J].华中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3):15-20.

[16] 杨志海,王雨濛.不同代际农民耕地质量保护行为研究——基于鄂豫两省829户农户的调研[J].农业技术经济,2015(10):48-56.

[17] 王春超.转型时期中国农户经济决策行为研究中的基本理论假设[J].经济学家,2011(1):57-62.

[18] 钱忠好.非农就业是否必然导致农地流转——基于家庭内部分工的理论分析及其对中国农户兼业化的解释[J].中国农村经济,2008(10):13-21.

[19] 陈会广.农民家庭内部分工及其专业化演进对农村土地制度变迁的影响研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

[20] Ayenew H Y,E Estruch,J Sauer,et al.Decent Rural Employment and Farm Production Efficiency:Empirical Evidence From Tanzania and Ethiopia[J].Agricultural Economics,2017,48(5):587-596.

[21] 黄祖辉,王建英,陈志钢.非农就业、土地流转与土地细碎化对稻农技术效率的影响[J].中国农村经济,2014(11):4-16.

[22] Su W L,C F Liu,L X Zhang,et al.Household-level Linkages Between Off-farm Employment and Agricultural Fixed Assets in Rural China[J].China Agricultural Economic Review,2015,7(2): 185-196.

[23] 邹杰玲, 董政祎,王玉斌.“同途殊归”:劳动力外出务工对农户采用可持续农业技术的影响[J].中国农村经济,2018(8):83-98.

[24] 杨志海,王雅鹏,麦尔旦·吐尔孙.农户耕地质量保护性投入行为及其影响因素分析——基于兼业分化视角[J].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2015,25(12):105-112.

[25] 加里·斯坦利·贝克尔.家庭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

[26] 杨俊,李争.家庭分工视角下农户耕地转入和耕地利用效率研究——以赣抚平原农区农户样本为例[J].中国土地科学,2015,29(9):50-57.

Abstract:Based on the investigation data of 637 households in Shaanxi Province,this paper analyzes the influence of different characteristics and cognition of farmersfamilies on their willingness of cultivated land quality protec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abor division within family.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re is significant difference in family characteristics,cognition and decision making of cultivated land quality protection between incomplete division households,complete division households and pure agricultural households.Using logit model to analyze the influencing factors of farmers willingness to invest in cultivated land quality protection,the results show that:(1)Education level,income level,land transfer type and the number of plots have significant impact on the willingness of cultivated land quality protection of incomplete division households.Going out for work and the proportion of non-agricultural income have significant negative on complete division households.The fertility of cultivated land has significantly positive impact on pure agricultural households.In addition,gender and the number of labor force have significantly positive impact on incomplete division household.(2)The impact of economic cognition on incomplete division households is greater than that on complete division households.Ecological cognition has similar positive impact on three types of households.Emotional cognition has greater impact on incomplete division households and pure agricultural households than that on complete division households.(3)Compared with the incomplete division households,complete division households tend to take cost type measures,while pure agricultural households tend to take assets type measures.Therefore,this paper suggests that the key to improve the enthusiasm of famerscultivated land quality protection is improving all types of householdscognition of cultivated land quality protection,promoting land transfer,accelerating the development of large-scale land operation,formulating different subsidy policies for different measures in land protection,increasing the proportion of receiving skills training,and guiding the transformation from incomplete division households to complete division households and professional households.

Key words:types of labor division;cultivated land quality protection;cost-type measure;assets-type measure

(責任编辑: 王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