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较低的山谷发车(创作谈)
2020-07-04史玥琦
史玥琦
经常有这种感觉,在一座城市的交通网穿梭,迈入一节车厢,或一辆巴士,进门的一瞬间,会暂时忘掉乘车的目的,行动的内在力只简化为上车的动作本身,别无其他。心理学称这种进门忽然断片的现象为“门口效应”,我想这一两秒钟大概可提炼人间难以名状的各种情绪。
信息时代,自我的“在场”一直被強调,在浮光掠影间转场,肉身存在的真实,在马不停蹄的场景切换中稀释掉了,甚至在个体表达中变得越发稀薄,最终显现出某种欲盖弥彰的苍白,这也许是城市空间中每个“我”必经的雾色。
我的叙述对象即在如此底色中发生故事,并不自觉地在一扇又一扇门间自为地走。有人喜欢“漫走”这个词,说它展现了行走者的无限选择。其实在城市的多数封闭空间内,人们的行走往往是有限的,像是年轻人小米,她的工作空间只在地下三十米,在寂静而暗鸣的空廊中,城市人的转场发生在她值班的站台,她却在代际的重建(和老马的友谊)和朋友圈的缩小里进入青春的“门口效应”。小米和老肖侄子可以被看作现代城市年轻群体的真实摹本,看向同代人。作为青年,对外界拓宽的不甘令他们张望,对安逸生活的甘愿又使他们受困于无选择的真空,也许他们最终淡然于一个城市的交通和更新中,在一种单调时空延展生命,又或许他们乘着交叉错杂的交通到一座城市的另一角,像小米最终选择更贴近自我表达的摄影工作,面向更新鲜的阳光。
我对社会小说的企图心,大抵如此,以现实新闻为源,发现一些故事的异质性正是雪夜梁山的自然选择。一日偶尔听到故事FM电台,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省会城市地铁乘务人员自述工作的经历和感受,闻后怅然,于此有了做成小说的想法。“九〇后”看似有诸多选择,实而在大学与外部社会的通道中,走在自我意义再判断的麦田,齐人高的稻麦在进入的伊始即消解青年人的自主行动,直到他们穿过漫长山谷,都是社会无意识向个体自由的旅行。
降临在独立的“我”身上的时空、关系维度或者是解开山谷间年轻人心迹的密码,我们总是经历和讲述类似的故事,直到下一班车抵达。前方没有预定的轨道,开向自己泼染的天空。
责任编辑 丘晓兰
特邀编辑 张 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