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范仲淹 (外二章)
2020-07-04马东旭
马东旭
独立于石桥春泮。
风满袖。
好雨也知道这里的时节,该落就落。家计宁陵的范公于此认出玄鸟、大沙河、梨花深处的人家有织布机在咣当作响,织着格格布。于此你置庄田、迎母赡养。有时登上金顶阁,白梨花覆盖穹庐,你不做万事悲凉的人,亦不做心旷神怡之人。但从未停止思考。
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映照千年的岁月,如镜高悬。
如镜高悬。
映照千年的岁月。
在亘古平原,我穿越明清来到大宋做你的学生,改名叫孙复、石介、或张方平,你的手用力握住我的手,亲切如父,那金句是深深遁入内心的光芒。你是一棵有思想的梨树,我是另一棵。我们是两棵梨树那样靠近,虬枝的尖梢儿碰着葛天古老的星海,向四个季节而生。
读韩驹
大地江河起伏。
老树窸窣。他的身体沐浴着寒花毵毵亦是一种古风,他把他的世界指给我们看:树是梨树、花是黄花,水是汴水日驰三百里。他把他的哲学人生启示于后来者,无论茫然不悟,还是身何处,只与孤月对话。
水色天光。
每一滴都是清澈。
不说仕途疼痛,不说梦想被碎成了齑粉。当万籁俱寂他寻觅灵魂中的蓝,闪烁着幽微之光,以此愈合创伤的心的裂隙。而如今我翻阅典籍时多了一盏明灯。
他是他自己的明灯。
我是我自己的。
解决了我和世界之间存在已久的迷途。
夜泊宁陵,我们分别访问了人间最真最善最美的土地,最淳朴。隔了九百零六个春秋。
读吕坤
关于思索。
和思索的思索,关于那个伟大的、广阔的、残酷的、狼藉的、弯曲的、腐朽的大明王朝渐渐土崩瓦解。
圣贤人敲着灰色之钟。
无论在白昼和黑夜,虽然真理的普及有着障碍,但他们醒着。于绿杨芳草的春日,我仰视吕夫子的脸颊是石头精雕而成的,一半于梨花落后的清明中,一半于哀伤里。
他在看我,我在看簇拥的良田千顷,具体地说是麦田连着麦田。
很近。
又很遠。
好像世上人间的玄机被我亦道破,天地万物只是一气聚散,更无别个。但不排除先生的永生和永恒!他在一个乱象丛生的王朝的底部拖滑,有时呻吟,有时唱《毒草歌》。他爱上小我,也会爱上了大我,他无我,他是一个真正的识途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