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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力成本与全球制造业转移:生产率的角色

2020-06-30朱克朋樊士德

财贸研究 2020年3期
关键词:密集度生产率制造业

朱克朋 樊士德

(1.安徽工业大学 商学院,安徽 马鞍山 243032; 2.南京审计大学 经济学院,江苏 南京 211815)

一、引言和相关文献综述

中国在成为制造业大国之后,正处于从高速增长向高质量发展转变的阶段,需要根据制造业转移的规律处理好制造业转移和制造业升级的关系。中共十九大报告强调要主动参与和推动经济全球化进程,发展更高层次的开放型经济,促进产业迈向全球价值链中高层。那么,在全球制造业转移的过程中如何应对来自发达国家和其他发展中国家的“双重挤压”?如何提升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

一直以来,劳动力成本被认为是引致国际产业转移的关键因素。无论是刘易斯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理论(Lewis,1978),还是小岛清的边际产业转移理论(Kojima,1978),都认为转入地相对于转出地的劳动力成本优势在国际产业转移中占有重要地位。在经验文献中,对外直接投资(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FDI)和外包(Outsourcing)作为国际产业转移的两种形式,相关研究十分丰富。Mittermaier et al.(2013)发现,劳动力成本高的国家为吸引企业进入,被迫采取削减税收来对企业进行补偿。冯伟等(2015)、文建东等(2015)发现中国逐渐失去用低劳动力成本进行引资的优势。谢科进等(2018)利用面板数据发现,劳动力成本的变动与FDI吸引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Fan et al.(2018)则用企业层面数据证实,2001—2012年期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增长,近1/3可由最低工资的提高来解释。张艳等(2013)对中国制造业离岸外包的研究表明,劳动力成本越低,制造环节越会保留在国内以利用成本优势。然而,霍景东等(2013)对离岸服务外包的研究却表明,高劳动力成本并不会削弱服务外包的竞争力,劳动力成本对服务外包的流入反而有显著的正向作用。无论如何,上述研究都表明了劳动力成本在国际产业转移中的重要作用。

本文认为,劳动力成本作为引致制造业转移的重要因素,只是表面现象。Porter(1998)认为,一个国家的竞争优势并非源自廉价与充沛的劳动力,产业竞争力的本质是生产率。Cheng et al.(2000)发现技术差距是影响外商直接投资区位选择的因素之一。Sung et al.(2007)发现劳动力质量是引致产业转移的正面因素。在研究国内区际产业转移的文献中,学者们试着去评价转入地的综合承接能力,以此为依据提出应对产业转移的对策(滕堂伟 等,2016;赵宏波 等,2017)。已有文献并未把生产率与产业转移的关键因素——劳动力成本联系起来,也没有探讨生产率对不同劳动密集度行业的影响。本文首先在Feenstra et al.(1997)的基础上建立了一个国际产业转移模型,结果表明:劳动力成本由生产率水平决定,低生产率国家在劳动密集度高的产业活动中劳动力成本较低,而高生产率国家在劳动密集度低的产业活动中劳动力成本较低,一国的生产率水平决定着该国偏向的产业活动。国家间生产率的相对变化使得边际产业活动出现转移,生产率增长较快的国家不仅可能使本国边际产业活动转出,而且可能使他国的边际产业活动转入。随后,本文用欧盟委员会等机构资助建立后发布的《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2016版)(WIOD,2016 release)中的社会经济账户数据比较了2000—2014年期间主要国家的劳动力成本、工资水平和全要素生产率,并对全球制造业转移情况进行实证分析,分别检验生产率水平和生产率增长在全球制造业分工和转移过程中的作用,其结果支持了理论模型的结论。

相对于以往的研究,本文的贡献主要体现在:(1)理论上证明了生产率的相对水平决定了一国在国际分工中所偏向的产业,生产率的相对变化引致了产业活动在国家间的转移,这异于以往按比较优势原理所得出的结论;(2)比较了主要国家的劳动力成本、工资水平和全要素生产率,并实证检验了生产率在制造业转移中的角色;(3)政策设计上强调把推动生产率增长放在首要位置,如此才能在新一轮全球制造业转移中提升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

二、理论模型

在Feenstra-Hanson模型中,产业活动不是有限的,且可以在国家间分割,这与经济全球化下国际分工不断深入的现实较为一致。本文把Feenstra-Hanson模型应用于对国际产业转移的研究,考察国家间生产率的相对水平和相对变化通过劳动力成本如何作用于国际产业分工与转移。

把产业活动设为一个连续统,z∈[0,1]表示产业活动序列,z的值按产业活动所投入的“资本/劳动”比例升序排列,即:z值越小,其劳动密集度越高;z值越大,其劳动密集度越小。假定有两个国家:i=1和2。产业活动的生产函数设为柯布-道格拉斯形式,i国产业活动z的生产函数为:

yi(z)=AiLi(z)θ(z)Ki(z)1-θ(z), z∈[0,1]

(1)

其中,yi(z)为i国产业活动z的产出,Li(z)和Ki(z)分别为i国用于产业活动z的劳动投入和资本投入,θ(z)为产业活动z的劳动投入产出弹性,Ai为i国的全要素生产率。

与生产函数对偶的单位成本函数为:

(2)

其中,ci(wi,ri,z)为i国产业活动z一单位产出所花费的最低成本,wi和ri分别为i国的工资和资本租金。根据生产函数,可计算出i国产业活动z的单位成本函数为:

(3)

其中,B(z)={

θ(z)/

[

1-θ(z)

[

1-θ(z)

]/

根据规模报酬不变下单位成本函数的性质(Feenstra,2015),有∂ci(wi,ri,z)/

∂wi=aiL(z)和∂ci(wi,ri,z)/

∂ri=aiK(z)。其中,aiL(z)和aiK(z)分别表示i国产业活动z一单位产出的最优劳动投入和最优资本投入。因此,有

(4)

(5)

(6)

因为z的值按照生产中投入的资本/劳动比例升序排列,所以θ(z)关于z递减。又因为θ(z)∈[0,1],不妨令θ(0)=1,θ(1)=0。

为确定两国各自从事的产业活动,假定资本在国家间自由流动使得r1=r2。在高度开放的市场环境下,如果不考虑贸易壁垒,则产业活动会选择在成本最低的国家进行。由式(3)可得:

(7)

如果该比值大于1,意味着产业活动z在国家2的单位成本低于在国家1的单位成本,则这种产业活动会安排在国家2;如果该比值小于1,意味着产业活动z在国家2的单位成本高于在国家1的单位成本,则这种产业活动会安排在国家1。

在资本自由流动的情况下,产业活动的单位成本与单位劳动成本密切相关。单位劳动成本是每一单位产出在劳动投入上所花费的成本,常被用来度量劳动力成本(贺聪 等,2009;王燕武 等,2011;蔡昉 等,2016)。记i国产业活动z的单位劳动成本为ciL(z),值为一单位产出的劳动投入aiL(z)和工资w的乘积。由式(4)可知:

(8)

对比式(7)和式(8),可知两国产业活动z的单位成本之比等于单位劳动成本之比,单位劳动成本较低的国家单位成本也较低,单位劳动成本较高的国家单位成本也较高。如果式(7)或式(8)的比值等于1,意味着产业活动z在国家1的单位成本(或单位劳动成本)等于在国家2的单位成本(或单位劳动成本)。这种产业活动被称为“临界”的,把这种临界产业活动记为z*。则临界产业活动z*满足

(9)

为了考察国际产业分工和国际产业转移的情况,可绘制AA曲线和WW曲线,如图1所示。不妨令A1/

A2<1,即国家1的全要素生产率较低,可绘制AA曲线。由于θ(z)关于z递减且θ(0)=1,θ(1)=0,则有(w1/

w2)θ(0)=w1/

w2和(w1/

w2)θ(1)=1,因而可绘制WW曲线。AA曲线与WW曲线交点对应的横坐标为临界产业活动z*。

图1 国际产业分工

在图1中,w1/

w2≤A1/

A2<1,即国家1的工资低于国家2。原因在于,如果w1/

w2> A1/

A2,则对于所有产业活动z,WW曲线位置都在AA曲线位置之上。根据式(8),c1L(z)/

c2L(z)>1,即国家1所有产业活动的单位劳动成本都高于国家2,没有产业活动安排在国家1进行,国家1的劳动力资源处于完全闲置状态,劳动力市场失衡,劳动力市场对工资的调节会使得w1/

w2≤A1/

A2。这意味着,全要素生产率较低的国家,其工资水平也较低;反之,全要素生产率较高的国家,其工资水平也较高。

对于产业活动z∈[0,z*),(w1/

w2)θ(z)< A1/

A2,根据式(8),有c1L(z)/

c2L(z)<1,即产业活动在国家1的单位劳动成本较低,因而这些活动会安排在国家1;而对于产业活动z∈(z*,1],有c1L(z)/

c2L(z)>1,产业活动在国家2的单位劳动成本较低,因而这些活动安排在国家2。因为z按所投入的“资本/劳动”比例升序排列,所以产业活动[0,z*)的劳动密集度相对较高,而产业活动(z*,1]的劳动密集度相对较低。这样,全要素生产率较低的国家在国际分工中偏向于从事高劳动密集度的产业活动,全要素生产率较高的国家在国际分工中偏向于从事低劳动密集度的产业活动。由此,我们得到:

假设1:在高度开放的经济下,全要素生产率较低的国家,工资水平较低,在高劳动密集度产业中单位劳动成本较低,因此在国际产业分工中偏向于从事高劳动密集度的产业活动;相反,全要素生产率较高的国家,工资水平较高,在低劳动密集度产业活动中单位劳动成本较低,因此在国际产业分工中偏向于从事低劳动密集度的产业活动。

图2 国际产业转移

图2给出了生产率增长引起国际产业转移的情况。在图2中,国家1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得比国家2快,即A1/

A2上升,使得AA曲线上移。此时,WW曲线的左端也上移。原因在于,假如此时两国的相对工资w1/

w2保持不变,新的临界产业活动的z值大于原临界产业活动的z值,使得国家1的产业活动增多,国家2的产业活动减少,在劳动力供给不变的情况下,劳动力市场失衡,劳动力市场的重新调节使得w1/

w2上升。这意味着,一国全要素生产率增长较快,会提高该国相对于他国的工资水平。

假设2:一国全要素生产率增长速度的不同导致国家间相对工资发生变化,进而使得边际产业活动在国家间转移。一是使他国的边际产业活动转移到该国,这种情况发生在工资水平上升相对较小时;二是使本国的边际产业活动转移至他国,这种情况发生在工资水平上升相对较大时。

三、国际比较

理论模型表明国家之间全要素生产率的相对变化引起劳动力成本的相对变化,导致了产业转移的出现。本部分基于欧盟委员会等机构资助建立的《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2016版)对主要国家制造业部门的单位劳动成本、工资水平、全要素生产率和增加值份额进行比较,观察其变化情况。该数据库包括两个子数据库:投入产出表和社会经济账户。本文主要用社会经济账户的数据。该数据库的起止年份为2000—2014年,包括43个国家,其中28个为欧盟国家。本文选取数据库中按GDP大小排列的前21个国家进行比较。基于2014年世界投入产出表的数据计算可得,这21个国家制造业增加值约占全球制造业增加值的82.66%,因此发生在这些国家之间的制造业转移能够反映出全球制造业转移的总体情况。

图3给出了各国2000—2014年期间每美元制造业增加值的劳动成本。可以看出,中国、印尼、印度、墨西哥和土耳其等发展中国家每美元制造业增加值的劳动成本较低,而英国、德国、意大利、法国和日本等发达国家每美元制造业增加值的劳动成本较高。从时间变化上看,墨西哥和美国在这一期间单位劳动成本处于不断下降的状态;中国在2007年之前单位劳动成本处于下降状态,但2008年之后逐渐上升,到2014年每美元增加值的劳动成本达到了0.440美元,接近美国的0.472美元。这与Sirkin et al.(2014)的研究结果类似。在这篇波士顿咨询公司的报告中,巴西、中国、波兰和俄罗斯的低成本优势正在丧失。

图3 2000—2014年期间各国每美元制造业增加值的劳动成本

资料来源:作者根据WIOD的数据计算得到。

单位劳动成本与两个因素有关:一是工资水平,二是生产率。在生产率不变的情况下,工资上升会使得单位劳动成本上升;而在工资水平不变的情况下,生产率上升会导致单位劳动成本下降。表1给出了2000年、2007年和2014年各国制造业平均工资和全要素生产率的相对值,这里把美国的当年值计为100。

表1 2000年、2007年和2014年各国制造业平均工资和全要生产率的相对值(美国=100)

资料来源:作者根据WIOD数据库中的数据和IMF提供的官方汇率和购买力平价计算得到。

对于平均工资相对值,先把各国工资水平分别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公布的官方汇率和购买力平价换算成美元,与美国的工资水平进行比较。对于全要素生产率相对值,先把各国制造业增加值和制造业资本存量以官方汇率和购买力平价换算成美元,通过式(10)计算出各国制造业的全要素生产率,然后与美国进行比较。

(10)

在式(10)中,TFPi为i国制造业的全要素生产率,Yi为i国制造业增加值,Ki为i国制造业资本存量,Li为i国制造业从业人数,α为制造业部门资本成本占总成本的份额,β为制造业部门劳动成本占总成本的份额。

在表1中,巴西、中国、印尼、印度、韩国、墨西哥、波兰、俄罗斯和土耳其等国以官方汇率换算得到的工资水平要低于以购买力平价换算得到的工资水平。原因在于,这些国家生产率的总体水平相对较低,而生产率总体水平相对较低的国家物价水平也相对较低(Krugman et al.,2018)。下文所使用的指标或变量都是以购买力平价换算得到。

表1表明,巴西、中国、印尼、印度、墨西哥、波兰、俄罗斯和土耳其8国的工资水平较低,不到美国工资水平的三分之一。巴西、中国、印尼、印度、墨西哥、俄罗斯和土耳其7国的全要素生产率较低,不到美国的一半。由表1可知,全要素生产率与工资水平之间的关系符合理论模型中假设1的预测。工资水平低的国家,全要素生产率也较低,但劳动力成本不一定低。在工资水平不足美国1/3的8个国家中,巴西和俄罗斯2014年制造业的单位劳动成本超过了美国,而中国2014年制造业的单位劳动成本也接近美国。

根据理论模型,并不是所有产业活动的单位劳动成本都一样,尤其是劳动密集度不同的产业活动。本文把《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2016版)中制造业部门的各行业按“资本/劳动”比例进行排序,选取“资本/劳动”比例较低的行业组成高劳动密集度行业,选取“资本/劳动”比例位于中间位置的行业组成中劳动密集度行业,选取“资本/劳动”比例较高的行业组成低劳动密集度行业。高劳动密集度行业包括纺织服装、家具和木草编制品3个典型行业,中劳动密集度行业包括橡塑制品、汽车拖车和电子设备3个典型行业,低劳动密集度行业包括化学品、金属和焦油产品3个典型行业。表2给出了部分国家2000年、2007年和2014年在这三类行业上单位劳动成本的相对值。

表2 2000年、2007年和2014年各国制造业单位劳动成本的相对值(美国=100)

资料来源:作者根据WIOD数据库中的数据计算得到。

从表2可以看出,中国2014年制造业总体的单位劳动成本为美国的93%,但是不同行业有所差异。对于高劳动密集度行业的单位劳动成本,中国仅为美国的75%;对于中劳动密集度行业的单位劳动成本,中国与美国相当;而对于低劳动密集度行业的单位劳动成本,中国要比美国要高出26%。这与理论模型的预测一致。根据理论模型,生产率低的国家在劳动密集度高的产业活动上单位劳动成本较高,而在低劳动密集度的产业活动上单位劳动成本较低。从表1中可以看到,中国的全要素生产率在2014年仅为美国的34%,这种生产率的差异导致了上述情况的出现。

单位劳动成本的差异影响各国所偏向的产业活动。表3给出了各国2000年、2007年和2014年三类制造业行业增加值在21国中所占的份额。中国制造业总体的增加值在21国中的份额不断增加,从2000年的17.1%增加到2014年的37.5%,超过美国位居全球第一。但比较中国和美国,两国在三类行业中的偏向性并不一样。2014年,中国高、中、低劳动密集度行业增加值占21国的份额分别为41.6%、36.4%、37.4%,偏向于高劳动密集度行业;而美国高、中、低劳动密集度行业增加值占21国的份额分别为9.4%、17.3%、17.6%,偏向于中、低劳动密集度行业。从时间上看,中国在中劳动密集度行业增加值占21国份额增长较快,从2000年的12.4%上升到2014年的36.4%。这些也与理论模型的预测一致。根据理论模型,生产率水平较低的国家偏向于高劳动密集度的产业活动,而生产率的较快增长会使边际产业活动发生转移。

资料来源:作者根据WIOD数据库中的数据和IMF提供的购买力平价计算得到。

四、实证检验

从国际比较上看,经验数据基本支持理论模型的结论。本部分进一步建立实证方程,检验理论模型的两个假设,考察生产率水平和生产率增长在全球制造业分工和转移中所起的作用。

(一)实证方程和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为检验假设1,设置如下实证方程:

rva_addij=β0+β1×rcost_laborij+β2×rwageij+β3×rtfpij+β4×rlabor_countryi+εij

(11)

rcost_laborij=α0+α1×rtfpij+α2×rlabor_countryi+ξij

(12)

其中,i代表国家,j代表行业,rcost_labor、rwage和rtfp分别为相对单位劳动成本、相对工资和相对全要素生产率。这里是把美国作为基准国。rva_add是行业的相对增加值,即一国的行业增加值与美国该行业增加值之比。因为一国某行业的增加值不仅与该国产业活动的偏向性有关,还与该国的规模有关,这里用相对劳动力总量rlabor_country来控制国家的规模因素。

根据假设1,预期方程(11)中rcost_labor的系数为负,即一个国家在某个行业上的单位劳动成本相对越低,越偏向于该行业的产业活动。对于高劳动密集度行业,预期方程(12)中rtfp的系数为正,因为生产率较低的国家在高劳动密集度行业的单位劳动成本较低;对于低劳动密集度行业,预期rtfp的系数为负,因为生产率较高的国家在低劳动密集度行业的单位劳动成本较低。

为了检验假设2,另设置如下实证方程:

grva_addij=γ0+γ1×grtfpij+γ2×grlabor_countryi+γ3×grate_exchange+ωij

(13)

grwageij=κ0+κ1×grtfpij+κ2×grlabor_countryi+ϖij

(14)

其中,grva_add、grtfp、grwage、grlabor_country分别为rva_add、rtfp、rwage和rlabor_country的变化率。相对增加值变化说明存在产业活动的转移。由于相对增加值的变化还可能受到两国间汇率变动的影响,所以在方程(13)加入解释变量i国货币与美元之间汇率的变化率grate_exchange。

根据假设2,预期方程(13)中grtfp的系数可能为正,也可能为负。如果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引起工资的增长较少,则grtfp的系数为正;如果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引起工资的增长较多,则grtfp的系数为负。也就是说,如果方程(14)中grtfp的系数小于1,则方程(13)中grtfp的系数为正,即生产率增长较快国家使他国产业活动转入;如果方程(14)中grtfp的系数大于1,则方程(13)中grtfp的系数为负,即生产率增长较快国家使本国产业活动转出。

本文实证方程中变量的数据来自作者对《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2016版)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数据所作的整理。表4给出了各变量在不同样本中的均值和标准差。从制造业总体来看,rva_add的均值为0.2295,这说明,这些国家制造业增加值份额平均为美国的22.95%。而对于高劳动密集度和低劳动密集度行业,rva_add的均值分别为0.4967和0.3180,该比例相对于制造业总体来说稍高;而对于中劳动密集度行业,rva_add的均值为0.2208,该比例相对于制造业总体来说稍低。标准差说明了样本间存在差异,分类行业的标准差要大于制造业总体的标准差。其他变量均值和标准差的解释与此类似,不再一一赘述。

表4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二)实证检验I:生产率水平的角色

首先检验假设1,考察生产率水平在制造业分工中的角色。对于实证方程(11)和(12),经检验存在明显的异方差,这里用广义最小二乘法对其进行修正,以使方程系数的估计更为有效。受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2007年和2008年的数据存在异常,因此把这两年的数据剔除。接下来分别考察2009—2014年和2000—2006年两个阶段,分别反映国际金融危机后和国际金融危机前的情况。

表5给出了国际金融危机后的回归结果。这里主要关注两个重要变量的系数:一个是方程(11)中rcost_labor的系数,另一个是方程(12)中rtfp的系数。在表5中,所有方程(11)中rcost_labor的系数都显著为负,说明无论是对于制造业总体还是对于分类行业,在其他因素相同的情况下,单位劳动成本越低的国家增加值越多。这与理论模型的预测一致。在理论模型中,一国在某行业的单位劳动成本越低,越偏向于该行业的产业活动。对于高劳动密集度行业,方程(12)中rtfp的系数显著为正;而对于中、低劳动密集度行业,方程(12)中rtfp的系数显著为负。这说明全要素生产率较高的国家在中、低劳动密集度行业的单位劳动成本较低,而在高劳动密集度行业的单位劳动成本较高;全要素生产率较低的国家在高劳动密集度行业的单位劳动成本较低,而在中、低劳动密集度行业的单位劳动成本较高。这些结果跟理论模型的预测相符,说明假设1与国际金融危机后的情况非常吻合。

表5 实证检验I的回归结果(2009—2014)

注:括号中为对应系数的标准差,*、**、***分别表示双尾检验中10%、5%和1%的显著性水平。

表6给出了国际金融危机前的回归结果。这里依然关注方程(11)中rcost_labor的系数和方程(12)中rtfp的系数。

表6 实证检验I的回归结果(2000—2006)

注:括号中为对应系数的标准差,*、**、***分别表示双尾检验中10%、5%和1%的显著性水平。

在表6中,对于三类不同劳动密集度行业,方程(11)中rcost_labor的系数都显著为负,这与国际金融危机后的情况一致;但对于制造业总体,方程(11)rcost_labor的系数并不显著,这说明在国际金融危机前,劳动力成本低的国家并没有在制造业总体上表现出更多优势。在表6中,对于中、低劳动密集度行业,方程(12)中rtfp的系数依然显著为负,这与国际金融危机后的情况一致;但对于高劳动密集度行业,方程(12)中rtfp的系数也显著为负,这与国际金融危机后的情况不一样。在国际金融危机前,生产率较高的国家在高劳动密集度行业也具有劳动力成本优势。国际金融危机前后的差异主要反映了经济全球化程度的不断提高。本文的理论模型主要建立在经济高度全球化的假设上,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发展中国家参与到全球制造业分工中来,因此实证结果也越来越符合理论模型的预测。实际上,如果把各年的数据分别进行回归,发现越向后的年份,回归结果与理论模型的预测越为一致。

(三)实证检验II:生产率增长的角色

其次检验假设2,考察生产率增长在制造业转移中的角色。对于实证方程(13)和(14),经检验也存在异方差现象,因此也用广义最小二乘法对其进行修正,以使方程系数的估计更为有效。这里依然对国际金融危机后的情况和国际金融危机前的情况分开考察。

表7给出了国际金融危机后的回归结果。这里需要同时观察方程(13)和(14)中grtfp的系数。在表7中,所有方程(13)中grtfp的系数都显著为正,说明不论是制造业总体还是按劳动密集度划分的行业,如果一国在该行业全要素生产率增长较快,会引致该国该行业的增加值相对上升,也就是产业活动向该国转移。按照理论模型的预测,这种转移应发生在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引起工资的上升较少时。在表7中,所有方程(14)中grtfp的系数都显著为正且小于1,这说明全要素生产率增长能引起工资上升,但工资的上升没有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得快。这与理论模型的预测是一致的。比较三类不同劳动密集度的行业发现,如果方程(14)中grtfp的系数越小,那么方程(13)中grtfp的系数越大。这也与理论模型的预测完全一致。国际金融危机后,高劳动密集度行业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引起工资上升较多,而中、低劳动密集度行业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引起的工资上升较少,因而,中、低劳动密集度行业比高劳动密集度行业的产业转移受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的影响要大。

注:括号中为对应系数的标准差,*、**、***分别表示双尾检验中10%、5%和1%的显著性水平。

表8给出了国际金融危机前的回归结果。这里依然观察方程(13)和(14)中grtfp的系数。在表8中,所有方程(13)中grtfp的系数都显著为正;所有方程(14)中grtfp的系数也都显著为正且小于1;在按劳动密集度划分的三类行业中,如果方程(14)中grtfp系数越小,那么方程(13)中grtfp系数越大。这些国际金融危机后的情况是一样的,且与理论模型的预测一致。不同之处在于,高劳动密集度行业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引起工资上升的幅度,其值在国际金融危机前较小,而在国际金融危机后增大了;中劳动密集度行业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引起工资上升的幅度,其值在国际金融危机前较大,而在国际金融危机后降低了。与之对应的是,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引起的产业转移,国际金融危机前,发生在高劳动密集度行业要多于发生在中劳动密集度行业;而国际金融危机后,发生在中劳动密集度行业要多于发生在高劳动密集度行业。这意味着,随着时间的推移,高劳动密集度行业的制造业转移受生产率增长的影响有所减弱,而中劳动密集度行业的制造业转移受生产率增长的影响逐渐增强。

表8 实证检验II的回归结果(2000—2006)

注:括号中为对应系数的标准差,*、**、***分别表示双尾检验中10%、5%和1%的显著性水平。

(四)稳健性测试

本文通过两种方式对上述回归结果进行稳健性测试(1)限于篇幅,未列示具体检验结果。:

一是变换回归变量。首先,在方程中删除部分变量测试回归结果的稳健性。方程(11)中,rcost_labor受rwage和rtfp的影响,rwage又受rtfp的影响,因此在方程中依次剔除rwage和rtfp,结果rcost_labor的系数依然显著为负。其次,在方程中用变量的前期值替换当期值重新回归。为了减少内生性影响,把方程(11)和(12)的被解释变量仍设为当前值,用解释变量的前期值对方程进行回归。重新回归后,方程(11)和(12)中关键变量系数方向依然没有改变。因此,在变换回归变量的情况下,回归结果表现出很好的稳健性。

二是调整回归样本。首先,在样本中剔除国家来测试回归结果的稳健性。把国家按照制造业增加值大小进行排列,依次剔除制造业增加值靠后的国家,发现剔除后系数显著性不断降低,但系数方向并没有太大改变。其次,对不同年份的样本分别进行回归。结果发现,回归结果并未显示出很好的稳健性。对于国际金融危机之前的样本,回归结果跟理论模型的预测存在差异;而对于国际金融危机之后的样本,回归结果跟理论模型的预测一致。对于年份越向后的样本,回归结果越贴近理论模型的预测。原因在于,本文的理论模型建立在一个经济高度全球化的假设上,因而随着经济全球化的不断深入,模型的预测性将越强。由此可以认为,随着经济全球化的不断深入,生产率在全球制造业转移中的作用将越发重要。

五、主要结论与启示

本文在Feenstra-Hanson 模型的基础上,建立了一个国际产业转移模型,通过理论推断得出两个假设,在对各国单位劳动成本、工资水平和全要素生产率比较的基础上,建立实证方程对上述两个假设进行检验。实证结果较好地支持了理论假设:(1)单位劳动成本对行业增加值的影响系数显著为负。(2)在高劳动密集度行业,全要素生产率对单位劳动成本的影响系数显著为正;而在中、低劳动密集度行业,全要素生产率对单位劳动成本的影响系数显著为负。(3)一国全要素生产率增长较快,会提高该国相对于他国的工资水平。一是使他国的边际产业活动转移到该国,这种情况发生在工资水平上升相对较小时;二是使本国的边际产业活动转移至他国,这种情况发生在工资水平上升相对较大时。同时,本文对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之后的情况和之前的情况进行比较,发现国际金融危机之后的情况与理论模型的预测更为一致。这是因为,我们的理论模型建立在经济高度全球化的假设基础上,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持续深入,生产率在全球制造业转移过程中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本文还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建立在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基础上的高劳动密集度行业的制造业转移有所减弱,而中劳动密集度行业的制造业转移受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的影响逐渐增强。

基于生产率在全球制造业转移中的重要作用,本文认为在新一轮全球制造业转移过程中,应把推动生产率增长放在首要位置,只有实现生产率的增长才能有效化解“双重挤压”的难题。面对发达国家的向下挤压,只有生产率增长才能留住先进制造企业。生产率的增长不仅使先进制造企业在中国能享受市场规模增长的好处,而且可以获得人才资源、产业配套、技术进步等方面带来的红利。不仅如此,生产率增长会增强本土企业的国际竞争力,在全球产业竞争中获得更多市场份额。面对发展中国家的向上挤压,在人口红利逐渐消失的情况下,只有生产率增长才能实现单位劳动成本的下降,保持成本优势。因此,化解“双重挤压”难题的关键在于提高生产率。基于此,提出以下建议:第一,把握智能制造机遇。随着信息技术的进步,大数据、云计算和物联网等新兴技术正改变着制造业,全球正处于以智能制造为主导的工业变革中。中国应充分把握智能制造这个重大历史机遇,实现制造业的产业升级和生产率的较快增长。第二,优化资源配置机制。在生产率增长伴随劳动力成本变动的背景下,不同行业、不同企业表现出不同的竞争力。要完善市场秩序,优化资源配置机制,使竞争力增强的行业和企业得到更多的市场份额,以进一步提高总体的生产率水平。第三,培育高素质人才。高素质人才是实现生产率增长的重要支撑。在产业升级过程中,各地纷纷出台高层次人才政策,加大人才引进力度,人才竞争日益激烈。这显示出高素质人才在产业升级过程中的重要性。解决人才紧缺问题,从根本上讲,要从高素质人才的培育上入手,以实现国民素质的整体提高。第四,激发创新创业活力。创新是生产率增长的永恒源泉,新思想新技术的应用需要创业的支持。激发创新创业活力,才能在新一轮全球制造业转移避免产业空心化,从而在新的国际产业分工格局下迈向价值链中高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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