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不能忘却的小于们……

黄子文

春节前，一天上午路过公交站时，碰到以前的学生小于和他爸爸。多年后再见于家父子，我有很多问题想问，却又说不出口，只好没话找话地和于爸閑聊。于爸说他早退休了，现在和小于一起开了一家农家乐，并略带欣慰地说小于的厨艺大有长进。这时，我察觉到于爸暗淡的眼神闪了一下。公交车进站后，小于父子俩匆忙上车走了。看着公交车远去，我一时有些恍惚……

小于是我来到这个小城后的第一批学生。当时，我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情况：成绩不稳定，好的时候年级前二三十名，差的时候一二百名;上课爱听不听;喜欢看小说;独来独往。当然，小于也不生事，更不惹事，站在所谓的管理角度看，当时除了觉得可惜了一个好苗子外，其他也没多往心里去。

有一次在外用餐，碰巧遇上于爸。有熟人悄悄告诉我，于爸是本地大国企后勤总管，“每个月经手的钱数目吓人”。吃饭间隙，我拉着于爸来到外面，小声而委婉地告知他我对小于的担心。于爸拍着我的肩膀爽朗地说：“老师，你放心！我家这小子，除了不怎么吭声外，其他都行。很独立的，去肉铺买肉，非得要老板一斤优惠五毛钱才买……”当时我也没多想，只是心中还是有种隐隐的不安。

八年级下学期的一个雨天，有班干部急匆匆跑来办公室，说小于打了上课铃后仍不进教室，不打雨伞在教学楼前的花圃转圈。我出去一看情况果然如此，赶紧下去把他叫过来询问，但他只是回了声“没什么，我只是想走走”，就不再说话了。我担心小于淋雨过多着凉，就让班主任打电话请家长来接人。于爸来了后，我建议他带孩子去专科医院看看。哪知于爸一瞪眼，大声但也似有犹疑地说：“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几天后，于爸托人送来小于的休学申请，说要住院治疗。但直到那一届学生毕业，小于也没来复学……

在车站的一番交谈中我大概了解到，于爸退休后，放下曾经手握实权的面子，为了解决小于的生活，带着小于到郊外开了家农家乐。现在小于到底怎样了，我不得而知——我很想知道详情，但又怕知道详情。

和小于父子的这次相遇，让我心里总是没来由地生出些感慨：如果当年的小于遇上如今每所学校都会有的心理教师，听一听如今常常能听到的心理知识讲座，结果会是怎样呢？然而，世间并没有如果。

如今，教书日久，虽远没能做到立言立行，但应酬时常被人敬酒也已是常态。可是，不知从何时起，我已不再自喜于那些“精英”学生的“出息”，反而时不时地、自觉不自觉地想起那些虽数量不多却让我不能忘却的小于们……

做老师久了，我似乎慢慢明白了一点道理：教育者不一定能直接改变孩子的命运，但我们一定可以做到，尽量不要耽搁了孩子。倘能如此，我们也就成为了孩子成长中的重要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