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我国民族研究的发展动态、范式及展望
2020-06-30祁进玉祁志伟
祁进玉 祁志伟
(中央民族大学,北京 100081)
一、引言
民族研究是学科发展的时代产物。民族研究已经超出传统视域内单一学科研究的方法和路径,取之以多学科交叉的研究范式正在形成。随着学科理论发展的张力性与民族发展与实践的复杂性,理论研究范式的变迁理应成为一种新常态,那么,探究民族研究的前沿动态则成为有效回应学科发展的最佳路径。时代发展与民族研究的辩证统一性要求以社会科学的前沿理论进行阐释与探究,而基于民族研究的现实困境或挑战,学界“如果不能及时研究、提出、运用新思想、新理念、新办法,理论就会苍白无力,社会科学就会‘肌无力’”[1]。民族研究经历了共时与历时、理论与实践、动态与静态、历史与现实、单一与多元的综合过程,从宏观与微观的视角形成了民族研究前沿动态的分布格局,梳理并分析诸类发展动态,一方面有助于捕捉民族研究的时代价值,厘清“民族问题是一个带有根本性的问题,是社会发展总问题的一部分……做好民族工作,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正视“民族问题处理得不好往往会引起社会的动荡,甚至政局不稳”[2](P116)的风险,注重民族研究对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正向效应。另一方面,通过国内外民族研究文献的前沿回顾与梳理,有利于总结他山经验,拓展研究视野,积累研究方法,探究内在规律。
以国内既有文献研究成果来看,鲜有选取国家社科基金“民族研究”学科方向立项项目作为民族前沿动态研究的样本。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作为我国哲学社会科学领域一类具有科学性、时代性、权威性与代表性的研究成果,其选题、立论与研究对于分析当前我国民族研究的发展动态、范式特征及展望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因此,以“民族研究”学科方向为研究对象,选取2016-2018年内866项国家社科基金立项项目进行样本研究,一定程度上能够真实、准确地反映当前我国民族研究的最新动态,以期为新时代我国民族工作、民族研究与民族地区的发展供给理论性启示与实践性经验。
二、国家社科基金民族研究项目统计描述
(一) 民族研究立项概述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主要包括重点项目、一般项目、青年项目和西部项目,设有23个学科研究方向,上述四类项目中均涵盖“民族研究”学科方向的设置。2016-2018年,国家社科基金总体立项数量趋于稳步增长的态势,由4397项增至4996项,年均增长约300项,年均增长率约6.6%。其中,“民族研究”学科方向的立项数量呈现倒“U”曲线分布,整体数量保持在年均约289项,2016年立项276项,2017年立项304项,2018年立项286 项(见表1)。总体来看,民族研究选题在国家社科领域所占的比例保持在6%左右,在重点项目、一般项目和青年项目领域所占比例保持在4.5%左右,而在西部项目领域的数量呈曲线分布,所占比例约为19%。结合以上民族研究的立项数和所占比来看,民族研究在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中具有一定的学科地位和社会影响力,体现出新时代党和政府对民族研究的政策关注与理论指引,同时,西部项目的立项数量充分说明:一方面,国家对于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倾斜力度与政策支持在持续推进。另一方面,国家始终重视和培养民族地区的研究型人才,增强民族地区智力库存的“造血”功能。
表1 2016-2018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民族研究立项统计表 单位:项
(二) 民族研究立项分布与统计描述
1. 异区域性差异
主要表现在民族省区、民族省区与非民族省区以及非民族省区之间的三个维度。从立项排名来看,民族8省区(新疆、内蒙古、广西、宁夏、西藏、青海、云南、贵州) 立项数量和立项排名处于全国前列。
(1) 民族省区之间的差异性主要体现在地区立项数量和年度分布的差异性方面。云南省3年立项总数达101项,年度立项数量均处于第一位置,年均立项约34项;新疆立项总数为80项(含生产建设兵团),尽管排名处于第二位,但与云南立项数之间仍有21项的差距;受人口数量、研究机构与科研人员数量等因素的影响,西藏在民族省区中立项总数排在最后一位,3年立项仅28项,年均立项约9项,约为云南的1/4。除此之外,新疆、内蒙古、广西、宁夏年均立项保持在相对稳定的态势,而青海和贵州两省的年度立项数量均保持曲线状态。
(2) 民族省区与非民族省区立项数量具有差异性。民族8省区3年共计立项487项,占民族研究立项总数(866项) 的56%,非民族省区3年立项共计379项,占民族研究立项总数的44%,与民族省区相差108项。立项排名前10位中,民族省区6个,非民族省区4个,其他19个非民族省区均处于第10 位以后,项目数量依次递减。民族省区中云南立项总数101项,非民族省区中四川立项最高,共计63项,两者相差38项;云南省立项总数相当于15 个(排名17-31位) 非民族省区的立项总和;近三年来仅有6个非民族省区立项总数均超过20项,排名第21位及之后的省(市) 3年立项总数均不足10项,与民族地区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差异。
(3) 非民族省区之间立项数量存在两极分化现象。23个非民族地区民族研究科研立项分布中,尤为明显的是:科研立项中四川共63项,排名第5位,北京53项,排名第7位,而河南3年立项共2项,排名28位,河北、山西均为1项,排名第29位,安徽3年均无立项,排名最后一位。由此看出,非民族省区之间民族研究在项目立项方面存在两极分化的现象,非民族省区排名第21-31位中,11 省(市) 立项总数均在8项以下,总计52项。尤其值得关注的学术焦点是:与国家社科基金立项结果类似,山西和安徽两省在国家民委2014-2018 年项目立项公示中均存在零立项的现象[3],也是未来国家社科基金和民委项目亟待关注的现实问题。
2. 民族研究多层次主体信息互动不对称
(1) 项目发布者与项目接受者之间的信息互动不对称,主要表现在回应有效性方面。近一半省(市) 3年总立项数在20项以下,以项目发布者的视角来看,客观、公平、科学地分配研究任务是其目标;以项目接受者(地区) 视角来看,项目研究目标可能受区情实际、研究机构和人员数量、学科分类设置、申报者主观愿望、评职要求等众多因素的影响。一是接受者并非能有效回应项目发布者,因此,发布者的收效就会小于预期。二是接受者回应发布者的能力不足,则立项率也会降低。由此来看,民族研究立项少或零立项现象均会发生。
(2) 理论研究与实践研究信息互动不对称。民族省区和部分非民族省区的立项数量基本上保持年均稳定态势,若从逻辑和应然层面来分析,民族省区对于民族研究既重视理论检视,也不缺乏实践的考察。而非民族省区对于民族研究更加偏重于理论性问题的研究,一定程度上与实践原型之间存在信息互动的不对称现象。值得进一步探讨的问题是:民族研究的外延宽泛,既要与时俱进,又要立足理论与实践的统一。理论不能回应现实,或者现实不能检验理论的研究都缺乏说服力。例如:“对口支援”政策属于内地省(市)与民族省区互动的介入点,研究学科跨公共管理学、经济学、社会学、法学、政治学等学科内容,既是民族省区需要研究的时代课题,也是非民族省区需要研究的课题,就当前现状来看,部分省(市) 在该领域的研究尚未打开新的局面,同时也侧面反映出,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该领域的研究立项数量和地区分布有待进一步优化和综合考量。
作为哲学社会科学最高级别的项目,学界也有必要厘清一个不争的事实:一是民族研究不止于研究“民族”属性的固定范畴。二是民族研究的对象并不局限于国内民族省区,非民族省区和全球其他地区样本亦可作为研究对象。三是民族研究不止于民族学科领域的单一研究范式,需要进行交叉性和综合性研究。四是民族研究要与时俱进,针对新问题和新挑战,则要采用新理论和新方法来破解。五是民族研究有助于从学术理论与政策制定层面为国家和民族地区经济社会的发展做出智力贡献。
三、民族研究发展动态:项目关键词的分析视角
2016-2018 年国家社科基金民族研究项目关键词分为:民族理论、民族政策、民族文化、民族融合与国际视野等24个一级类目及其所对应的二级类目。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新时代民族工作思想、数字化传承与保护、冷门“绝学”、新兴学科与交叉学科、新媒体舆情传播、互联网+边疆社会治理创新、政策初心与使命、改革开放以来民族研究成就、精准扶贫与乡村振兴、“一带一路”倡议与国际民族研究成为近年来最新动态与热点聚焦。这些前沿动态研究充分表明:第一,党和国家的新思想、新理念历来是民族研究的目标指引。第二,推进边疆民族地区社会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是民族研究的时代使命。第三,回顾历史与展望未来是民族研究的恒久课题。第四,回应理论与关注现实是民族研究的出发点和着力点。
结合我国是一个多民族国家的现实,民族理论、民族政策、民族文化、民族融合、民族教育、民生服务、民族生态与经济、民族地区调查与治理、民族区域、民族属性、民族志等研究方向历来是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的前沿重点和热点。由此可以看出,民族研究前沿动态与热点具有传统持续性和现代嵌入式特征,现代型前沿与热点内容作为传统型前沿重点的外延,体现出与时俱进的内涵特征。综上所述,这些方向的研究已经成为新时代民族问题研究前沿的动态聚焦和热点领域,体现了民族研究与国家治理目标的一致性,推进了民族研究理论与实践结合的研究范式。同时,也揭示了民族研究的时代性和前瞻性特征。
四、新时代民族研究范式特征及其发展趋势
新时代民族研究可以概括为三大研究范式:民族实践范式、民族定义范式与民族事实范式,结合项目研究申报指南与关键词研究指向,诸范式呈现出一种整体性、公认性和可模仿性的基本特征。同时,通过对2016-2018年民族研究前沿动态重点与热点的系统剖析以及图1的整体性描述,可以厘析并发现,未来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民族研究”学科方向凸显出融入新时代新思想与新理念、回应重大理论与现实问题、应用信息化治理模式常态化、增进民族人文价值关怀、加速学科交叉与冷门学科发展、注重本土研究与国际视野接轨的六大发展趋势。
(一) 民族研究范式特征
1. 研究范式类型及其要义指向
“范式就是一种公认的模型或模式,”[4]根据科学研究的需要与界定标准的差异性,理论范式与实践范式皆属于学术研究范式。民族研究前沿动态集中反映该领域内国家政策方略、国内理论与实践以及国际视野的考察。以民族学、公共管理学与社会学等交叉学科的视角来看,当前民族研究领域民族实践范式、民族定义范式与民族事实范式契合度较高。图1“虚/实线”的分类表达有效揭示了既有研究范式框架内民族研究前沿热点的耦合程度。民族实践范式注重多层次、多领域主体“互动”的有效性和指向性,表现形式包括族群互动、文化互动、个体与群体互动、民族与社会互动以及互动的成效考察等;民族定义范式突出新兴学科与政策科学的交叉融合,以“五观”为价值引领,融入新时代新思想和新理念,重塑“国家—政府—社会”的地位及其内在关系,系统解释民族理论与民族政策在新时代民族研究中的科学定位;民族事实范式强调尊重事实和依据,用民族学科“话语”表达固有的、既定的或者无争议的民族类属,以示对民族发展历史、民族身份与民族文化等“事实”的充分认可和尊重。
图1 民族问题前沿动态研究范式及其特征
基于上述民族研究的三大研究范式,一级、二级类目中关于民族历史、民族志、民族印象与记忆以及民族文化保护与传承等亦可概括为历时性研究范式与共时性研究范式。同时,根据民族政策、民族融合、社会治理、民族关系、民族调查等前沿内容的研究属性,其范式也包括逻辑性研究范式与经验性研究范式。从研究样本的内容指向来看,民族研究范式已经超越了单一研究范式的界限,囊括多元于一体的研究范式则是历史、当下和未来的一种可持续研究范式。
2. 民族问题研究范式特征
(1) 整体性。深入剖析已选取的研究样本发现,民族研究因时代变迁、社会转型与自我学科的优化而逐渐形成了一套主题鲜明、视角多元的系统性研究体系。党的十八大以来,基于“一带一路”倡议、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战略、文化繁荣与发展以及大数据治理等视角,围绕新时代民族政策、民族工作思想以及重大理论与现实问题等主题展开了经济建设、社会稳定、民生服务、文化传承与保护、创新治理等系列研究,开拓了新时代民族研究的新思路。同时,研究方法的支撑框架具有整体性特征,更加注重问题意识与方法论意识的结合。例如,数字化保护与传承,民族影像记忆等作为民族文化价值收藏与传播的主要方法,更好地将民族文化“失忆”与“记忆”有效地结合起来,形成了一种整体性研究意识观。
(2) 公认性。科学的方法论讲求其内在的若干要求,否则,其科学性和公认性就会受到学界和社会的质疑[5]。民族前沿动态的发展是对民族历史、现状和问题的充分聚焦,从国内外民族研究趋势与近几年的样本数据来看,对该领域的研究“要适应不断变迁的时代,运用新的学科范式,在研究对象的当下场景中展开叙述、阐释和分析”[6]。19世纪以来,民族研究的方法不断变迁和优化,进入21世纪之后,对于“事实”的追问成为民族研究的热点和重点,在既有各民族发展轨迹与国家制度文化相似的环境背景之下,民族属性与民族心理活动具有高度的一致性,包括对于社会发展的认同感。图1三大研究范式所供给的“公认性”特征正是对于民族研究“事实”的考量,例如,改革开放40年民族发展回顾、民族政策变迁、民族历史续写、民族融合关系、民族属性及区域等,民族研究在时间与空间、逻辑与经验、定义与实践的研究范式内皆具有可持续性。
(3) 可模仿性。追求“可模仿性” (亦称“可复制性”) 属于社会科学研究范式的目标之一。民族研究前沿动态的研究涵盖了图1三大研究范式、逻辑与经验范式以及时空范式。“归纳—演绎”“主体—客体”是研究范式的核心要义,尊重历史、回应现实、总结经验等基本特征正是上述诸范式在民族研究中的表达,而此类方法亦被其他社会科学领域不同程度地尝试应用,其目的一是为了更好地促进传统科学与现代科学的交叉研究,二是借用民族研究学科范式获得其他学科的预期研究目标。例如,民族研究类目中“民族志”前沿内容凸显了田野调查、口述与记忆的多重方法,这些研究对于“落地”研究,探究社会科学机理或规律至关重要,该范式的应用目前已经超越民族研究本身,被成功“复制”于其他社会科学研究领域。
(二) 民族研究的未来展望
1. 融入新时代新思想与新理念
(1) 民族理论与民族政策融入习近平新时代民族工作新思想。改革开放40多年来,中国共产党民族政策初心与使命成为样本关键词,开启了民族理论与民族工作发展的新征程,是民族研究的理论指引。例如,习近平新时代民族特色理论与民族工作思想研究、中华意识、身份认同、文化认同与中华民族精神家园等主题研究重塑了国家与民族的关系,畅想了新时代社会主义国家建设的和谐理念。
(2) 民族关系与民族融合层面融入了“一带一路”倡议背景下构建全球人类命运共同体概念,跨国民族文化交流成为新常态。民族交流交往交融发展成为新时代处理民族关系的有效范式,民族关系和谐发展成为时代主题,围绕该主题展开了诸如边民跨境交往、民族互动与合作以及民族文化传播等研究。
(3) 民族教育践行新思想与新理念。时隔13年后,于2015年召开的第六次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为新形势下做好民族教育提出了具体发展目标:尊重民族发展规律、打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思想基础、办好民族团结教育。2016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做好新时期教育对外开放的若干工作意见》,同年,教育部印发《推进共建“一带一路”教育行动》等政策文件,文件指明了将民族教育发展、社会公平与对外开放有机结合的新发展理念。从研究样本与关键词类目分析可以发现,近年来“民族研究”项目中民族地区特殊教育、基础教育、双语教育、教师队伍建设等都成为研究热点。
(4) 乡村振兴与脱贫攻坚新战略落地生根。“五大理念”背景指引下加快民族地区美丽乡村建设,引领“既要绿水青山,也要金山银山”[7]的生态发展理念,全面打赢脱贫攻坚战,履行脱贫攻坚新实践,如第一书记、干部驻村、扶志与扶智、精神与认知脱贫等研究成为新动态。
2. 回应重大理论与现实问题
(1) 回应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重大理论,设计解决民族问题的中国方案。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基于民族与历史关系的深刻阐述,在民族工作领域提出了系列新思想新理念,对新时代我国民族工作作出了重大理论创新。他多次强调要“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党的十九大报告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写入党章,这一重大论断有效回应了我国这样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国情与历史,是对我国56个民族团结进步的规律的深刻揭示[8]。设计解决民族问题的中国方案亦是当前和未来民族研究不容置疑的重点聚焦。费孝通先生和习近平总书记分别从不同的视角对“一体”和“多元”的民族关系进行了系统阐述,但“民族共同体意识”则是解决民族问题,处理民族关系的共同方案。近年来“民族研究”重点项目和一般项目近1/3的选题聚焦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国家观、文化认同、国家向心力等回应重大理论与现实问题的研究。
(2) 回应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中贫困治理的现实问题,将“经济—社会—民族—生态”要素统筹于一体。联合国发展议程的首要目标就是要解决人类贫困问题,而中国贫困治理的新战略、新实践与新成果正是对该议程的有效回应。例如,样本研究中精准模式、代际贫困治理、贫困模式、贫困监测等系列研究。2013年以来,我国吹响了包括民族地区在内的精准扶贫与脱贫攻坚战号角,通过“对症下药,靶向治疗”[10]的系列新举措,民族地区脱贫攻坚取得了实质性进展,截至2017年底,民族8省区农村贫困发生率降至6.9%,贫困人口降至1032万人[10]。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指出:中国2020年消除极端贫困是对世界减贫事业的最大贡献[11],也是对完成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所做的贡献,创造了人类反贫困历史的中国奇迹。
3. 应用信息化治理模式常态化
(1) 数字化和网络化治理工具是当今信息技术高速发展的时代产物。信息化背景下展开的民族地区城市社区、郊区以及农村经济社会治理理论与实践已经成为新时代民族问题研究的热点与重点,同时,信息化带来的智能安检、舆情监测、人流量监测、政府数据开放以及“互联网+扶贫”等内容也成为新时代民族研究的新增长点。综观研究样本与类目关键词,数字化和网络化治理已成为边疆民族地区社会风险预警、精准扶贫、人口精细化管理、跨境行为合法性研究以及城乡一体化发展的主要工具。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信息化应用的热度会持续提升。例如,以指纹识别、人脸识别、GPS定位与微信入户扫码、手机反恐安全卫士APP软件以及贫困识别信息录入等信息化工具的应用已经成为维护我国民族地区社会稳定与长治久安的新常态模式。
(2) 民族文化作为民族研究的关键类目与热点聚焦,民俗文化保护与传承、史料记载与译注、民族志有声数据库建设、影像与文化记忆、口述史留存、物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等领域融入了越来越多的“信息化”元素,这也是中国民族文化逐渐走向国际化发展的必然趋势。基于民族研究中信息化治理模式的优势分析,有必要对其劣势做一赘述:信息化本身是一把“双刃剑”,信息泄露、病毒入侵、信息失真以及信息数据丢失等都会成为民族研究所面临的风险和挑战,也是未来亟待认真研究的时代课题。
4. 增进民族人文价值关怀
2016-2018 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民族研究人文价值关怀特征比较明显,集中体现在民族政策、新型民族关系、民族民生与服务、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民族文化、民族教育公平、民族法治以及民族地区经济社会治理等方面。“十三五”以来,我国推出了一系列少数民族事业发展的倾斜政策,习近平新时代民族工作思想的核心就是要实现各民族在国家社会发展中的公平地位。民族民生与服务方面,一方面,要保障少数民族教育与教师体系建设;加快推进农牧区医养社会保障体系发展,有效改善民族地区基础公共服务资源配置环境,增加少数民族青年外出就业的机会;健全民族地区自治、法治与德治相结合的乡村治理体系。另一方面,要保障少数民族政治民主性的基本权利,关注少数民族干部成长与提拔任用,注重各民族政治参与的平等性、公正性和机会均等化。同时,民族研究以“少数民族”或“民族地区”等作为研究对象基础上,凸显了单一少数民族的研究,“民族属性”类目反映出,近几年来,包括傈僳族、佤族以及瑶族等30个“单一”少数民族成为民族研究的对象,其目的在于促进我国多元民族文化的保护、传承与交流,增强民族身份记忆与民族人文价值,该主题的研究也是未来民族问题研究的主要发展趋势之一。
5. 加速学科交叉与冷门学科发展
(1) 学科交叉性研究主要体现在研究视角、引文数量以及应用工具方面。研究样本中诸多民族研究的成果借用了交叉学科知识的研究视角,更全面、更系统地进行交叉学科研究。例如,围绕新时代、“一带一路”倡议、改革开放40年、乡村振兴与脱贫攻坚战略、共商共建共享格局、大数据以及城乡融合发展等视角进行的系列研究。从研究内容来讲,民族研究已经超越“民族”本体的研究,融合了民族理论与实践领域的所有问题,因此,在研究方法、研究范围与学科方向等方面对于交叉学科知识的融合成为必然趋势。从民族研究各类文献成果被引用的去向来看,一是近年来该主题领域内成果引文数量在持续增加,引用范围覆盖了“民族学”本学科及其他诸如公共管理学、社会学、新闻传播学等众多学科领域。二是民族研究与其他学科在解决实际问题中借用的研究方法与技术具有交叉性。同时,民族研究与其他新兴学科交叉研究中也会产生新热点。例如,民族文化保护与传承的实质是民族学与文化学交叉研究基础上促使信息化治理模式成为新热点。而民族地区脱贫攻坚问题同其他学科一样,研究过程中需要采用政策、价值与技术等研究工具作为切入点或突破口,这也是未来民族研究的基本走向。
(2) 冷门学科的发展越来越受到国家、社会和学界的重视。2016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明确指出,要“重视发展具有民族文化传承和保护价值的冷门‘绝学’、冷门学科”[1]。冷门学科作为民族文化的一部分,因投入不足而成为亟待抢救的濒危学科,其对于民族研究、人类学与社会学的研究具有绝好的参考价值。例如,古文字、古文学以及古文化遗址等。基于此,国家社科基金自2018年起设立“绝学”专项研究,确保冷门学科后继有人,加快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哲学社会科学体系。同时,也说明未来关于“绝学”和冷门学科方向的选题会成为民族研究的一大热点。
6. 注重本土研究与国际视野接轨。民族研究作为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的一个方向,与其他学科一样,吸收并借鉴国外先进的民族理论与实践经验已成为其发展趋势之一。解决好民族问题,“既向内看、深入研究关系国计民生的重大课题,又向外看、积极探索关系人类前途命运的重大问题”[12],探寻同一问题在不同国家的有效范式。近年来,关于民族研究国际化的主要趋势有:第一,国外民族研究的文献搜集、整理与比较。第二,域外(美国、英国为主) 对于中国民族的研究。第三,跨境文化交流、移民管理、族际互动、边境冲突与非传统安全等。第四,国外不同国家的民族政策、制度、社区治理模式。第五,民粹主义与欧洲难民危机。与国家民委项目“国际化问题”研究有所不同的是,国家社科基金国际化解析范围与内容相对比较宽泛,并非完全意义上与“民族”概念重合,相比较而言,前者聚焦于民族与政策的互动,后者聚焦于国家和社会的互动,但两者的共性均在于注重本土化理论构建与开拓国际化视野的结合,优势在于学习先进经验与吸取深刻教训两大方面。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经济全球化的加速以及中外贸易的信息化往来,边境安全与稳定则是未来民族研究的热点问题,而从我国本土实际来看,边疆社会稳定与边境安全则始终属于民族研究的核心主题。
五、结语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民族研究”作为我国学科发展的科学性、学术性、客观性表达,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民族学科研究方向发展的历史变迁和路径演绎。2016~2018年866项研究样本呈现了新时代民族研究的研究范式特征与六大发展趋势,逐步形成了新时代具有中国特色的民族学科话语体系。从宏观层面来看,这些研究为新时代我国民族工作、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民族发展国际化考察提供了前沿视角。从微观层面来看,为新时代民族研究政策制定者、实际工作者、科学理论研究者提供了选题的客观性依据;从世界不同国家的实际来看,民族研究始终是一个时代性课题,既要立足现实,又要着眼未来。通过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民族研究”学科方向进行的统计学检视,尽管也存在一定的缺陷或不足之处,但也可以作为未来民族前沿动态把握与发展趋势分析的一种有益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