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对南亚贸易与地方经济发展的相关性分析
2020-06-30朱明杰孙勇
朱明杰 孙勇
(西藏民族大学南亚研究所,陕西 咸阳712000)
一、引言
伴随着经济全球化与区域贸易的发展,经济与贸易之间相互关系的研究已被广泛关注,并且受到学者的持续关注。在国外,Keynes(1936)最早在《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1]中从国民收入与就业的角度阐述了二者关系,并强调了对外贸易可以有效促进经济增长。Kravis(1970)肯定了对外贸易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但他认为对外贸易并非经济增长的源动力,经济增长主要是由自身经济体内部的各种有利条件所决定的[2]。Javier Reyes等(2001)引入实证研究,通过Var模型分析了澳大利亚经济增长与贸易之间的关系,并得出了贸易对于经济的增长会产生反作用的结论[3]。中国外贸依存度总体呈现上升趋势,并由1950年的9.5%上升至2018年的33.7%,进出口贸易对中国经济的拉动效果越发显著,进出口贸易与经济增长相关度的研究也逐渐成为国内研究热点。刘芳等(2008)在经济增长与对外贸易的研究中加入了对外贸易产业结构的变量,丰富了相关研究的内涵[4]。刘爱珍等(2018)通过构建进口、出口与GDP三维模型,量化地描述了外贸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5]。曲越等(2019)使用全球价值链视角的PSTR模型,提出了外贸对经济增长的拉动趋势是非线性的且呈现出下降的趋势①中国经济理论界近20多年将“投资、出口、消费”称之为拉动地区国民经济的“三驾马车”,这种说法在中国大多数省市区都能得到验证,但在西藏,出口对地区经济的影响是否如此,经过验证后,尚未有这么明显的功能和作用,这需要继续奠定自身基础,做好相关工作。[6]。
从以上文献可见,对于贸易与经济关系的研究,在国内外已经十分深入,对本文极具参考价值。但是,从同类研究看,还有一些值得深入探讨的地方。主要是研究的广度还不够,研究基本都是从国家层面出发,但是我国各地区资源禀赋与经济发展差异性较大,尤其是西藏地处边疆,自然条件相对恶劣,社会经济发展整体层次不高,如何实现西藏长足发展长期以来都是各方学者的研究重点。而西藏与南亚的贸易一直被认为具有优越的自然与社会条件优势,然而这一论断还未得到充分的验证。外经贸是否可以有效拉动西藏经济增长仍然存疑。
从西藏地方层面把握贸易与经济关系的研究主要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关于西藏与南亚贸易的发展路径问题,即在假设发展外经贸可以促进西藏经济发展的前提下展开的实践性研究。如陈继东(2004)提出公路贸易通道建设在发展西藏与南亚贸易中扮演着重要角色[7]。闫红瑛(2016)从国际关系视角出发,认为发展多边关系,开发多领域合作对西藏与南亚外经贸深化有显著作用[8]。谭天明(2018)将人力资源视作西藏面向南亚开放中亟需补齐的短板[9]。另一类是细致地分析了西藏发展与南亚贸易的内在合理性,如狄方耀(2015)使用相关系数刻画了西藏经济与贸易之间高度相关的事实[10]。杜哲元(2018)以地缘政治为理论基础,提出鉴于西藏在安全和战略上对海权势力巨大的地缘意义,西藏与南亚外经贸是中国经略印度洋的重要战略组成部分[11]。
就西藏地方外经贸发展、外经贸与经济增长关系研究尽管已取得相当成果,但是对于外经贸与经济增长之间如何互相作用的内在机理研究仍相对较少,同时多数研究采用的是演绎法即从已理论出发推理已知事物的未知部分,另一方面在使用Var模型的研究中,往往只采用一种分析方式来分析二者之间的贡献度。为此,在这一类研究之中通过归纳法,利用数理逻辑提升论证力度,观察和延伸政策相关性因素的分析,应是一条可行的路径。本文结合方差分解分析和脉冲函数,一起分析外经贸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并通过相关关系的延伸,对国家政策与西藏经济的相关性予以分析。
西藏作为我国对南亚开放的重要边境地区,是国家在“一带一路”倡议之中赋予一定位置的西部省区,也是国家“西部大开发战略”之中的对外贸易与经济增长的重点地区,习近平主席2019年10月在对印度和尼泊尔的访问中,都强调了依托“一带一路”对南亚发展经贸的意向[12]。西藏在进一步的深化改革和对外开放中,外向经贸与内在发展上两者联系紧密。有鉴于此,我们从经济增长与对外贸易的关联研究中看对外经贸与产业结构的变量,在空间分布和时间序列上应该有良好的前景,并在实证研究之中也可见其具有时空分析的显著性,即在超过西藏区域的更广地域与时段上,观察各种因素交叉形成的关联。
二、西藏对南亚的贸易概况
历史上,中国西藏地区与南亚有记载的贸易最早可以追溯到唐朝吐蕃时期或者更早,如在《史记》之中有记载,张骞在西域得知古印度(身毒)已经有来自古代蜀地(四川)的布匹与竹仗[13],唐蕃古道与南方茶马古道是叠合的,有很多的物品进行贸易,这条商贸道路又延续到后来的宋、元、明、清[14];在吐蕃时期,吐蕃政权官方也曾经数次遣使带着麝香、食盐、马匹、毛皮等商品前往南亚贸易[15]。近些年来,印度与尼泊尔都十分关注与中国的贸易,各界对孟中印缅走廊、中尼印走廊(次区域合作)的先后提出,客观上反映了中国与南亚各国对于发展贸易与经济技术合作的共同需求与渴望。
截止到2018年,南亚有18.14亿人口,中国有13.95亿人口,占全球总人口的42.26%,中国与南亚诸国作为21世纪崛起的新兴市场,都有着巨大的贸易需求与潜力。而西藏地处我国西南边陲,与南亚的印度、不丹、尼泊尔三国接壤,既有传统的边境贸易市场,也有正式的边境口岸,面向南亚开放的口岸有日喀则的吉隆口岸、亚东口岸、樟木口岸、里孜口岸与日屋口岸。无论从区位条件还是交通条件上看,西藏都是我国对南亚贸易与合作最为有利的地区[16]。在内部交通上,318国道由上海直通日喀则使得西藏可以有效沟通内地省区。在外部交通上,吉隆口岸距离加德满都仅134公里,亚东口岸距离加尔各答约140公里,廷布约300公里①地理区位的交通里程数据,是在实地调研中由吉隆县口岸办提供的。。凭借便利的交通与独特的区位优势,西藏可以成为我国面向南亚贸易的重要的陆路通道之一,这是地缘因素的必然构成,具有重要政治和经济作用与意义。
随着中国对南亚经贸的推进,通过中国近年来与印度、尼泊尔达成的共识,按照习近平总书记构想与倡议的“亚洲经济共同体”和“安全共同体”方案,多国关系的持续改善将会出现一个有利的局面,从而使得西藏的经济在内生性发展之中极有可能得到相应的增长,支撑自身对南亚的外经贸发展。
近年来,西藏自治区积极应对外贸上出现的不利形势,研究出台出口信用保险和增强边贸企业能力建设等惠企政策,加快培育外贸经营主体综合竞争新优势,着力促进外贸回稳向好。2019年西藏自治区政府工作报告透露,2018年西藏进出口总额实现48亿元,其中边民互市贸易实现0.99亿元,同比增长1.8倍。2018年西藏新设外商投资企业26家,实际利用外资0.6亿美元;新设、变更、增资境外投资企业13家(非金融),投资额4.44亿美元;安排中央预算内投资1.87亿元加强口岸基础设施建设,一批口岸基础设施建设不断得到加强,与尼泊尔等周边国家基础设施互联互通水平进一步提升;完成国务院要求实现国际贸易“单一窗口”全覆盖和完成30%申报量的工作任务。自治区商务厅对新一年度的计划是“外贸进出口增长10%以上、边境贸易增长30%以上,加速口岸建设,推动促进外贸政策措施落地。”[17]
从西藏民族大学组织的实地调研和社会媒体发布的新闻看,西藏地区的外经贸多年来一直处于一种普遍反映很好的状态,但也有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我们认为其中必然有深层次的问题存在。在对此问题作一定的探究之后,可以看出西藏经济与对南亚贸易与经济技术合作之中,存在着内在的不对称协整的因素。对此,可以通过定量与定性的整合分析,揭示出问题之所在。
三、相关数据选取与数理实证方法
(一)数据选取
基于有效论证西藏经济与对南亚贸易和经济技术之间关系的目的,考虑到数据的可得到性与代表性,我们首先选取地区生产总值与对南亚进出口贸易总值数据为参考,其中的地区生产总值为名义GDP。本文的西藏自治区GDP数据来自2009—2018年的西藏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西藏与南亚贸易情况来自西藏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与中华人民共和国拉萨海关,由于部分年度数据暂缺为估测值。因为2013年以后西藏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的进出口贸易统计口径为人民币,2013年及以前统计口径为美元,为统一口径,对于2013年以前的数据均取当年平均汇率换算成人民币,平均汇率的数据来源为中国外汇交易中心。
由表1可以看出,西藏地方与南亚贸易额在2009—2014年呈现上升趋势,最为可观的2012、2013、2014年的外贸绝对数变化,其预期是快速增长态势的,却在2015年遭遇断崖式下跌,其主要原因是西藏最大贸易伙伴——尼泊尔在2015年4月发生特大地震,尼泊尔约800万人受灾,交通设施遭到严重损毁,其国际机场难以正常通航,中尼公路聂拉木至樟木段发生大规模塌方,曾经是西藏与尼泊尔贸易重要口岸——樟木口岸也受到严重损毁,截止到2018年西藏与尼泊尔贸易水平仍未恢复到震前水平①这些新闻报道可以印证西藏地方与南亚的尼泊尔贸易骤然下降的相关关系,也与课题调研人员在日喀则商务局了解到的情况相符。。而在2017年西藏与南亚贸易额再次出现较大滑坡,很可能是由于尼泊尔8月遭遇特大洪灾造成的,根据拉萨海关提供的报告显示,在尼泊尔发生洪灾的当季,西藏出口额减少了30.3%。由此来看,西藏外经贸在很大程度上要受到最大贸易伙伴尼泊尔的影响。这种外向经贸上时有发生的不确定扰动因素,使得相关研究对外贸是否可以有效的支撑起西藏内向发展仍旧存疑,即须验证近些年外贸拉动对西藏经济自身是否具有决定性的影响?这涉及到西藏经济内生性来源的选项问题,这也是我们利用实证分析来进行相关研究的必要之所在。
表1:2009—2018年西藏GDP与对南亚贸易表 单位:亿元
据表1数据,接下来要进行实证分析,为了消除不同种类数据所带来的量纲差和由于估计所带来的误差,我们对所有数据进行自然对数处理,经过处理的地区生产总值和进出口贸易总值,分别为LGDP与LTMX。经过一阶差分处理的为DLGDP和DLTMX。计量软件为Eviews8.0。
(二)数理实证方法选择
1.协整检验
由于经济变量多数都是不平稳的,为了避免在进行差分处理中出现失真或者明显变形的情况,本文采用的多元系统协整检验模型Johansen模型来进行协整检验,由于变量是共同决定的,需要估计系统模型。假设数据的生产过程是:
进行下面的回归:
2.Var模型
根据通行的实证分析方法,通过构建Var模型,可以反映出西藏对南亚贸易与经济之间的动态均衡关系。滞后阶数为p的Var模型可以表示为:Yt=A1Yt-1+A2Yt-2+…+ApYt-p-ρ+BXt+μt
其中Yt是k维内生变量的向量,Xt为d维外生变量的向量,μt是k维误差向量,B是待估系数矩阵。
当行列式det[A(L)]的根全部在单位圆外的时候,这时候不含有外生变量的非限制性模型向量自回归模型才是平稳的。
需要说明的是,仅对于Var模型而言,其应用除了预测之外,最重要的应用就是脉冲响应分析和方差分解。
3.Granger(格兰杰相关性检验)的因果关系检验②经济学家开拓了一种可以用来分析变量之间的因果的办法,即格兰杰因果关系检验。该检验方法为2003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克莱夫·格兰杰(Clive W.J.Granger)所开创,用于分析经济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其给因果关系的定义是:“依赖于使用过去某些时点上所有信息的最佳最小二乘预测的方差。”
Granger检验是通过假定检验的统计方法,来检验两组序列是否存在因果关系,Granger因果检验的自回归方程可以表示为:
但是,在这里的Granger只是对西藏对南亚贸易与经济之间关系的一种预测,亦即小样本有可能存在真实因果关系检验不出的情况,但随着样本容量的逐渐增大,判断出两个平稳序列存在Granger因果关系的概率将显著增大。为此,当样本数量小于20的情况下,若经Granger因果关系检验结果为“存在因果关系”,可以用90以上的概率保证所研究变量间存在真实的因果关系。采取了Granger分析方法之后,到这一步仍是不够的,为了进一步准确描述二者关系,还需要进行脉冲响应函数和方差分解分析。
(三)实证检验
1.ADF检验
为保证序列平稳性,也即保证对西藏对南亚贸易与经济之间关系的刻画是有现实意义的,采用ADF(多种根单位)检验法①在数学中,平稳随机过程(Stationary random process)或者严平稳随机过程(Strictly-sense stationary random process),通过单位根检验随机过程的问题;单位根检验是有关协整关系存在性检验和序列波动持续性讨论的基础。在经济、金融时间序列中,常会遇到ρ非常接近1的情况,称为近似单位根现象。在1%、5%与10%不同程度拒绝原假设的统计值与ADF Test result进行比较。
表2显示LGDP与LTMX均为非平稳序列,在进行一阶差分处理后DLGDP与DLTMX表现出平稳性并且在95%的置信区间上DLGDP与DLTMX的ADF检验都拒绝原假设,说明在一阶差分后属于平稳序列,存在一种长期的动态均衡。
2.协整检验
一组变量本身并非平稳序列,但变量之间的某一种线性组合却是平稳序列则可以称其存在某种动态均衡关系。但是在进行差分处理时,我们可能会失去现实经济的长期信息。这时需要选用Johansen协整检验来解决这一问题,本文基于AIC与SC均达到最小值的方式来为Var模型确定滞后阶数。
去年春节,我开着小汽车带上一家人到兴化桃花岛农业生态园和溱潼古镇去游玩。回来的路上,父亲感慨道:“我一生没走出过东台,这次可是见了世面、开了眼界。”我接上话说:“我们这是赶上了改革开放好时代。”
通过表3可以看出,在95%的置信区间上存在唯一协整关系。
3.Var模型
Var模型的优势在于可以不考虑具体的经济理论,以及不涉及人为选定的某种理论前提,而是以建模来体现事实验证,因此,只需要确定进入格兰杰检验的相关变量和确定滞后阶数即可。在滞后阶数选择上采取AIC与SC与LR等相结合的办法,得出表4。
综合上表可知最佳滞后阶数为二阶即Var(2)可以最为准确的反映西藏地方对外贸易增长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联性。
构建的相应Var模型为:
对Var模型的稳定性进行VR检验,R2=0.708422,F=8.282523,Var模型具有较好的拟合度。
在短时间内LGDP受自身的滞后1期影响参数为-0.20,受自身2期滞后影响参数为-2.26,而受LTMX的滞后1期2期影响参数分别为0.007与0.16,这表明在国家政策影响和支持下的西藏经济增长具有内在的延续,会在3年后进一步支撑着西藏经济增长,而西藏地方与南亚贸易的发展,在一定时期对西藏自身经济的增长影响不大。这个实证分析其现实意义在于,就近些年和目前来看,西藏地方与南亚国家的贸易对西藏经济的拉动作用还不明显。
表2:ADF检验结果
表3:Johansen协整检验结果
表4:Var模型滞后期确定
在经过Var分析之后,定性的阐释应该表述为:由于西藏外经贸上存在的不确定因素如贸易伙伴过于单一化、贸易对象基础设施较为落后等,使得西藏外经贸对西藏内在发展的拉动作用并不显著。我们认为,对如何加快西藏基础设施建设步伐,做好面向南亚的大通道建设的各项工作等方面,应该从事关全国的大局上增强责任感和紧迫感,继续加快基础设施建设,以迎接西藏今后将要到来的大好机遇,实施并实现“一带一路”愿景赋予西藏的目标任务。
4.Var模型检验
为了保证Var模型的平稳性以满足接下来的脉冲响应函数与方差分解分析的需要,在建模的过程中对Var模型进行单位根检验。
如图1所示,所有的特征根的倒数均在单位圆内,说明所估计的Var模型是相对稳定的,可以用于样本的预测,由此构建Var模型具有良好的平稳性,可以使用脉冲响应函数和方差分解进行分析。
图1:Var模型单位圆检验
5.格兰杰相关性检验
Granger因果关系检验表明在90%的置信区间下,在滞后2期的情况下DLTMX与DLGDP互为Granger原因见表5。即政策通常会在实施的短暂时滞后,使得经济的增长与进出口贸易的增长形成 相互推拉的作用。
表5:Granger检验表
综合Var模型与Granger检验的结果来看,西藏地方与南亚贸易与西藏经济之间存在互相促进的关系,但是,鉴于这种关系的强度还不够,当前西藏自治区与南亚贸易对西藏经济增长的拉动力还不足,最主要的是南亚大国印度的开放程度尚未达到人们的期望值,陆路交通与口岸都处于闭塞状态[18],即使是“一带一路”愿景行动展开之后,在较长的时间内印度的态度也是模糊犹疑的,事实上经过西藏陆路通往印度的贸易也有较多的问题,甚至有的问题具有挑战性[19];而西藏地方的产业产出总量也比较低,出口产品或商品除了生活必需品之外,多数的品种与南亚国家的互补性较差,缺乏竞争性[20],加之内地省区的过境贸易之路不畅通,我国总体上与南亚国家的贸易仍有较大潜力,面向南亚的大通道尚未全面开发的局面亟待改善。
6.脉冲响应函数
从分析脉冲响应函数(见图2、图3)可以发现,DLTMX对DLGDP在第1期没有明显冲击,第2期开始冲击效果略微显著,但是冲击总体比较平稳。而DLGDP对DLTMX的冲击中,第1期冲击明显,而第2期冲击更大,与Granger检验结果相同。同时脉冲函数的图像进一步收敛也证明了构建的Var模型是平稳的。
图2:LGDP对LTMX脉冲响应函数
图3:LTMX对LGDP脉冲响应函数
这表明,由于国家宏观政策作用于边疆地区有一定的时滞,政策效果要经过较长的一段时间才能体现出来,地方的决策与行为也是如此;上一年西藏地方对南亚贸易的增长对经济的影响在下一年就会产生,且在第二年影响更加明显,但是总体来看影响幅度不大,2期最大冲击值不到1.0。到目前,西藏地方对南亚贸易仍旧未成为西藏经济增长的重要推动力。
但是,在内生性因素逐渐发挥作用后,西藏的经济增长却可以对西藏自治区与南亚贸易的增长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即假定西藏经济增长处于持续上扬的态势,则未来3年到10年的西藏与南亚贸易会呈现出先上升然后逐渐趋于平稳的局面。如果采取适当的经济政策,扶持适当的产业,可以充分发挥西藏经济对面向南亚贸易的冲击优势,将会产生事半功倍的效果。
7.方差分解分析
方差分解分析法,是一种衡量不同因素贡献度的方法。方差分析根据不同需要把某变量方差分解为不同的部分,可以通过对于一个内生变量的冲击贡献的描述来评价其重要性。
从对外贸易的角度看西藏的经济与从西藏的经济看贸易,两者之间有着比较明显的差异,尤其是从当前对外贸易的角度看西藏的经济,并未出现西方古典经济学对贸易效用评价的状况,具体的原因很可能与西藏所处的区位有很大的关系,即一般人认知中的区位优势并未显现出来,其中的原因不仅仅是经济结构与经贸品种的问题。对此所进行的经济学分析,应用的成分即实践性的意义远大于纯理论的推导,需要从西藏经济的实际出发进行分析[21]。从实践性的角度,方差分解分析能够较为直观地显示“西藏经济本身与外经贸”两者不同的贡献度。
表6:方差分解表
从表6可以发现,LGDP主要受自身影响,1期时100%由自身决定,2期为99.40358%,而LTMX在长期均衡中受到LGDP的显著影响,因此进出口贸易对经济的影响远不如经济对进出口贸易的影响显著,这与脉冲函数反映的情况一致。这暗合了在实地调研之中,西藏本地部门的一些官员强调“打通面向南亚的大通道首先要打通西藏与内地大通道”的看法,也与长期从事西藏经济社会研究的资深专家指出的“西藏对外贸易的增长有赖于自身的发展,而不是相反”这种意见吻合①这些意见,摘自西藏民族大学组织的实地调研和外出教学中的记录。。
四、政策与西藏经济关系分析
在以上的分析中,我们反复提到西藏地方对南亚国家的对外经贸在一段时期取决于自身经济的状况,尤其是内生性的发展,亦即西藏在夯实自身基础的过程中才能扩大对南亚的贸易数额并改变对外经济技术的合作状况。从近几十年的西藏发展历程来看,西藏的非典型二元经济结构下的发展[22],较之于内地省区在结构与数量上都存在大量的难题,离开中央与内地的支持是不行的。这是一个时段之中西藏经济依靠外生性推动而内生性不足的主因,这决定了西藏地方经济的发展与政策的制定及其落实存在着明显的正相关性。
2001年中央第四次西藏工作座谈会提出促进西藏地方社会经济跨越式发展的战略目标,为此制定了增加投入、实行对口支援与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农牧业综合开发等一系列政策。明确了国家直接投资的建设项目117个,总投资约312亿元和各省市对口支援建设项目70个,总投资约10.6亿元。在中央的大力支持下,2002—2007年5年间西藏地方经济增长均在12%以上,并在2007年达到了最高的14.0%。这为推动西藏经济内生性发展提供了不可忽视的外在基础。
2010年中央第五次西藏工作座谈会继续将西藏地方的工作重心放在了推进经济发展上,除了实施“收入全留、补助递增、专项扶持”的财政政策与“税制一致、适当变通”的税收政策外,十分关注西藏地方经济的均衡发展。陆续出台各种政策,推动发展西藏基础产业,强化基础设施建设,并着重培育具有西藏地方特色和比较优势的特色支柱性产业。西藏经济的内生性发展由此得到了硬件的支撑,与此同时,来自中央提供的教育卫生事业支持,也为人力资源的改善作用于内生性发展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产业结构调整也由此支持了地方财政,使得财政安排在协同发展中的因素显现出来[23]。
2015年中央第六次西藏工作座谈会强调:要进一步加大中央对西藏发展的支持力度,充实和完善特殊优惠扶持政策,继续执行“收入全留、补助递增、专项扶持”的财税优惠政策。增加中央投资,强化金融支持,加强对口支援。加大中央对四省藏区政策支持力度,统筹推进西藏和四省藏区协调发展,统筹推进四省藏区和本省协调发展,统筹解决交界地区突出问题。着力解决经济社会发展的瓶颈制约,切实维护社会和谐稳定,共同把西藏和四省藏区建设得更加美好[24]。这种将政治安全与经济安全相结合的着眼点,为西藏消除内在不稳定因素,促进内生性发展提供了良好的制度与政策保障。
在中央关怀与政策的支持下,西藏自治区不止实现了保持两位数的经济增速,也引导了产业结构的进一步合理化调整。西藏的第一产业在产值总量持续上升的情况下,增加值占经济总体增加值比重由2009年的9.4%下降到2018年8.8%,而随着清洁电力等新型能源供给的完善与基础设施建设的持续进行,二产的增加值由2009年的36.7%上升到2018年的42.5%,并确立起了以旅游业为支柱产业,民族手工业、能源资源等产业为特色的全新产业格局,为西藏经济的跨越式发展提供了有力的支撑。
如果再往前回溯,自西藏自治区成立之后,在中央的扶持和兄弟省区的帮助下,非典型二元结构中的总体供给模式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根据中央制定的一系列政策,来自国家安排的基建项目和来自各省市支持的基础工程,产生了巨大的建设效果,加之中央财政对西藏财政的倾力扶持,从各个方面保障西藏的经济社会正常运行,西藏的产业结构调整与经济运行方式的转变都得到外部的强支撑,既抵御了来自境内外分离主义势力的干扰又避免了改建结构时期经济运行的大起大落,1965年之后的地区生产总值以GDP计算的经济增长态势一直呈现出上扬的态势,这种态势所形成的惯性将持续多年(见图4)。
从图4可以看出西藏自治区成立以来的GDP在50多年的时间里的趋势,其中,不可否认的是,这种趋势取决于中央以政策形式体现出的制度供给,这是今后对西藏经济不断趋好的研判基础[25]。从历年来的政策与西藏经济发展的关系看,具有的正相关关系,可以采取相关系数作出直观的分析。
图4:以5年间隔统计的西藏自治区GDP数据与态势1965—2018年西藏自治区GDP态势
相关系数(Correlation coefficient)是反应变量之间关系密切程度的统计指标,相关系数的取值区间在1到-1之间。1表示两个变量完全线性相关,-1表示两个变量完全负相关,0表示两个变量不相关。数据越趋近于0表示相关关系越弱。以下是相关系数的计算公式:
其中rxy表示样本相关系数,Sxy表示样本协方差,Sx表示X的样本标准差,Sy表示Y的样本标准差。下面分别是Sxy协方差和Sx和Sy标准差的计算公式。由于是样本协方差和样本标准差,因此分母使用的是n-1。
Sxy样本协方差计算公式:
Sx样本标准差计算公式:
Sy样本标准差计算公式:
通过对2001年以来中央出台的有关西藏政策的数量与西藏自治区政府配套政策措施的不完全梳理,大小政策和政策措施①本文的“政策”主要是指执政党和国家政权机关、政党组织出台的社会运行的行为准则,“政策措施”指的是配合政策所明确的任务、实行的工作方式、采取的一般步骤和具体措施。,大致达到了230条②根据《西藏日报》2001以来的政府工作报告所披露的政策内容所作的不完全统计。左右,将2001—2018年中央转移支付与西藏GDP分别设定为x、y变量,运用SPSS.17计算其相关系数,可以得出中央对西藏政策与西藏经济发展的正相关关系。下面在表7分别计算了x、y变量的各个统计量,并求得相关系数值为0.922。0.922远大于0,说明两个变量间正相关,同时0.922非常接近于1,说明两个变量间高度相关。
表7:相关系数表
中央制定的援藏政策与西藏经济跨越式发展战略,有力地推动了西藏经济增长与产业结构的转型,而西藏经济的发展又与西藏对南亚的贸易形成了一种良性的互动。这种西藏经济与政策之间的正相关性,也意味着西藏经济发展进程艰巨[26],西藏对南亚经贸的发展,离不开中央政策的支撑。
五、结论与建议
(一)主要结论
定性与定量分析的结合,可以在深度研究西藏外经贸问题之中发现协整方法的必要性,这是一种可以揭示西藏外经贸与经济发展诸多因素交叉作用的实证分析方法,在经过数理的协整之后,定性分析的一些结论可以得到定量分析的支撑,从而为深入探究一系列相关问题提供更为可靠的佐证。
第一,通过对西藏经济与西藏地区对南亚诸国贸易额进行ADF检验后发现,时间序列并不具有平稳性,而通过协整检验后,发现它们存在一种长期动态均衡的关系,即二者之间存在着彼此对等开放程度的态势,彼国的开放程度对应于中国西藏地方的外贸状况,大体上是动态均衡的。这印证了南亚不同国家与我国的贸易量包括与西藏地方的贸易额,基本上有着对应的贸易国政策背景。同时,我们国家的一系列政策,对西藏地方与南亚国家外经贸所起到的作用也是同样的。
第二,通过Granger因果关系检验,在滞后二期的情况下,二者互为Granger原因即存在互相推拉的作用。从宏观与微观两个层面看,国家政策前期导向的拉动效应是很明显的,但是政策后期落实的迟滞效应也是比较明显的,其中的延续性可以反映在某一个阶段,也可以反映在政策执行期的始终。由此可以得出,政策执行的力度和连续性关系到因果是否具有完整性的结论。这对于一个地方研究与执行政策在措施上的时效性,具有数理逻辑分析上的启示意义。
第三,Granger仅能说明西藏经济与西藏对南亚贸易额存在相互影响关系而不能反映彼此的影响程度。通过方差分解分析法与脉冲响应函数相互印证的方法可以发现,西藏地方与南亚国家的贸易,受西藏经济自身的影响是长期的且显著的,而西藏经济的贡献度主要来自于本身受益于中央政策和扶持的力度,受西藏与南亚贸易影响相对较小。亦即西藏经济增长在促进贸易繁荣上的因子主要取决于国家,且这种反应较为迅速,中央政策出台后的效力在第二年就开始显现。这表明西藏地方对南亚国家贸易的逐渐发展和繁荣,与西藏较快的经济发展速度有密不可分的关联。但仅从可以实证的范围看,在沿海与内地中部对地方经济能够产生拉动作用的“三驾马车”,在西藏尚未完整成型,还需要在中央进一步的支持下,构建更为合理的经济结构,铺垫更为坚实的基础。
第四,与上面三点可以印证的是,在国家对西藏基础建设的大力支持下,10年间累计在西藏投入电网建设费用363亿人民币,投入路政、排水、供暖等139项市政项目共计91.21亿元,这为西藏取得从2009—2018年10年间的平均经济增速11.7%的成就奠定了基础。这种经济的增长体现了内生性发展的起步,又反过来促进了西藏地方与南亚国家贸易的繁荣。这里需要指出的是,西藏经济内生性发展仅仅才产生出端倪,距离具有“自我发展能力”还有较长的路子要走,最直观的体现是,一直以来西藏地方财政90%以上需要由中央财政提供,若没有从量到质的改变,西藏经济内生性的发展是很微小的。简言之,只有到了西藏地方财政50%以上是在西藏自治区自身的经济活动中取得的时候,西藏经济的内生性问题才有可能从根本上得以解决。
第五,西藏与南亚贸易目前主要对象是尼泊尔,由于尼泊尔经济总量较小、基础设施比较落后,这种对象单一化的贸易使得西藏外经贸本身就存在着许多不确定因素,一旦尼泊尔内部出现较大政治变化或自然灾害,西藏的对外贸易额就有较大可能出现大幅度的波动。我们认为,如果要充分发挥西藏外经贸对内在发展的拉动力,基于区位优势的贸易对象的多元化与贸易对象国的基础设施建设援助等问题,仍旧应该从更高的层次来进行推进。
(二)相关建议
2019年10月习近平主席出访印度,中印领导人在应对全球挑战、建立“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等方面达成了共识。而在随后的访问尼泊尔的过程中,中国与尼泊尔就深化贸易、旅游、投资、产能等方面进行了全面探讨,并决定共同推动戈西公路、吉隆—加德满都沿线隧道等硬件设施的完善,这实际上是中央站在全局的高度上从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互通、道路畅通、人心相通等方面推动“一带一路”倡仪的实施,西藏应当充分利用此次机遇提升西藏外经贸本身的稳定性,以及在改善基础建设之中大力培植与外向型产业相关的各类经济主体。
鉴于西藏经济的发展对于西藏与南亚贸易有着正相关关系,将来会产生显著的推动作用,首先西藏在发展外经贸的时候,应该充分利用经济发展对于外经贸的推动作用,提升科技含量,提升生产效率,快速拉动经济增长。这需要西藏自治区继续优化产业政策,制定新的区域发展规划,在经济全球化与区域经济组织逐渐兴起的背景下,依托“一带一路”的推进,按照习近平总书记提倡的“共商、共建、共享”的方式,完善区域协商机制,增进与内地尤其是川渝陕青甘的经济技术合作,用好各省市的援藏资金和技术,大力建设有利于沟通和连通的公共基础设施,以此为基础推动国际间合作,利用区位优势发展在外经贸中更具有互补性的产业,从而倒逼提升区域竞争力,尤其是提高区内企业参与国内分工甚至是国际分工的核心竞争力,进而推动区域开放经济迈进高质量发展的新阶段。
在我们的研究中,西藏与南亚国家贸易需要重视硬件改善,其对西藏经济的反作用力也不可忽视。目前西藏自治区政府已经对区内通道与跨境交通建设进行了全盘的规划,项目的顺利完成预计会为西藏外经贸发展提供坚实的内生动力(见表8)。
表8:西藏自治区通道建设项目规划① 相关信息由西藏自治区商务厅提供。
此外,西藏发展与南亚国家的经贸首先需要着力解决口岸发展问题。综合来看,当前可以优选的是吉隆口岸。气候条件方面,吉隆海拔较低,不受季节性影响常年可以通商;交通条件方面,从拉萨前往吉隆由318国道转216国道,分别联通上海与新疆,相对于其他口岸可以在全国更大范围内配置资源;地理条件方面,吉隆可使用平整陆地较多,吉隆物流园仅第一期就占地70亩,东西纵横10.8公里,南北也有约2公里。吉隆县距离一线口岸仅20公里,距离加德满都为154公里,口岸海拔仅1800米,条件优越;政治条件方面,吉隆与尼泊尔相邻,相对于亚东口岸敏感度较弱。综合来看,吉隆口岸是西藏各方面条件最为优越的口岸,当务之急是积极推进中尼公路、中尼铁路建设,把吉隆口岸建设成为公铁联运的陆路口岸,成为西藏地方与南亚贸易与经济技术合作的重要通道。
西藏自治区在几十年的发展进程中,得到了中央的特殊关怀和各个兄弟省区的大力支援,在社会主义建设的各个时期按照国家的部署,相继建成了一系列的工业、交通、科技、文教、卫生等基础设施,极大地改变了西藏的经济社会面貌,不断增强了自我发展能力,培育起西藏经济发展的内生性基础。同时,在对外经贸尤其是对南亚国家的经贸活动中,不断加强基础设施建设,推出各项相关政策,从早期的边境、边民小额贸易起步,逐渐发展起过境贸易、口岸贸易等,直接对接南亚的邻边国家,并在一定的范围内开展了对外经济技术合作,呈现出不断向好的趋势。
在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一带一路”倡议,国家有关部委发布愿景与行动的文件之后,西藏自治区各界都进行了程度不同的研究,提出了大量建设性的意见;同时,西藏自治区以中央第六次西藏工作座谈会的要求为导向,努力把西藏建设成国家“面向南亚的重要通道”。这样的一个形势背景,对西藏地方决策层提出了艰巨的目标任务。针对诸多相互联系交叉的因素,本文的分析基于区域经济与外经贸贡献度差异较大的实证性客观刻画,得出影响西藏发展的因子分别在自身和对外,而自身发展的内生性即自我发展能力十分重要的认识。我们认为,在深化改革扩大开放的形势下,做好西藏自身工作,夯实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的基础,通过内联“成渝”“青甘”经济区,改善与内地的经济关联状态,增强与内地的经济关联度,完善区内基础设施建设,是夯实基础中的一大取向,以此才能更好地发展西藏地方对南亚的外经贸。同时,不能忽视的是,就目前来看,西藏自身经济的内生发展动力仍旧不足的现实,西藏地方为发展经济与促进对南亚外经贸所规划的庞大项目蓝图,依然离不开中央的支持与关怀。